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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恶人自有恶人磨 ...

  •   事实上,徐林2.0的古代生活,并没有彔白乍一看的那般光鲜亮丽。
      他已经快要虚死了。
      一开始吧,哪哪都挺好,他这个新身份,是京城里第一流的权贵:
      爷爷徐老督公,是先帝的把兄弟,他亲爹虽然早死,但年轻时是太子的伴读,真按辈分算,这前身甚至能管当今皇上叫一声叔叔。
      他们府上现在当家的大伯,是能系玉腰带的二品大员,上一辈最小还有个姑姑,嫁成了王子皇妃,早前跟着出镇封地了。
      ——她儿子现在是世子,等于说再过了二三十年的,徐清英又能多出一王爷表哥来。
      虽然辣鸡异能貌似没有跟着穿过来,但徐林2.0对现在的生活,已经满意到了极致。
      毕竟,在一个基础构成和原世界大同小异的古代社会里,碾压时代的见识,才是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
      短短一个月里,他靠传言辨认出了石棉,靠基础化学知识揭穿了两个欺君犯上的大师,和朋友闲聊时,提出了加盟商和便利店的概念,还从街边的野地里,辨别出了治疟疾的蒿草。
      他甚至成功炒制出了茶叶!
      当然,这里头他只负责提出一些指导性的概念,细活儿都是府上老师傅们慢慢研究出来的——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原身当了二十多年的傻子,他只用一个多月,就把自己混成了世间顶聪明的人。
      但除了徐清英外,督公府其他人的用户体验,其实各种一言难尽。
      其中老夫人还算比较好的了。
      她原本赤子之心的大孙子没了,新来这个健康归健康,但性子总是不对。
      一般傻子开智了,那性格应该也是一张白纸,该学的慢慢学,但这个徐四,好像天生就有一个完整的人格,有健全的世界观和为人处世之道,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的错觉,他看人时,眼底总是藏着股傲慢。
      虽然也不知道他在傲个什么劲吧……
      老夫人最后只能将其归功于天人本性,他骨子里就是蔑视凡人的,别扭是别扭,情绪就还算稳定。
      然后是督公府的大老爷。
      他的感觉算是普通糟糕。
      大老爷官居二品,而且不是闲职,日常都住官邸,就在皇宫边上,休沐才回督公府一趟,乍一听闻侄子恢复正常时,心情相当的不错。
      封建大家长嘛,思维模式都差不多,大侄子不傻了,那成家立业就该摆上案头了。
      大老爷想的还多呢,大侄子毕竟傻了好多年,已经错过了最佳受教育阶段,也不适合再往官场上捧——
      ——正好他现在下巴不抽抽了,五官端正卖相极佳,干脆给找个好媳妇,送他去吃软饭吧!
      这并不算是什么联姻。
      大老爷对待这二傻子的心态,比较像是同时代下嫁女儿,出身太高的没要,性格太强的没要,可能会嫌弃他过去的,依旧没有。
      最后筛来筛去,筛出了一老学士的小女儿来。
      老学士官虽不高,名望却大,桃李满天下,是靠逼格混社会的那一挂,清贵。
      按理来说这家姑娘应该是很受欢迎的,之所以十八岁了还待字闺中,主要是因为她【相貌有恙】。
      姑娘小时候得过水痘,手欠,抠烂了,所以鼻侧和脸颊留了三个痘印。
      ——就别说什么青春痘毛囊炎了,搁现代,就连有些白人天生的雀斑,都比这仨瓜俩枣的存在感强。
      但搁古代这个大环境下,痕迹又在脸上,传着传着吧,就变成了有恙。
      大老爷是小老头了,避讳少,还专门找借口去相看了一下,那观感,大概就类似于《风云》里第二梦在脸上画了个小爱心。
      反正是个好姑娘。
      于是他很放心的回来了,然后把这事转告亲妈,让老夫人接手后续。
      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人:
      翡翠。
      她这个性格,搁现代社会,也就是一文青,闲着没事矫情一番闹个脾气,就算知道很烦,依旧有一堆直男吃套路。
      徐清英就很坦然的吃了。
      这俩人,一个对古代男人的婚姻认知粗暴的停留在【可以娶十八个姨太太】,一个是碧玺嘴里没眼色的糊涂蛋,一个敢嫁一个敢娶。
      没两天呢,直接私定终身了。
      翡翠原以为四少爷就她一个,她俩还跟以前那样过,乍闻要娶亲,整个人肝肠寸断,回屋就开始哭,当天晚上还绝了食。
      可徐清英呢,其实远比她想象中薄情寡义。
      ——他在古代还没怎么适应大环境呢,就敢直接定下一妹子,这心态,肯定不是现代社会处对象的心态。
      长相厮守就没有这么草率的!
      在谋划着【老子全都要jpg】的前提下,能娶个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他保准是愿意的。
      结果回头一打听,好嘛,这小姐脸上有恙。
      徐清英以为是钟无艳那种盖着半张侧的大疤瘌,登时就不高兴了。
      他思维模式还是现代人的模式,阴谋论看的还多,一堆嫡啊庶啊,争家产啊暗害人啊的瞎套路,略一思索,就觉得是大老爷要害他。
      还是阴阳怪气,明面上好了私底下坏的那种害法!
      ——正室脸上有疤,他以后当官了怎么封夫人,怎么社交?
      这就算不是为了堵他的前途,那也一定是为了让他丢脸!
      他愤愤不平大半宿,第二天就闹去了。
      一开始大老爷还劝,说不是的,孙小姐是好姑娘,不信你可以去看,那是孙老学士手把手教大的小女儿,才貌双全呀!
      徐林呵呵。
      大老爷一拍桌子,说你不信我们可以见面,过两天春日祭了,出门踏青,两家可以“偶遇”一番,你在人群里多少瞄一眼,眼见为实你就信了!
      徐林继续呵呵。
      大老爷说那是好姑娘,要不是年纪没对上,当年恨不得替你堂哥求娶呢。
      徐林一回忆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好嘛,他堂哥娶的是柳阳君主,当年的京城第一美人!
      顿时又想呵呵。
      不止呵呵,他还觉得大老爷虚伪。
      心里不忿之下,直接拿出当年跟徐母阴阳怪气的功夫,皮笑肉不笑道:“当年没赶上,现在也不晚啊,孙小姐不长到十八了吗,你让堂哥再娶一个就好了啊(摊手”
      “胡闹!”
      老夫人惊怒。
      “拿未出嫁女儿的名头说事就够没教养的,张嘴让人家当小妾,折辱谁呢?孙老学士不知道这事儿,我都要拿大嘴巴子抽你了!”
      徐林不以为意,继续呵呵。
      他这幅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可把大老爷堵的够呛,当晚在床上辗转半宿,心说不行就算了吧。
      清英心有不愿,就算成亲了也是一对怨侣……
      孙小姐挺好的姑娘,是他们家没福气,趁着求亲的事还没传出风声,他明天上门赔罪去,别结亲不成,最后再结了仇。
      结果第二天他还没出门呢,这消息已经传到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了。
      徐林做的隐蔽,而且不惜同归于尽——
      他传的小话,是XX学士的那个脸上有恙的女儿,实在嫁不出去了傻子都要,可傻子也没看上她
      ——他这么不喜欢被人叫傻子的人,只觉得这回名誉牺牲可大了,那孙家只要还要点脸面,肯定不愿意再嫁他!
      这里头其实还有些现代人和古代人的认知落差在作祟。
      但女子本就不易,人言如刀,徐清英这一番操作,实则不是在逼人家退亲,而是逼那小姐去死。
      孙老学士念头通达,不在乎,甚至还写了篇文章讽刺以讹传讹的王八蛋们。
      但孙小姐在乎。
      他们家教育环境再先进,也脱不开大时代的束缚,徐四的拒绝没把她击溃,这事儿传开被写成了滑稽戏,以她为原型的疤脸娘子成了一丑角儿后,她不行了。
      孙小姐绞了琴弦,烧了诗集,二半夜里跳湖了。
      虽然最后没死成,但这事不算完。
      孙家的长子是御前讲书的,皇帝近臣,代拟圣旨,原和大老爷关系不错呢,这次结亲不成,结仇了。
      还是死仇。
      徐大老爷血压不稳,心率不齐,气到吃了三天的斋菜,依旧长出一嘴的水泡。
      督公府也不只有徐四一个小辈儿,往下数,还有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是四老爷的独女,按排行,一般叫二娘。
      徐二娘原先和四傻子关系也好。
      她和府上大多数人一样,并不晓得话就是她四哥放出去的,只是听着传闻越来越邪乎,觉得这事不太好。
      于是二娘直接找上了四哥,想说下次他出门参加诗会什么的时候,能出声澄清一下,既展示展示自己不再是个傻子,也顺带帮孙小姐缓一缓风闻,拉她一把。
      这提议才说完,徐清英那脸就已经不是脸了——
      我踏马好不容易才把这事掰扯开,你一上来给我拉到一起了,她要是听了这话感激不尽,要对我以身相许咋办?
      真娶她吗?
      他呵呵一笑,才不愿意呢!
      现代社会嘲人【人丑还颜控】,一堆人流泪猫猫头,徐清英算是比较恶臭的那种:长得丑为什么还要谋划着嫁人?
      你想害我,我反制你,这不是咎由自取吗?
      他没觉得自己有问题,徐二娘却被惊了一跳:“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伯主动提的亲,孙小姐几时咎由自取了?”
      徐清英的最终打击目标就是他大伯,当下呵呵不说,还翻了个白眼。
      “他凭什么决定我娶谁?”
      徐二娘:……
      徐二娘直接“呸”了一声,心说你硬气,那你凭什么吃家里的米面呢!
      眼见两个人要吵起来了,立在一旁翡翠急忙站出来劝。
      只是她原先专负责哄傻子,说话模式都固定了,一点不像个侍女,反而有种两边各打二十大板,【你们都给对方道个歉吧.jpg】的意思。
      这行为实在是很没有逼数,徐四和徐二真吵开了,这府上除了老夫人和大老爷,谁有资格这么说话?
      于是徐二娘非常震惊看向了她。
      教养不允许她张嘴斥人冒犯,她的丫鬟就赶紧站出来,不紧不慢的提醒翡翠失礼。
      结果话才说一开头,徐清英不耐烦了。
      “行了行了,破规矩能不能不要这么多,你做错了事,她还说不得了?”
      ——搁他心里,翡翠算是他的女人,徐二娘要叫小嫂子的,被管教一下怎么了?
      然而在当前大环境下,妾本身就是奴婢的一种,你说人是“小妇养的”都算骂人呢!
      二娘当时脸都给气白了,恨恨的“呸”了一声,谁做错了,脸大,说完转头就走!
      翡翠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心里有些发虚,下意识抚上了四少爷的手臂。
      徐清英心头一荡,他对这事儿其实不以为意,顺嘴还安慰她,说:“大家不过是出身不同罢了,她也就命比你好点,其他的差远了。”
      徐二娘其实还没跑远呢,遥遥听见这话,只觉得四哥整个儿陌生的很,委屈袭上心头,直直哭着跑了回去。
      晚上,二娘她爹回来了。
      这督公府的四老爷,大名叫徐衣冬,名字挺文静,其实是个混不吝。
      他从年轻到老,都是京城纨绔堆里的一线流量,回来见女儿哭了,马不停蹄就开始生气。
      “什么叫都一样,哪来的都一样?”
      “督公府的千金小姐,和谁一样!?”
      四老爷气的怒发冲冠。
      “徐四这个小东西,就会嘴巴叭叭人,那一天天的小厮给他当牛做马,丫鬟给他躬身行礼时,他怎么不说大家都一样呢?”
      “为了哄个爬了他床的女人,就踩自己的妹妹,怎么,孙小姐一个不够,他个做兄长的,还要逼二娘也去死吗?”
      女儿家的闺房里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兵刃,徐四爷环首四顾心茫然,最后从桌上抄起个茶壶,撸着袖子就要去开了徐清英的瓢。
      他虽然未曾练武,但当过几十年的纨绔,打架斗殴经验丰富,两三个小厮一时居然没能拦得住他!
      这一路横冲直撞,都快跑到养神堂了,梅姑听到动静报给老夫人,半天才给他拦回去。
      “我就是气不过!”
      “我也没说不让你生气啊。”
      老夫人也是头大:“可叔侄打架像个什么样子,这府上还要不要体统了?你先去把二娘哄好了才是最重要的,然后赶紧查查都有谁听见了,让他们把嘴管住!”
      最近一段时间,老夫人端的是感慨万千。
      “我现在算是领教过了,什么叫三人成虎,就是一丁点的风言碎语,最后都能编一故事出来,二娘是未出嫁的女儿,到时候再传出‘被嫡亲的哥哥数落教养不如个丫鬟’的风声,孙家就是前车之鉴!”
      四老爷不以为意,撇嘴。
      他大街小巷的玩,来消息的路子和府上不一样,孙家那事儿,摆明了是有人推波助澜,用的还是挺下三滥的招,要他看,八成和徐四有关系!
      ——他早前揭穿过几个变戏法的江湖骗子,和这些下三滥偷摸来往不少呢!
      等四老爷气哄哄的走了,大老爷才回来。
      大老爷叫徐衣春,是个儒雅温润的长相,静静的喝了半盏茶,才郑重问他娘,为什么会对徐四这般容忍。
      老夫人这段时间其实也不好过,年纪大了又被吓的心神不宁,断断续续病了小半个月呢。
      到了现在没辙了,才把那【天人下凡,被蒙心智,本性高傲】的故事给她儿子讲了一遍。
      徐大老爷:……
      徐大老爷:“等等,这不是余一大师为了好听编的瞎话吗?”
      他当初会默认这个说法,就是觉得【治好病的傻子】不好听,【开慧的天眷之人】无论如何也算一光环,可以减少傻侄子融入权贵圈的阻碍。
      “结果居然是真的?”
      “嗯!”
      老夫人忧心忡忡的点头:“你娘我也是亲眼所见,那小神仙,确实神异呢!”
      “所以我就想啊,人看牛马,都叫牲畜,看猫狗,也是一般的宠物,可能在小四的眼里心里,人间的权贵或是丫鬟,追根究底,都只是凡人罢了。”
      他天性如此。
      徐衣春听罢这事,沉默了许久。
      神他也是信的,毕竟古代人,但在感慨万千之前,他的思维模式和老夫人是如出一辙的。
      即:在徐四是天上罪人的情况下,我们家现在算不算罪人家属?
      做了罪人家属,会不会被神迁怒?
      老夫人能憋到现在,主要在害怕一些“妄测天意”“自作聪明揣摩天数”的问题——
      尤其他们家位高权重,在话本子里,属于能牵扯王朝气数的人家
      ——老大要是天天念叨这事儿,保不齐上达天听呢,到时天人震怒,没劫数也作出劫数了!
      可是现在不行了。
      老太太心理素质也就这个水平了,徐清英越变越陌生,再憋下去,老太太的心态就要炸了。
      大老爷叹了口气。
      “您说的话模棱两可,我也不好判断,明日您早些起,我们去趟香山观吧。”
      ‘余一油滑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一句准话!’
      第二天一早,府前车架起,出城,直赴香山观。
      余一大师正在静室里念经。
      他现在晓得了世界上有鬼,自然觉得漫天诸神都有可能是真,作功课是不敢糊弄,也很少在静室里偷吃荤腥,喝酒大醉了。
      “师父~”
      遥遥的隔着门廊,就有一小徒弟朗声道:“督公府老夫人、并大老爷来到了~”
      这报名,既是为了气派,也是为了通风报信——搁往常,他若是在静室做什么不符合高人形象的活动,一听这声音,就该赶紧销毁证据了!
      现在倒是不用。
      余一一派高人风范,沏茶摆座,准备和自己最大方的客户们谈玄聊天。
      结果客户这波上门解惑来了。
      大老爷直言不讳,我家老四,到底怎么回事?
      余一这月以来,派了不少混迹江湖的闲杂人等,无声无息的接触徐四,是真的打探到了不少东西:
      徐清英茶楼喝茶时点果脯,抱怨京城没有甜瓜,还嘟囔什么空运。
      ——于是他知道了这人前世所生之地,有飞天之能,千里之遥,一日可抵。
      徐清英逛庙会,看十里长灯完全无感,丫鬟惊叫,他还嫌弃,直言大惊小怪,还说什么可惜没机会,不然带你游车河。
      ——于是他知道了这人前世所生之地,有净光日夜不息,人人可取,然后光聚成河,天人们可以在里畅游。
      徐清英揭穿江湖骗子,嗤笑这算什么化学物理,吐个火球就要大惊小怪,看见核弹还不吓死你?
      ——于是他知道了一种仙人法器叫hedan(具体什么字不确定),有毁天灭地之能。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搞到现在,余一自己也不确定瞎话到底是不是瞎话了。
      毕竟他那地方真的好像仙境啊喂!
      督公府一直对他敬谢不敏的大老爷都上门了,怕是也被徐清英表现出的东西,隐隐说服了不少!
      “唉。”
      半晌后,大师仙风道骨的一叹气,四两拨千斤:“大公子想问的,其实不是清英的来历,而是既在局中,徐家该如何应对吧?”
      他这会儿叫大公子,就是把当年老督公收容他的情分抬出来了。
      徐衣春果然神色微动,气息舒缓了一些。
      “请大师指教。”
      余一大师心里有底了,再次进入熟悉的心算环节。
      首先,徐四是个王八蛋。
      性子不好,人品不好,没什么眼色,脑子还笨。
      但他自己意识不到。
      第二,他是真有几分神异的!
      见识,习惯,文章诗词,虽然大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脑子里歪招不少。
      这第一点,让他容易犯错,犯浑,招人算计。
      而第二点,且让他在犯浑犯错,以及反击他人算计时,轻易就能把事闹大。
      这世间的事儿啊,最怕的就是节外生枝,有时不过牵一发,就可以动全身,余一不敢轻易下什么箴言——
      ——不然徐四以后冷不丁作出个大妖来,他可背不住的。
      想把变数挤到最小,那就得想辙把徐四圈起来!
      老神棍眸光一闪,说这事不难。
      “您细讲。”
      “徐清英不能做官。”
      余一先箍住他的上升渠道,权利越大,作妖后果越强。
      大老爷原本也没想让他做官,但听到这点,还是皱眉,问了句为何?
      “这还不简单吗?”
      老夫人可懂了:“做官就要牵扯王朝气运,说不定可以上达天听的,他一罪人,专心赎罪便罢了,在神仙面前动不动就冒头,不是找打吗?”
      大老爷:……
      他转头看余一。
      大师呵呵一笑:“话糙理不糙。”
      这第二嘛,就是少留后代。
      “这又是何意?”
      余一:当然是怕他管不住裤腰带啊!
      他可把徐四的生活轨迹打听了个通透,早前对上那个卖石棉的大商人,直接揭露人家赚钱的法子,就是为了和人争一个花魁。
      ——情啊爱啊的最容易上头,京里遍地是权贵公子,闹起来出幺蛾子的几率最大!
      但老神棍嘴上一拐弯,说起的却是因果事。
      “牵绊少,因果就好解,只等他身死道消,是好是坏便和徐家无关了,但若是徐家有他一脉血裔……”
      说到这里,老神棍刻意断了一下。
      “徐清英的性子,并不如何在意亲缘,就算赎完罪能重新位列仙班,轻易便会把凡间事抛诸脑后,贵府上估计得不到什么好处。”
      “可他若是没了以后,继续受罚……”
      大老爷自然接了一句:“那我家上下,就代代都和罪人一脉。”
      “就是这么个理儿了。”
      老神棍喝了口茶,撩盖送客了。
      督公府的车架一路回府,老夫人和大老爷俱是沉默。
      “你说说我们家,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哦!”
      老夫人捏着帕子,都要急哭了。
      大老爷也是叹气,这里头具体的缘由,余一大师依旧没有说死,清英毕竟是天人转生,得罪了不行,放任了不行,还有那个他前世侍奉的童子——
      这都什么事儿啊!
      回府洗漱一趟,母子俩人对坐养神堂。
      大老爷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半晌后,看向侧厢的小佛堂,说:“实在不行,咱立个牌位,拜上一拜吧。”
      “拜什么?”
      老夫人登时皱眉道:“就算是天人,清英有什么好拜的,就他那一眼望到底的性子,得理不饶人,还什么都要争一嘴,什么便宜都要占,便是见到亲戚时,那脖子也梗的跟个乌眼鸡似的!”
      “拜菩萨,慈眉善目我心静,拜了他,我气都不顺了。”
      大老爷寻思着他妈这脑回路也挺清奇的。
      我既然说要拜:“那自然是拜童子啊!”
      往超然了说,那是真真儿见识过的神仙,可不比山野毛神靠谱?
      往势利了说,那童子是徐清英原先的主子,他们徐家轮一轮,也算是人家麾下的,多拜一拜,总不会出错。
      老夫人心说有理!
      但是:“怎么拜啊?”
      神名打听不到,管什么的也不晓得,余一大师跟被剪了嘴的鸭子一样,彻底三缄其口了!
      所以这要说起怎么拜……
      其实大老爷也不懂。
      但香火情香火情,燃了香火,拜一拜总会有情。
      徐衣春早前没往这边想,自然没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再看,他那侄子办出来的事,拿出来的方子,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来历不凡的侧面论证。
      大老爷心里还是怕被拖累,不如搭上童子,想辙存点情分。
      至于如何给童子立牌位……
      “实在不行,去问清英算了。”
      “那毕竟是他前世的神主,多拜一拜,对他也有好处的!”
      老夫人却不看好这法子。
      “他不会说的。”
      老太太看的可清:“清英那个性子哦,寡恩义,你是没见他刚恢复神智时,满院子喊着要认错的样子,气急了还有咒骂之语呢,说不得他心里头,还怨童子当初没能救下他呢——”
      “——找他,不说都算好的,要是故意说个错处,骗我们咒一咒童子什么的,事情可不好收拾!”
      大老爷叹了口气,重新沉默下来。
      没一会儿,梅姑急急来报,四老爷回来了!
      “老四?”
      老夫人皱眉:“喝醉了还是打伤了?你去唤一唤二娘,我看他在女儿面前,有没有脸借酒撒疯!”
      梅姑赶忙说不是的。
      四老爷今天虽然负气出门,但并不是喝醉了回来,要借酒撒疯的:
      “他带了个神婆子回来!”
      “哈?”
      我们前头写过了,四老爷是个经年纨绔,玩的花的很。
      他一日日里招猫逗狗,钱花了大堆,看似没个正型,对小辈却很好。
      不止自己女儿,就之前徐清英还傻的时候,也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他不止不耍弄对方,还打心底爱护,只当这侄子永远五岁,出门都能记得给买个小玩具。
      街面上玩时,听人念叨“那徐家四傻子怎么怎么着”了,分分钟要跟人讲理,为这打起来的都有。
      徐清英也喜欢他,那关系是真好。
      说起来,还是因为他这老四先和傻小四关系好,他女儿二娘,才会跟傻四哥关系好的。
      四老爷昨日见女儿受了委屈,要打人又被亲妈拦住,别提多憋屈了。
      他一难受就喝酒,喝了一宿。
      半醉半醒间,又回忆起过去,只觉得清英好了还不如傻着,人都变了。
      想到这里,一道灵光直击脑海,四老爷一个激灵醒了酒。
      “说不得,还真就是人变了呢?”
      他越想越觉得这么回事,谁家傻子开慧就什么都会啊,还有那一身的坏毛病,没个十好几年的,绝对养不出来!
      ——这怕是个不知死了多少年的孤魂野鬼,借机占了他侄儿的肉|身!
      至于余一大师说过没事?
      呵呵。
      四老爷也算是半条腿踩在江湖里的人,隐隐约约听过一些风声,那余一,金盆洗手也不过二十年,怕不是个手段了得的老骗子,乱说糊弄他娘呢!
      这老纨绔想到最后,早饭都不吃了,匆匆出门,要找个真能看事儿的先生道长来!
      “所以这就是你找来的真人?”
      养神里,四老爷乖乖站在下首,听他哥板着脸问话。
      他背后,站着矮墩墩的一个老太,穿着打扮都像异族,花里胡哨的。
      四老爷“嗯”了一声,开始解释这神婆的能力。
      这神婆手里,有一味燃神香,传说燃之可醉神魂,啥事儿都能问出来!
      四老爷当时试过了,他一小厮自告奋勇来着。
      结果十分有用,一些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迷迷糊糊间就说了,而且迷住了就会被神婆操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神异的很呢!
      四老爷就想:如果那占了清英的野鬼,真有什么前世记忆未了,那醉了香后,定能问出个一二三四来!
      他绝对要当场揭穿他!
      可惜被大哥拦了……
      四老爷心说这猜测乍一听像天方夜谭,手段也很胡闹,大哥那么正经的人,肯定要呵斥他的。
      结果大哥沉吟半晌,又看那神婆。
      “你确定有用?”
      四老爷坚定点头!
      就在四老爷以为要挨骂的下一秒,大老爷居然点头同意了。
      “那就试试吧。”
      不过这计划继续进行的前提,是:“迷住了徐清英的神魂之后,问题都由我来问!”
      四老爷说好嘞!
      有人搭把手,自然不会让他简单粗暴的去下“毒”。
      梅姑出去没一会儿,直接叫来了碧玺。
      这丫头就是养神堂出去的,听了吩咐,直接给徐清英端去了一盘酒菜。
      翡翠算是开了个好头,徐清英对献殷勤的丫鬟来者不拒,碧玺原就有几份蹭上他,这回跟表明心迹一样温声软语,没一会儿,就成功把他灌迷糊了。
      这会儿院里伺候的人,都被老夫人做主打发走了,四老爷和大老爷合力,把徐四扶到了屋里。
      等所有人都到了屋外,那神婆子戴个面罩子,神神叨叨的开始燃那醉人神魂的香了。
      此时,这个世界的文化进程,差不多可比隋唐之初,对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明确的认知,而神婆子燃的香,取自她故乡特有的一些药草。
      说的神异,其实也不过是各类罕见菌菇的孢子。
      但除此之外,还有让人飘飘欲仙的另一位主药。
      她老家叫美人果,也有美称作阿|芙蓉,但归根结底——
      ——都是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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