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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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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忍冬花露,那还得说回五月初时,古家迎来十亩忍冬花期。
因古月瑶吩咐人去岁便追过两次肥,又不缺水源灌溉,十亩忍冬长势格外地好,一丛丛一簇簇满是花蕾。
去年雇佣的短工今年也全部重新雇回来做事,古月瑶想着药田的活还是要些细致人儿,便又找杨里正帮忙寻了十个做事利落又能干的年轻妇人来上工。
古月瑶又早早就嘱托方红姨娘帮着留意短工中做事细致有耐心的,选出二十人来准备做些细致活。
自打五月初三起,便将这二十人全部派往忍冬花田,忍冬花期在每年五到八月之间,这三四个月花期能开出一茬又一茬的花。
忍冬是今年古家药田的第一笔出息,古月瑶顾着凝馥斋走不开,便将忍冬花田里的活儿交给喜儿、蓝儿两人负责打理。
两人都是性子爽朗做事利索的人,蓝儿虽是第一回带队做事,但早就被好姐妹红柳私下说过多回,又有喜儿帮着带,没几日便都上手了。
忍冬品相分为四等,开花的忍冬卖不出什么好价,可总是有不少开花来不及摘的。
一日古家晚饭的餐桌上,古月瑶听蓝儿笑说家里那么多张嘴别说泡水,就是炖汤都喝不完这四等忍冬。
她才突发奇想,想到制作忍冬花露。
忍冬花露制作步骤简单,只是调配甜度上较难把握,古月瑶佐以蜂蜜、砂糖,前后试了五个甜度才做出一款甜而不腻,清爽下火的金银花露。
也是昨日才刚上新,凝馥斋与东街如今由红柳、瓶儿两人打理的小铺子都有得卖。凝馥斋这边卖得一般,古月瑶便做了个顺水人情送一瓶给范安梅,没准还能打打口碑啥的,就更好了。
家中姨娘所负责的活计是一调再调:
翠翠仍旧协助古太太打理家中琐事及人事工作;
厨艺较好的红柳、瓶儿负责打理点心铺子;
白芷、方红则负责药材加工作坊;
心思细腻,擅长看人眼色又会算账的紫娟则帮着古月瑶一起打理凝馥斋。
至于喜儿、蓝儿如今只是帮着打理药田,其余暂时没叫古月瑶看出有突出长处的姨娘们,也是在家帮忙做些事。
待古月瑶手里银钱再多些时,便会给她们也都谋一个活计。
古月瑶才送走范夫人母女,外头红柳便着急忙慌地来了,许是跑得太急,还有些喘不上气儿:“姑、姑娘…”
“姨娘这是怎地了?有啥事儿慢慢说。”古月瑶一个颜色便有铺子里的女工倒来茶水奉上。
红柳接过茶水也不敢一劲儿喝下去,端在手里只顾着大口喘气,好一阵才缓过来,笑得一口白牙齐齐露出来:“我们接了单大买卖!有个客人说要跟咱家订一千瓶忍冬花露!”
这事瓶儿倒也能拿主意,只是那客人把她们摊子现有的忍冬花露都买完了,瓶儿想起昨日姑娘说凝馥斋这边卖得少,便自己守着那小摊,打发红柳过来再取些忍冬花露过去。
如今红柳也不像初到富江洲时会迷路了,从摊子走到凝馥斋也就一刻钟路程,她走过七八个来回,倒也不怕再走丢。
“这么多,可有付定钱?”古月瑶一听订出去一千瓶,也觉得惊喜,又听红柳说要拿些过去那边继续卖,便打发女工装了二十瓶过去,自己这边只留八瓶。
可算是缓过气儿来的红柳喝了半杯茶,咧着嘴笑:“那客人说咱家忍冬花露味道好,南方天儿更热,能卖得更好哩,给了三成做定钱哩!”
古月瑶在忍冬花露中加入了薄荷、白菊熬煮,炎炎夏日倒些来兑凉水喝,那真是甜到心坎儿,还舒爽十分。价格还不贵,可不是漫长而炎热的夏日最佳饮品嘛!
听红柳这么说,古月瑶也没啥好担心的了,只由着她们那边回去给生产作坊下单制作。
待红柳提着忍冬花露离开后不过片刻,又有人从外头进来了:“姑娘。”
古月瑶闻声抬眸一看,而后脸上便缀上浅笑:“田发大哥,数月不见,近来可好?”
来人正是年初三离开后便一直不见踪影的杨田发,离开杨家坡小半年的青年,如今身上的衣裳都换成崭新的细棉衣裤,精气神也比去岁好不少,想来是挣了银子的。
古月瑶笑着打量他一眼,如是想着,面上只是淡淡的笑:“田发大哥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杨田发见铺子里都是女眷,还有紫娟一脸好奇地望着他,青年未免有些赧然,便道请古月瑶到对面茶铺叙一叙旧。
“那姨娘你们先看着铺子,有事儿再来寻我。”古月瑶将手里拿着的护手膏摆上货架,与紫娟交代一句后便随杨田发往铺子斜对面不远的茶铺过去。
进到茶铺,杨田发寻了处临近几桌都空着的位置,又请古月瑶来点茶。
古月瑶要了壶碧螺春,小二很快便将泡好的茶端上来,为两人各斟一杯:“客官慢用。”
待小二离开后,两人先是闲叙几句,主要是杨田发说他如今在做的买卖。
听闻他如今跟着商队南来北往地走,自己还顺道靠他那点子积蓄进货,南货北卖地,也积攒了一小笔银子,古月瑶笑道不错。
仿佛跟上司汇报工作一般,杨田发说完自己如今的事儿,又把自己欠古月瑶的债全部还完。
而后,他便开始沉默,可一会儿看看古月瑶,一会儿张嘴又想说什么似的,纠结挣扎了好几个来回。
毫不客气地将银票收入荷包,端着茶杯的古月瑶轻吹了下茶面,问道:“田发大哥可是遇着什么难处了?”
“难处倒是没有,只确有一事想、想问问姑娘的意思。”杨田发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又有点赧然:“我、我想向贵府求娶红柳姨娘,不、不知…”
这辈子也是第一次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主说话,说着说着,顶着古月瑶饶有兴致的眼神,杨田发越说越小声,最后气弱得都言语不出来了,满脸通红,十分窘迫。
倒是古月瑶依旧悠哉悠哉地,轻抿一口热茶,慢悠悠地还晃了下茶杯,才缓缓开口:“你为何想求娶红柳姨娘?”
红柳其实是藏不住事儿的性子,再者一开始红柳确实也对杨田发没啥意思,只是可怜这年轻小伙儿跟自己一般,打小受苦受难,才伸出援手的。这些事儿不仅古月瑶晓得,古家所有女眷都晓得。
古月瑶只怕杨田发是因红柳这点无心的好意而沉溺其中,若来日不再沉溺当初红柳随手给他的那点好儿了,岂非要成一对怨偶?
见杨田发沉默许久不言语,古月瑶坐直身,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若只是为了当初那点子恩情,我这会儿就能给你个准话,这事儿不成。”
“不、不是姑娘说的这般…”杨田发从不知古月瑶还有这般威严天成的模样,可越到这个时候,他这小半年练出来的口才越是用不上,急得满脸通红:“我、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想求娶红柳姨娘的…”
古月瑶见他连话都说不利索,可该说的话她也还是要说:“再者我也不知田发大哥你如今买卖做得如何?可红柳姨娘在我古家时餐餐有荤,一年四季衣裳八套,住的是青砖黑瓦大院儿,家里仆从数十,即便真成全了你的心事,你能叫姨娘过上好日子吗?”
说到这,古月瑶其实还有一点担忧的,万一杨田发是贪图古家富贵,红柳原就比他大了几岁,若他对红柳并不是真心,届时又该如何?和离吗?
元嘉国中寡妇再嫁一事倒也常见,但寡妇三婚少有,古月瑶不得不为家中姨娘多考量些。
古月瑶话说得并不好听,却叫杨田发如醍醐灌顶一般,他忍不住伸手用力抹了把自己的脸,朝古月瑶正色道:“姑娘,我对红柳是真心的,还请姑娘再给我一年,不,半年时间,我一定会证明给您看的!”
“行啊,半年后你若心意不变坚持求娶,便拿出你的诚意到古家来。”古月瑶轻笑道:“只还有一点,娶我古家的人,必不能纳妾。”
古月瑶虽不是原主,但也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记忆中古大财主虽敬重正妻,也算得上举案齐眉,后院十几位姨娘也都算服管教,可古太太也总有黯然伤神的时候。
加上古月瑶从小接受的教育认知都是一夫一妻,她实在不愿给姨娘们找个还要纳妾的夫婿。
这杨田发如今看着是还成,不过她还是喜欢丑话说在前头:“你若不能接受便就此作罢,抑或是日后反悔要纳妾,那便和离,我古家多养一位姨娘的银子还是有的。”
古月瑶这严肃到有些吓人的表情唬得杨田发连声道不敢,又从怀里掏出一支鎏金手镯双手奉上:“这是我给红柳买的,可、可否请姑娘代为转交?”
“不可。”古月瑶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杨田发瞧她神色恢复淡然,略微思忖便明白古月瑶的意思,又将手镯收回怀中,郑重其事道:“那我便先收着,待年底登门再亲手送与红柳。”
两人该说的事儿也都说完了,杨田发便叫来小二结账,恭恭敬敬地将古月瑶送回街道对面的凝馥斋。
“红柳姨娘如今在城东摆了个小摊,你要不着急也可以过去瞧瞧。”古月瑶站在自家铺子门口,想了想还是决定让他去见见红柳。
杨田发也只是跟着一支商队要往北方去,正好船舶停靠富江洲休整一日,他原想回村一趟,正巧在城门口碰见古家的车夫李大明,跟他一打听才晓得古月瑶进城开店,这才巴巴赶过来求见。
听古月瑶这么一说,杨田发顿时咧开嘴笑了:“多谢姑娘!”
谢过后便撒腿往城东跑了,把在外头跟着行商走时的稳重老成全丢沟里去了。
古月瑶站在门口望着对方快速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愣头青的爱情真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