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皎洁——当世间没有江澄》青邪

6、第 6 章

　　一大早，魏无羡就收到了莲花坞寄过来的家书。
　　只是他看完后，便无精打采的趴在院中石桌上，闷闷不乐。
　　聂怀桑来时，便看到这样的光景。他问江家小师弟：“你们大师兄怎么啦？”
　　几个师弟你看我我看你，跟着愁眉苦脸：“唉，收到师傅的信后，大师兄就这样了。”
　　“就是，我们关心他，他还说我们小，不要管这些，把我们打发出来了。”
　　聂怀桑再一次感慨莲花坞的称呼之复杂，心想：幸好不净世人口简单，称呼也简单，不然就江氏这种“阿爹阿娘”、“江叔叔虞夫人”、“师傅又虞夫人”的称呼，恐怕要平白无故生出许多波折。

　　他笑着打发了人，自己一个人坐在魏无羡对面：“魏兄，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啊。”
　　“没什么。”
　　聂怀桑试探道：“是不是早上的家书……”
　　魏无羡抬眉看了他一眼，眸含三分愁意，幽怨道：“你能别在我心头插刀吗？”
　　“唰”的一声，聂怀桑打开扇子，挡住自己半边脸，道：“魏兄，你别这样，有什么自己一个人憋着也不是办法，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到你。毕竟在姑苏，我俩关系可是最好的。”
　　“不是。”
　　“什么？”
　　“关系最好的是蓝湛。”魏无羡幽幽说道。
　　聂怀桑：“……”
　　聂怀桑扶额：“行行行，你最要好的是蓝忘机好了吧。真不知道他那么古板一个人，你怎么总是去撩他？对了，你今天怎么不去找他？”
　　聂怀桑其实是知道的，今天蓝启仁去他家开清谈会去了，故而这几天大家都不用上课。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大家都乐疯了，早早就打算好了，该怎么趁机找乐子消遣。
　　魏无羡也不例外，不过他的消遣却跟别人不同。他一边跟聂怀桑讨论要怎么撩蓝忘机，一步两步三步该怎么做，都计划好了；一边跟别人吹嘘说蓝忘机他会搞定，让大家放心去玩，无需顾忌什么。
　　大家自然承他的情，准备好好玩一场。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几天姑苏出了点麻烦，蓝曦臣带着门生去解决了，于是蓝忘机便留守蓝家，代替他哥处理蓝家大小事物，魏无羡寻不到人，只能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
　　“我说，魏兄，你不会真的栽在蓝忘机这颗歪脖子树上了吧？不就一天没见吗，何须如此？”
　　魏无羡不服气：“歪脖子树？你弄一个比他还好看的歪脖子树来？”
　　聂怀桑淡定回答：“曦臣哥。”
　　魏无羡更加不服气：“泽芜君虽然也俊，但是还是蓝湛最好看，蓝湛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所以你真的准备挂在他这棵树上不下来了？”
　　魏无羡眼一暗，良久，才叹了口气：“……谁让他好看呢……”

　　聂怀桑了然，点头：“是好看，世家公子排行第二的蓝二公子，哪能不好看。魏兄你虽然袖子跟我们不一样，但是眼光倒是好得很。”
　　看魏无羡与有荣焉的表情，聂怀桑话音一转：“可是蓝二公子是什么想法呢？你天天破坏结界，我看他都恼死你了。”
　　说到这，魏无羡兴致立马上来，道：“蓝湛才不会恼我呢。我每晚给他破坏结界，他除了每天修复加强外，何时告过我的状？”
　　那是因为没有人赃俱获吧！
　　聂怀桑也不戳穿他。事实上，他也不明白，为何蓝忘机除了不断加强结界的防守外，竟没有其他的手段对付他，也真的是让他啧啧称奇。
　　一个负责破坏，一个负责加强，倒也是花样百出，你来我往的，被他们当做是蓝江两家的实力大比拼，至今还未分出胜负。
　　只是什么时候蓝忘机也如此好讲话了。
　　还是说，在结界上较量真的这么好玩？
　　聂怀桑百思不得其解，只当这是他们学霸的特殊交流方式，他这种学渣注定是无法升华到这种境界中去的。

　　“唉……”
　　聂怀桑无语片刻，道：“魏兄，你到底在唉声叹气什么？”
　　“你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
　　魏无羡思考了一会儿，便示意他靠近一点：“我今天早上，收到了莲花坞的信。”
　　聂怀桑点头：“知道啊，今天大家都收到家书了。”
　　魏无羡眨眨眼，又慢慢说：“信上说…”
　　聂怀桑洗耳恭听，其认真程度前所未有，比之上课时完全是两个光景，要是蓝启仁看到了，指不定心梗发作，指着他大骂：“端的不为人子。”
　　“信上说什么了？”聂怀桑催促。
　　“信上说，我在蓝家的表现。”
　　“哦，这个啊，蓝老头不知道多喜欢你，他又写信给江宗主夸你了？”

　　众所周知，两年前，蓝启仁不但给江厌离的毕业成绩评为甲等，还批示：虽为女子，但行止有度、谈吐循典、品性坚韧，有大宗之风。
　　此语给江厌离挣了好大一个脸面，之后莲花坞对她以女子之身继任的反对声音就小了许多。因此，魏无羡心中对蓝启仁非常尊敬，在蓝启仁将蓝忘机送到他手中后，这种尊敬扩大到极致，所以哪怕他讲课多么无聊，他也强迫自己表现出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偶尔还会主动回答问题，俨然是继蓝忘机后，课堂上的第二个乖宝宝。

　　“不是夸我。”魏无羡顿了顿，不着痕迹改口：“好吧，是夸我了。不过这不是重点，江叔叔问我，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
　　聂怀桑一脸懵逼，问：“你来听学，还带着重任的啊？”
　　魏无羡点头。
　　须臾，他说：“师弟们还没长成，不顶事不说，别给我捣乱就谢天谢地了。所以这事也只能我一个人做，可真是棘手了。”
　　魏无羡看着聂怀桑，心想：“他平素也不跟金子轩来往，瞅着两人关系也不咋地，告诉他也无妨吧？”
　　清清喉咙，魏无羡勾勾手指，示意聂怀桑凑更近：“你说，要怎样才能解除跟金家的婚约？”
　　“魏兄，你要解除婚约？”
　　聂怀桑捂住嘴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金子轩可是五大世家之一，配江姑娘不是刚刚好吗？”

　　“可是我师姐是要继任家主的，哪能嫁出去？”
　　“哦，也是哦。”聂怀桑点头，恍然大悟。“可是，这婚约是长辈定下的，由长辈取消不就好了吗？”
　　魏无羡头痛不已：“哪有这么简单？这世间对女子最为严苛，就算我师姐身份如此高贵，也摆脱不了这个刻板印象。你想啊，若是我师姐为了这家主之位，而放弃这段婚约，那别人背地里指不定说的多难听啊？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群碎嘴的肯定给她捏造莫须有的花边见闻。以后她继位，但凡有一点事情没做好，口诛笔伐势必会全数攻击她，说她费尽心机谋划了家主之位，甚至不惜放弃未婚夫，结果却素餐尸位，祸害了莲花坞。”

　　聂怀桑蒙了，嗫嚅着嘴唇：“那就让金子轩自己解除，不就好了吗？我看他也不乐意这桩婚事。”
　　“放屁，他敢？”魏无羡敲了他的头，恨声说：“若是我师姐被退婚，那他们更有编排的理由了。想我师姐作为唯一的女继承人，未来的江氏家主，这等身份都无法守着婚约，多丢脸？甚至夏日酷暑，她吃少几口饭，大家都会编排她追悔莫及暗自愁肠呢。”
　　“是啊，这世道女子太不容易了，怎么做都是错。”聂怀桑苦笑了一声：“明明江姑娘这么优秀，却还得面对这种流言蜚语，那些没权没势的姑娘，岂不是更加的艰难？”
　　“谁说不是呢！若是男子，年轻时候犯点错，大家都会说少年心性，无伤大雅。但是换成女子，就是狼子野心，蛇蝎心肠了，刁蛮任性了。”
　　聂怀桑点头，说道：“前两年我也见过江姑娘几面，那周身气场竟不比其余人弱，若是嫁为人妇，天天操劳后院事务，就真的可惜了。”
　　“对吧，你也认同我师姐当家主？”
　　“对啊，江姑娘当家主挺好的啊。”
　　魏无羡开心了，说道：“那自然好。”

　　在此时，是真的好。
　　但是在往前推几年，这话魏无羡也未必说得出口。
　　他早年被接回莲花坞，便知道自己是要辅佐江厌离的。
　　一开始，众人对江厌离很不满。一则她那时未结丹，二来她身为女儿身，竟妄想掌控莲花坞，成为江氏的管理者，在某些人眼里，这是大大的不妥。
　　甚至，在最严峻的时候，每天都有人劝说江枫眠纳妾，劝他再生一个能继承江家香火的子嗣出来。
　　每次虞紫鸢出去夜猎，江枫眠就得提心吊胆，生怕他床上多了个赤裸女人，或者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突然便有陌生美女倒在他怀里。
　　后来，虞紫鸢还是知道了，在与江枫眠大闹一顿后，便提着紫电，在各位长老的住所走了一遭，这才止住了这股强塞女子的不良歪风。

　　后来，他们又打上了其他主意，借口江厌离实力低微，不堪大用，施压要江枫眠从旁支过继几个男娃娃。
　　江家四口同时面对这内部压力，心情自然不会好，一个个都憋着一口气，只能加紧时间修炼，期望用实力掌控话语权。
　　直到魏无羡结丹，实力大涨，将那群虎视眈眈的旁支男丁一个一个打趴下，对外宣布：“想要挑战江厌离，就先过他这一关。”
　　这个时候，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再后来，江厌离终于厚积薄发，结成了上品金丹，这才站稳了少宗主之位。
　　不过，就算反对之声小了，也不代表他们真的认同江厌离了，魏无羡心里清楚，他们只是暂时鸣鼓收兵。但是一旦江厌离这边势头一弱，他们必定会再次施压，好废除江厌离的身份。
　　而与金子轩这个同为大家族的少主解除婚约，恰恰就是在削弱自己的实力，可是却不得不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