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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独角兽 ...


  •   很奇妙地,当我路过时,少女正奄奄一息地被绑在石柱上。

      「这…这怎么回事?」我一边发出疑问,一边费力地试着解开少女的绳子。

      「这是仪式…」少女虚弱地回答我的问题。「因为他们什么都忘记了……」

      「妳先别说话。」没想到绳子竟然比它看起来的还要坚固许多,我想起了身上的小刀。随着刀光划落,绳应声而解。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它是传说中能斩石破钢的盗王小刀。

      是的,我是个小偷,而且是立志要偷走「别人绝不可能偷到的物品」的伟大志向小偷。经过花费无数时间多方打听,我找到了这个与世无争但传说中盛名已久的村庄,众人都说这里有举世无双的宝物,但没人有成功进来过,除了我。

      「呼啊……得救了。」少女摸着早已被绳子捆出红迹的细弱手腕,意图纾缓不知被拘束多久的四肢。一圈圈似血的勒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特别怵目惊心。我现在才注意到少女的容貌,非常地异于常人。

      如同依传说中女神般打照的精致五官,恰到好处地散落在白皙无瑕的皮肤上。一袭闪着银辉的长发散落在身后,有几丝发络落在腮边,衬出她如泛着星光的蓝瞳。要不是非常确定她的耳朵大小形状皆和常人无异,我几乎就要以为遇上了传说只待在北方森林里的精灵。

      「谢谢您救了我。」少女清脆的嗓音让人顿时回神,我赶紧将视线集中。

      「啊、不用客气……对了,妳可以告诉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环视着围绕在少女身旁的众多陷阱,真是琳琅满目,其中还不包括我小心翼翼避开、刻意不破坏的部分。「难道妳是恶魔还是什么黑暗族的?为什么会遭遇到这种…这种酷刑。」

      经我一问,少女却意外地沉默起来。难不成我真的一语成谶,如此轻灵可怜的少女是大陆上人类大力讨伐的黑暗族之一?在现今的盖亚大陆上,多种族的纷争不断,对人类这个来说,需要拔刀相见的种族实在繁多。假若这个清美如精灵的少女竟是黑暗族类,我该如何应对?

      「不是的……!我虽非人类,但绝不是黑暗族之一!」少女看我脸色渐沉,大概能猜到我的思绪,连忙澄清。「我是优妃莉亚‧尤尼空暮,是住在村子里的居民。」

      少女自白她并非人类,难道是半精灵?名字的确很像精灵名,但无论何种种族,一旦和精灵混血,后代必然会有那显眼的耳朵,这位少女肯定没有精灵血统。

      「能请教您的姓名吗……非常感谢您拯救了我。啊、若不方便透露也无关紧要的。」少女小心翼翼地询问我。

      我则是露出常见的微笑回答:「我是罗格‧帝亚特,如妳所见,我是一名盗贼。」看到她并没露出吃惊或讶异的表情,令我感到奇怪。「妳没听过我的名字吗?」

      「想必帝亚特先生是一位著名的盗贼吧。」少女带着歉意的眼神回答我:「非常抱歉,我久居村内,有很长一段时间未与外界接触,若触犯您还请见谅。」

      「请问村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怎么妳会遭遇这种事情?」我将话语轻轻带回,想让她别再这话题上打转。

      「这是一种仪式。」少女的眼神稍稍黯淡,清脆的嗓音却吐出令人感到震惊的事情:「村里的人们认为,这样就能吸引独角兽的到来。」

      「独角兽!」我吃惊地喊着。「那不是圣兽之一吗?听闻独角兽独锺贞洁和神圣,只有心性纯净的少女,才能靠近独角兽。」

      「是的,于是自古村人便坚信,在月圆之夜在此石奉献上纯洁的少女,可以吸引独角兽出现。」少女露出悲凄的表情,看来这种仪式行之已久。

      「吸引独角兽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令我非常好奇,自从百年前圣域封闭之后,独角兽那美丽的身影在盖亚大陆已经不复见。

      「为了长生不老。」月光下的少女低语轻述,一阵微风拂过,带起她唇边几缕银发。

      「啊?」还以为自己听错,我不禁发出听来愚蠢极了的单音。「独角兽跟长生不老有关系?难道独角兽不仅是圣洁的代表吗?」

      少女用如蓝宝石般的眼睛看着我,里头像是装进满天星斗般灿烂。「帝亚特先生有听说过『森林中的兰斯』这个故事吗?」

      我敲了敲脑袋,回忆以前听过的吟唱传说。「『森林中的兰斯』……,印象中好像是说樵夫兰斯在森林救了一只负伤的独角兽,而后被报答赐予永生的故事……」

      见我想起故事,少女用甜美歌声开始唱起『森林中的兰斯』:

      当露娜女神携白银月鹰划过天际
      樵夫兰斯却在林间奔跑
      看啊!看那强壮的弓箭
      令月鹰也心惊不已

      当露娜女神驾白银月鹿漫步星空
      独角的圣兽却黯伤于湖畔
      看哪!看那美丽的身影
      令月鹿也心向无比

      露娜女神洒白银月芽灌溉大地
      善良兰斯拯救负伤圣兽
      圣兽回报赐予贞洁血液
      兰斯与圣兽共享永生生命
      看呀!看他们那美好的心
      令月芽也灿烂极起!

      「啊!故事有提到兰斯因为得到独角兽的血而获得长生不老的能力!」我恍然大悟,原来独角兽的血就是关键。「但是那只是个传说不是吗?」

      少女叹了口气,眼中的蓝宝石光芒闪了闪。「那是事实,因为这个村庄就是当年兰斯所在的村庄。」

      ※ ※ ※

      「你们村子怎么夜晚都没人?」
      利用盗贼特有的技巧,我带着少女潜至村庄入口悄悄观察情况。

      被人类称为「露娜」的月亮正高挂天上,村子里却一点村人的气息也没有。山村在月光的照耀下安静无声,连些微的火光都没有,彷佛一座死城。

      「村人在献祭当晚,应该都会集中在村长家等待仪式结束。而您救下我的地点,就是歌谣中独角兽负伤停留的湖边。」少女朝我压低声音述说,耳畔吐出的气息令我有些不习惯。

      「妳先找个地方躲好,我先到村长家看看情况。」
      不着声色的拉开两人的距离,我若无其事的决定潜入少女指示的村长家一探究竟。

      看见少女露出担忧的表情,想必是不放心我单身前去冒险。「相信我,虽然妳没听说过,但事实上我在大陆上也算颇有名号的盗贼,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察觉的。」

      「帝亚特先生……」少女似乎欲言又止:「假使……假使您遇到真的无法避免的情况,请喊出我的名字。」

      「还有……请带着这个。」少女从怀中拿出了一条项链,上头镶着颗珍珠大小的白宝石,在月光的照射下异常耀眼。「这是……这是我祖传的护身符,请您一定要贴身带着。」

      少女轻轻地替我系上项链,小心翼翼地收在外衣下。

      「这怎么可以?!」我有些慌张,连忙想取下。「既然是祖传物品,还是妳好好拿着吧。」

      伸手阻止我的动作,少女轻柔一笑:「帝亚特先生若是想还我,那么就请您一定要平安回来。」

      她的笑容在月神露娜的光芒下,如同神祇般神圣动人,令我有些失神。

      ※ ※ ※

      再次利用盗贼无声的技巧,我轻易潜入村中,很快地就趴在村长家的梁上俯视室内。

      「再给我们一点吧……」
      似乎有些细微的声响传来。

      我悄悄往下偷觑,只见梁下以村长为首,后方村民成放射线状集结,各各手持武器严阵以待,似乎在对某人说话。

      角度真凑巧啊,我懊恼地想着。

      「再给我们一点,难道你不在意她了吗?」梁下又传来村长苍老的声音,不知为何,总觉得听起来有些怪异,那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低沉嗓音。「你还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吧,若是这次不合作,我也难保明天她的安危哟,就像之前一样。」

      突然间,空气中充满了紧滞的杀戮感,连在梁上的我都能感受到无名的压迫。

      「嘿嘿,生气了吗?真容易被激怒呢,别以为装作不在乎我们就会放过她,你总是如此的天真呢。」村长沙哑如同地府爬出的笑声威胁着,令我毛骨悚然。

      「她」是指刚刚我救起的那位少女吗?和村长对话的人又是谁?和少女又是什么关系?一个个问题如春笋般从我脑中冒出,却无从解答起。

      我心念一转,决定转移阵地换个好角度,想亲眼看看与村长对话之人的真面目。

      我慢慢移动身形,每踏出一步都先轻点鞋尖、停留一秒等待,最后再轻放鞋跟,确保形迹无泄。就算脚上的靴子是经过工会特别制作的盗王鞋,踏过雪地也无痕,在未知的环境谨慎总不嫌多。

      莫约一分钟,我已潜进至村长与那人对话处的正上方。

      「快给我们吧!月要沉了,夜也快过了,难道你不想让她再平安的生活到下个月圆之夜吗?」村长仍在谆谆利诱,企图使那人交出全村渴望的东西。

      禁不起好奇心作祟,我偷偷探头下望,顿时傻眼愣在梁上。

      一只独角兽!

      「你还在犹豫吗?她还在湖畔等着喔,等着撑过月圆之夜以换取一个月的生命。」村长刻意放低声量,似乎想要柔声说服,却像垂死的乌鸦发出哀鸣般更加难以入耳。「她也很懂事呢,为了不让你在我们手中死去而努力让自己活着,还忍受每个月的受皮肉之苦,你想让她的苦心白费吗?」

      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独角兽,现在正发出淡淡的蓝色荧光,头上的角已被截去了一半。村长的脚边则有东西发出红色的光芒,仔细一看,原来是红色文字组成的魔法阵在发光。魔法阵将独角兽拘束在圆圈空间里面,丝毫动弹不得。

      「决定了吗?怎么今晚你特别犹豫呢?」村长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开始焦躁了起来。「快!我数到三,如果再不给,你就先到冥狱去等她吧!一!」

      「……二!」

      我要动手吗?但我什么都还不明白,贸然出手必定风险不小,但我能眼睁睁看着美丽的独角兽在我眼前消逝吗?

      「……你很识时务嘛!早点交出来,就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她也不用多吃苦了。」

      村长正要数到三,独角兽身上的蓝色荧光突然亮度大增。是我的错觉吗,怎么光芒开始飞离独角兽的身体,开始聚集成一团光球?

      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独角兽身上密密麻麻布满被划伤的伤口,每个伤口看起来都受伤已深、已久,每个都咕噜噜地冒流着晶莹的蓝色血液。而我一直误以为的蓝色荧光,其实是独角兽遍身浴血的证明。

      「天啊……」看到蓝色血液被抽离独角兽的身体聚集,这怪异的场面令我不禁轻呼出。
      虽然我惊觉后马上禁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却躲不过众人的声音。

      「是谁躲在那?!」村长立刻抬头往我藏身的方向看来,怒声吼道。

      竟然被发现了!要不是情况实在太令人震惊,以我的身手又怎么会犯下如此过错!后悔不已的我,冷静观察现场状况后,果决下了动手的决定。

      我快速从梁上跳下,马上蹲低前翻滚躲过村长闻声迎面挥来的武器,随即停到村长和魔法阵之间,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跳起来一把抢走刚聚集完成的蓝色血球!

      「别动!」看到村长和村民们将要扑过来,我立刻高举手上的蓝光球,作势要砸下。「你们再前进一步,我就让血碰地!」

      我会这么说,纯粹是以前因为听过关于独角兽的某个传闻;圣洁的独角兽身体里的血液也是纯净无暇的,所以一旦血液落地碰土,就失去了洁净而不再有那令人向往的神奇效能。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也不能确定传闻的真实性,现在也只能孤注一掷。若是这些武装的村人毫无挂念地全部冲上,连我也没办法毫发无伤全身而退了。

      幸好村长抬起手一挥,阻止了后方原本欲上前的村民们,看来这次是我赌对了。

      「年轻人,你是哪来的?」村长发出了仍是那破低的声音,一脸阴沉的表情询问我。

      「我只是个路过的,刚刚看到这里有亮光才躲进来的。」我警觉的将全身的注意力散发到全场上,慢慢地拔出盗王小刀,深怕一松懈旁边就有人偷袭过来。

      「真遗憾,如果是其它时间来,我们还能好好款待远方的客人呢。」听到我明显不配合的说辞,村长裂开嘴沙哑地笑出声:「既然这样,只好请你把命留在这里了,谁叫你刚好路过呢?」

      村长说完手往旁边一指,一个离我最近的村民立刻冲了过来。作为优秀盗贼的自然反应,我转身闪过呼啸过来的斧头,,拿着血球的右手一把钳住攻击者的脖子,左手的盗王小刀立刻刺向他右手腕关节。

      斧头「锵啷」一声掉在地上,我将小刀抵在那个村民脖子上。「别动,村长。他现在右手已经废了,你如果想保护村民的性命,现在就让我离开。」

      现场一阵沉默,我心中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当我还在猜想接下来可能发生情况的时候,我手中的村民突然抓住我执刀的手,猛然将脖子朝小刀用力一抹,就这样自杀了!

      我惊愕的看着事情意外的发展,不自觉地松开手劲,村民慢慢从我手中滑下,倒在地板上,颈中流出的血仍然不断地冒出。如此大量的出血,看来必死无疑。

      「哈哈哈……」村长笑了,丝毫不在意而且笑得很令人生厌。「你以为有人质就能平安离开吗?年轻人果然冲动啊!」

      这里的村民每个都不怕死吗?看来今天要顺利脱身难度很高啊。眼看人质计划失败,村民至死方休,我暗暗流下冷汗。

      更令人惊吓的是,原本该倒下的村民,竟然缓缓又抬起头来。我被这景象吓到,手中的血球一不小心失手摔破,落地后变成一摊黑色液体。那村民还慢慢爬回武装村民当中,沿路爬行的血迹连成一条诡异的黑线。

      这怎么回事?我还在惊疑紧张中,村长的声音传了过来:「年轻人,那血我们可以再要,但是大家可是很久没看见活人了啊。」

      活人?这什么意思?我心中升起了不好的感觉,作为盗贼,第六感告诉我事情不简单。

      「真是的,怎么自己伤害□□呢?修补很辛苦的。啧!灵魂又分离了,看好他的尸体,等等我再帮他施法。」村长平静的朝旁人交代,责难的语气彷佛只是个小孩摔倒贪玩流血。

      修补……尸体……灵魂……难道是!

      「你是死灵法师?」我想到了解释的可能性,脸色突然大变。

      「看来你知道啊,年轻人还颇有见识的嘛!」村长看到我脸色发白,开始得意的奸笑:「嘿嘿,看来真的不能让你活着了呢,毕竟没人见过死灵魔法还能活着的呢!」

      死灵魔法!村长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死灵魔法是大陆上人人闻之色变的法系,利用尸体和亡灵做辅助,崇尚死亡和永生。由于死人是不会喊痛和怕死的,所以成为了最令人害怕的对手。这类法师总与邪恶牵连在一起,在大陆上恶名已久。

      原来村民都是村长利用死灵法术作成亡灵的尸体,刚刚村长说「很久没看见活人」,难道村庄早已绝灭,聚集了大量死气?

      「难怪牠出不去!」我转头看向身后被困在魔法阵内的独角兽,仍在流血的独角兽眼神黯沉,像失去光泽的蓝水晶。神圣系的独角兽和邪恶的死灵系互为相克,可惜在这里死灵的力量远远超过光明,孤独的独角兽反而被牵制在这里。

      「你也会出不去的,年轻人。看你身手不错,真是个顶级亡灵战士的好材料啊!」村长继续那可怕的笑声:「别担心,你将会是我这群材料中最得意的作品,你该感到高兴。」

      开什么玩笑!这样下去情况真的不妙,我开始思索拖延时间或转移眼前村长注意力的方法。

      「等等,在我死之前,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吧?」我盯着村长,设法让对话时间延长:「总不能临死到头来,连死的原因都不明不白。」

      「嘿嘿,说的好,那么你想知道什么?」村长倒是意外我会问起问题来,反应过来后显得有些惊讶。「当然,适当满足你的好奇心后,你还是得死,成为我专属的死灵战士。」

      「你和独角兽看起来早就认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先问了个看起来会回答比较久的问题。

      「臭小子,你说路过我才不相信,看来你听到很多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年轻人」变成了「臭小子」,村长瞇起了眼仔细打量我。「简单来说,我女儿和这家伙私定终身,甚至还喝了牠的血,有了和独角兽同寿的生命。」

      「既然是同寿,你女儿呢?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女儿都……」原来独角兽还是村长的女婿,我有点意外。

      独角兽只会靠近纯洁的少女,没想到死灵法师的女儿竟然一点都不像她爸,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被我发现他们两个在一起以后,我马上要她给我独角兽的血,毕竟谁都想要永恒的生命。她说得要独角兽自愿献上的血液才有长生不老的效果。那家伙最讨厌我身上的气味,死都不肯给我,我就在牠面前解决了她,再用她的血制作魔法阵。」村长毫无愧感的述说着杀女的过程,我感到一片心寒。

      这老头还是人吗?不,当他决定接触死灵魔法,妄想永恒生命的时候,可能早已丧失人类的资格了。

      害怕死亡的人,无权享受活着的喜悦。

      「村民呢?你也杀了他们吗?」了解了眼前人的残酷,我不意外他会这么做。

      「他们可是自愿跟随我的喔,臭小子。听到我可以拿到独角兽的血,每个都想跟我搭关系呢。」村长舔了舔嘴唇,笑得更丑陋:「只是我开始行动之前,却突然发生一场瘟疫,所有村人都不能幸免,为了以后生活方便,我才赐与他们亡灵的资格。这么说起来,他们还要感谢我让他们有这么久的生命呢!」

      「当初为了在独角兽面前杀了我女儿,他们可是很热心地帮忙呢!」村长兴致勃勃地加上了一句。

      我听了不禁全身颤抖,不是因为寒冷或胆怯,而是从身体深处而起的怒意。

      一个为了私欲泯灭天良的父亲,一群为了欲望出卖灵魂的村民。
      一只为爱情失去自由和爱人的独角兽,一位和情人相遇却因父亲而亡的女孩。

      还有那位被绑在石柱上忍受酷刑的少女。

      对!还有她!

      我想到了被我救起的少女,她现在应该还在村外等待我的消息吧?希望她不会因担心情况而自己跑来贸然落网。

      「那石柱上的女孩跟独角兽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被你们这样对待?」看来少女和独角兽也是相识的,甚至关系不浅,否则独角兽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继续忍受村长的荼毒。

      「女孩?什么女孩?」村长一听突然两眼精光大放,看到我没马上回答,警戒了起来:「臭小子你给我说清楚,你刚刚说什么女孩?」

      在衡量村长看来会举起施法的手之下,我才慢吞吞地回答:「我在湖边救了一个被绑在石柱上的女孩。」

      听了我的话,气急败坏的村长紧张地大叫:「你、你说什么!她长什么样子?快说!」

      「她有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和一对美丽的蓝宝石眼睛,还有雪白的肌肤,看起来像个女神或精灵。」我描述着少女的特征,回忆起刚看到她时那轻灵美丽的剎那失神。

      「她现在是安全的吗?」

      「她现在很安全,被我留在这群怪物肯定找不到的地方,别小看我这盗贼藏东西的技术。」刻意说出挑拨的撒谎后,我才意识到对我问这句话的,是个沉稳祥和的男性嗓音,而非村长的乌鸦临死惨叫声。

      我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对上了独角兽依然黯淡的双眼,但是那双蓝水晶却多了晶莹的泪水。

      「谢谢你,年轻人,这样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独角兽发出了我刚刚听见的好听嗓音,声音里充满了喜悦:「你手上拿的是盗王小刀吧?能斩石破钢的盗王小刀,盗贼世家帝亚特的家传秘宝。」

      牠怎么知道?

      当我还没弄懂独角兽刚刚话中的意思,村长就动身朝我扑了过来,口中大喊:「我不会让你如愿的!臭小子,你该去死了!」

      「快!快把小刀朝我这里丢过来!」独角兽看见村长要冲过来,也大声地喊着。

      这话的意思是牠要用刀破坏魔法阵吗?我看着独角兽,再想想已经快要靠近身后的村长。一咬牙,我把小刀往独角兽的方向掷去,小刀准确地落在魔法阵内,落在了独角兽的面前。就在同时,村长也扑到了我的背后,手里的柴刀一挥,贯穿了我的胸前。

      我的身体被村长手中的柴刀刺中,村长还来不及放下刀,连忙看向独角兽的方向。背后还插着刀的我缓缓向前倒下,重重落在地板上,落地时也正好侧头朝着独角兽的方向。

      然而原本的魔法阵中,独角兽的身影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银发蓝眼的英俊壮年男子。男子手中反握着盗王小刀,刀尖抵着自己的心窝口。

      「你……你别乱来……」村长看到他的动作,紧张地在原地跺步。

      独角兽变成的男子,银发、蓝眼、雪白的肌肤……长得跟那位少女好像啊。倒在地上的我竟然还有余力想着这样的事情。

      英俊的男子对我微微一笑,那是种看破一切的笑容。随即他将目光转向村长,两人无声地对望,安静到我似乎能听到村长紧张吞口水的声音。

      「再见了,年轻人,帮我好好照顾她。」男子开口打破沉默,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小刀刺进自己的心脏!

      「不!尤尼空暮!」村长大喊着冲上去,却晚了一步。

      只见独角兽的身体在倒下的那刻,瞬间碎成蓝色的小光点,无数个小莹光慢慢地往上飘,最终如同雪花化在空气中消逝无踪,只听见风中遗留一句深情的低唤:

      「兰斯……」

      而来不及阻止独角兽自裁的村长,全身的肌肉突然以异常快速的方式萎缩、腐烂,最后只剩下骷颅,少了肌肉的支撑,哗啦啦地全部散落一地,。而死灵法师一消失,后方依靠法术存在于世的村民尸体,也一具具开始干枯腐烂,徒留一地的人骨。

      月神露娜已经悄悄移近西边的山头,只剩我和一堆骨头留在毫无人迹的死城中。侧着头躺在地上的我,可以看见自己的血已经流到了眼前。

      流了这么多的血,看来我已经没救了吧。罗格‧帝亚特以盗王接班人之名横扫盖亚大陆,最后却死在一个从来没人成功进来过的小村庄。也许连我的死讯都没人知道呢!我在心中苦笑。

      意识开始模糊,我知道是失血过多的征兆。看来下次醒来就是身在冥狱了,谁叫我是盗贼呢,污浊的灵魂是不能进圣域的……

      那少女应该还在村外等待我回去,只是可惜不能把祖传护身符亲自还给她了……少了死灵法师的囚禁,她应该可以一个人逃走,过着幸福的人生吧?

      那个少女……

      意识慢慢地飘离大脑,我缓缓地闭上眼睛,耗尽最后力气,口中艰难地吐念出几个字:

      「优妃莉亚……」

      ※ ※ ※

      这是在梦中吗?还是我已经到冥狱了?

      温暖的感觉从胸口传来,慢慢发散到我的四肢。暖洋洋的气息舒服地让我不禁喊出声来。「哈啊……」大吐一口气,牵动了胸腔,痛感立即从背后传来,痛到让我醒了过来。

      「醒了吗?」一个清脆甜美的嗓音从我头上传来,而且感觉非常的熟悉。

      「醒了。」我叹了口气,张开双眼,冰冷的空气爬上身体,还感觉得到温暖的只剩下头部。

      原来我还活着啊!而且头部传来的触感,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自己的头枕在别人的大腿上,而且是那种令人所有男性羡慕的膝枕。只是由于伤口在背部,所以我好像是侧躺着的情况。

      「压到伤口了吗?」误以为我的叹气是因为牵扯到疼痛,问话者嗓音里有着浓浓的关心语气。

      「妳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好在村外好好躲着吗?」我躺在少女的腿上,心里有些暗喜又有些生气,生气的是自己不是以英雄却是伤员的姿态躺在这里。

      「您在昏迷前呼唤的是我的名字。」少女仍以甜美的嗓音回答。也许是我会错意,她天籁般的声音里好像渗杂了欣喜?

      看我不说话,少女主动补上了解释;「那条项链……可以在您呼唤我的瞬间,让我移动到您身边去。」

      「是吗?」我简短地回答后便不说话,四周开始陷入沉默。

      过了半晌,少女幽幽地开了口划破这静谧:「兰斯是我的母亲。」

      我还是没有说话。
      也许是受伤后太疲倦,也许是我在等待她解释一切。

      「如同歌谣所描述,她和父亲相恋,然后父亲将血液赐与她,共享了永生,两人在圣域共度了快乐的时光。这段过程被大家所知,成为传奇诗歌。

      「在偷偷生下我之后,两人不得不离开圣域回到村庄。父亲为了保护我,将头上的角削下一半幻化成宝石,放在仍襁褓中的我身上。

      「然而父亲的身分还是被外祖父发现,在那个月圆之夜,母亲被村民们抓去当逼迫父亲的工具。然而随后发现我存在的外祖父,毫不犹豫地杀死了母亲,就在我和父亲的眼前。」

      侧躺的我看不见少女的脸,她的语气很平淡,彷佛在述说一个从书上看来的故事。

      突然头上传来水珠打下的感觉,是夜晚的露水落在头上了吗?

      「父亲关心我的安危,所以被迫交出血液。可是由于并非出于心甘情愿奉献的状况下,血液的效果只能持续一个月。

      「第一个月村庄就碰到了瘟疫,仅存的除了独角兽的父亲,混血的我,只剩下独吞所有血液的外祖父。原本我以为可以救出父亲了,没想到外祖父那时才现出死灵法师的身分。

      「可怜的母亲,纯洁如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父亲是邪恶的死灵法师,一直以为自己生长于平凡的樵夫之家。」

      邂逅深情独角兽的纯洁少女,却有着个贪婪无比的死灵法师父亲。而眼前的少女还得继续悲哀地叫他声「外祖父」。

      我想说些话安慰少女,一张口才发现不知说什么才好,于是又沉默了下去。

      「外祖父利用死灵法术,将所有死者变成了听命于他的亡灵。他用我的生命安危作为威胁,要求父亲每个月圆之夜交出血液维持长生不老;而他用父亲的性命威胁我不准离开村庄,而且每个月圆之夜都得绑在石柱上以牵制父亲。

      「我不敢离开村庄,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我不忍父亲被死灵法术杀死。那对独角兽来说太过于残忍,被死灵法术杀死的圣兽,灵魂不能重回圣域转生,只能在冥狱堕落成梦魇,成为永远徘徊的亡灵。」

      少女的述说似乎告一段落,她用右手背抹抹脸,试图让语气听起来愉快些。

      「每当我被绑在石柱上的时候,总是希望有高强的外人能够进入到我们村庄,如此一来,就能打破这种恐怖牵制的状态。可惜外祖父和村人联合在我周遭布下重重陷阱,经过了漫长的时间,从来没有人来过,只到我遇见您。」

      少女低头看着我,长长的银发落在我的颈间,我强烈感觉到发丝划过的搔痒。

      「谢谢您,拯救了我,也让父亲解脱。」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股温热的气息。

      我努力将身体转正朝上,小心不碰到背部伤口,望着她如同星空般湛蓝的眼瞳,严肃地开口:「现在我问的问题,妳都要老实回答我。」

      「为什么你父亲自裁,村长也跟着消失了?」不管少女吃惊后坚定点头的表情,我马上发出问题。

      「那是因为被赐与独角兽的血后,就是与独角兽共享生命。一旦独角兽死亡,共享生命者也会随之死亡。但是比独角兽先死亡的共享者,不会影响到独角兽的存活,就如同我母亲。」少女老实地回答。

      「那为什么他会迅速腐烂,只剩骨头?」我又快速地丢出问题。

      「因为他已经用父亲的血渡过的岁月,早已超越了人类该有的寿命限制。一旦独角兽死亡,□□也会将暂停的岁月还诸于尸体上。」少女仍照实回答。

      「超越了人类该有的寿命限制?妳到底几岁……」我有点犹豫地问了这问题。

      「304岁,以人类的年纪换算,大约19岁。」不过少女还是回答了我。人类年龄竟然只比我小一岁!这情况到底要算比我大还比我小呢?

      「我的伤很严重,肯定到致命的程度,妳怎么治好的?」我这次问得很慎重,因为我知道伤口不可能只靠膝枕就能痊愈。

      少女迟疑了一下,才慢慢地回答了我:「我虽然是混血,却也算是半个独角兽……虽然没办法长生不老,但至少还能挽救垂死之人的生命……」

      我又叹了口气,抓起她一直藏在身后不动的左手。雪白皙透的手臂上,有着用小刀割开的新伤口,肌肤一大片染成了艳红。

      我淡淡地微笑看着头顶上的她:「妳是自愿奉献血液救我的?那么现在我们也是共享生命了?」

      「咦?啊……我想应该是的。」少女有点不知所措,慌忙地回答。

      我紧盯那蓝宝石般的双眼,伸出手托住她两颊,缓缓地将那颗温暖的头颅带下。「这么说来,为了我的生命着想,只好把妳留在我身边了……」

      「帝、帝亚特先生、原、原本到底来村庄是做、做、做什么的?」少女没有拒绝,只是脸上的热度开始上升。

      「我来找宝物的……不过,已经找到了……我叫罗格,优妃莉亚……」

      我将手一举拉下,少女闪烁月光的细长银发宣泄垂下,同时覆盖了两人极近的脸庞。

      月神露娜早已落下山头,东方的天空开始由暗紫转向天蓝。
      日神桑亚正从另一边缓缓探脸,盖亚大陆新的一天又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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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独角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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