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度侵入]名侦探花井户》北野行舟

36、墓地

　　当我还没挂断电话，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已经整个人冒着黑气，疯了一样冲过来了。

　　“你跟老师……”

　　他完完全全是摆出一副要杀人的姿态，相比起刚才同行之间礼貌的生死试探这已经根本算不上理智。而我只是愣了一下，就意识到，我大概也许又被太宰治坑了。

　　“太宰先生，你认识这个叫芥川龙之介的人吧？”我强忍着打他的冲动，一边招架着一边借助地形退后。

　　那边传来轻佻又愉快的声音，还带着独有的上挑尾音：“不认识哦～”

　　……太恶劣了。

　　看这家伙的疯狂程度就不可能不认识你，睁着眼说瞎话也是要讲基本法的吧。我遗憾的看着已经挂掉的电话，烦躁地决定对付这个不知道跟太宰治什么仇什么怨的黑手党。

　　“看起来你被抛弃了。”我说。

　　不就是踩雷吗，这事我熟。

　　我，曾经创下过连续33局扫雷开局炸的记录，这甚至打破了我们小学二十年以来的记录，他们甚至给我发了奖杯。我后来想，这很有可能就是我在演出当天被雷劈的原因之一。不管怎么说，对付炸毛的家猫，我还是很熟练的。只要猫打不过我，过会儿自己就会把自己哄好的。

　　顺手把侦探丢到门口让他自己跑出去，我也没在意工藤新一非常职业且隐蔽地拍了几张照片，只能专心应对一下面前的炸毛芥川。

　　“有必要这么生气吗？”我看着那些从他的风衣上长出来的黑色不明带状物体，以及周围几乎已经呈实质性的怨念黑气，心想今天过后这座楼就要没了。

　　还行，烂尾楼没了，能省拆迁费。

　　芥川龙之介给我的回答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去死——”

　　少年带着十足的疯狂和恶意，表情扭曲地挥霍着自己的力量，看那表情就跟真的要杀了我一样。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民风淳朴的横滨市，黑手党误杀几个人还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可能这孩子确实是想杀我。

　　那些黑红色的触手相互缠绕着扑过来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了我一个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于是我轻轻跳起来，先把这些东西挥开。

　　跟一对多没什么区别，反倒因为对面只有一个脑子，不需要担心更多事情。

　　“我说过吧，我的心情很不好。”

　　我双手握刀，在经过了几十个回合的试探和无意义的攻防之后，终于决定结束这种无聊的进程。要玩就玩大的对吧？

　　“所以，你试试能不能接住这一刀。”

　　「罗生门」切开了地面。

　　而我的刀斩断了天花板。

　　暴雨以缝隙里冲刷进来，很快又沿着地面的缝隙下去，把地面上的血迹冲淡。整座烂尾楼都摇摇欲坠，裂隙一步步扩大，而我和对面的黑手党都没有管，而是继续打起来。

　　希望那个侦探来得及逃出去，就算逃不出去，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看在他是同行的份上打完了去救他。

　　“那是你的异能力？”芥川龙之介咳了两声，又不怎么在意地继续。

　　咳出来的血有点刺眼。

　　我看了一眼刀上浮动的光晕和挥动时空气里飘飞的气泡，有点诧异。终于有一个人能看见了，特效只对自己可见还真是有点烦人。

　　“不，这是呼吸法。”我心情稍好了一点，连带着看芥川都顺眼起来，从他的角度来看，莫名其妙被抢目标，他们港口黑手党好像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吧，反正被我搅和了，总的算起来也是我先挑衅的，这么炸毛估计也是太宰治那个男人的问题。

　　于是我踩着墙面，站到了倾斜的窗台上。

　　“这是以人类之身使用的技艺，并非异能力，也并非你所知的任何特殊能力，只是纯粹的武艺而已。”我用刀指着他，“虽然说这是斩鬼的技巧，不过我觉得你的异能力，跟鬼很有缘分嘛。”

　　连接人世与地狱，隔绝真相与虚伪，所谓通向不可知之处的门扉。

　　在此门下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天，在横滨郊区的又一座烂尾楼在暴雨里倒塌了。之所以要说又，那是因为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已经发生了十多起这样的事故，除了废弃的工厂，没人要的烂尾楼，多少年前的防空洞，还有一些诸如地下犯罪窝点一类的区域，实在是让前去收尾的警方恨不起来，甚至能顺蔓摸瓜抓到一些流窜许久的罪犯。

　　警方本次去寻找的时候，还从中意外搭救了一名早已经闻名于世的名侦探——工藤新一。根据记者采访，名侦探声称在这座烂尾楼里存在着一起杀人案件，正在展开事后调查，但大雨冲刷之后，案发现场的痕迹难以保留。

　　工藤新一完好无损地回家了，第一时间就是给安室透打电话。但是此时的安室透，正在我面前，施施然挂断了电话。

　　天已经快晴了，只剩下一丁点雨丝儿在脸上缠绵。

　　我拖着一只昏过去的芥川龙之介，正坐在横滨大厦……旁边的樱花小筑的房顶，穿着那身刚被雨冲干净血的黑白风衣和沾了血洗不掉的白色里衬，以忧伤的新房45°仰望天空。

　　当然，我忧伤的真正原因是，我没法把半路吐血看起来半死不活的芥川龙之介丢在警察马上就到的废墟里，也不知道港口黑手党的电话。

　　我本想给他找个安全的垃圾桶一丢，没想到捅了老鼠窝，从大楼下面追出来一伙不知道什么人，可能是没有登记过的□□，还跟港口黑手党有仇，我和芥川龙之介还刚刚砸了他们的楼。我看着还在吐血的芥川龙之介和刚才被我扔了的他的黑风衣，认命地把他扛着拐进了小巷子。

　　小手一挥，乌鸦一飞，力不吹灰。

　　我唯一知道联系方式的黑手党，那是数次打电话给太宰治被我拒接的中原中也。

　　考虑到我曾经把他和太宰治的照片发到他们专属的黑手党姐妹网站上，还在前几天把复制体人偶的部分身体甩到了他的脸上，我打这个电话能叫来几个人还真不一定。

　　连续打架我也很辛苦的好不好。

　　而且我听说这个中原中也，手撕大楼当武器，移山填海、爆射星空、就算是把横滨炸成一个坑也不在话下——此评价来自于横滨□□，真实性不具有任何保证。

　　“安室啊，你来干什么？你们终于打算跟929错位对策组合作要抓我了？”

　　我接过他扔过来的甜甜圈，一边吃一边问。

　　安室透在绵软的雨丝里显得闪闪发亮。

　　他还穿着那身平平无奇工薪族的衣服，拿着伞但没有打伞，他说：“我要回东京了。”

　　我没被追的大街小巷里跑，甚至能对付那些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黑川龙彦，还真的要感谢公安方面和当地警局的大力支持，另外还有巴不得我给横滨□□找麻烦的异能特务科，也在不明真相的前提下帮我打掩护。

　　929错位对策组，是个有能力、有技术、有实权，但可惜管辖范围太大，管的也太宽的组织。他们一方面要保证行动的保密性，又要调查深渊独立教团的底细，还要暗中处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黑川复制体，处理那些真真假假的情报，在这样的前提下还要抓我，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更何况，对他们来说，横滨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很小一部分。虽然我知道横滨才是这起事件的中心，但贸然说出来谁又会信呢？

　　“听说莎莉是对策组里一直主张追捕我的那个人。”我啃着甜甜圈，往芥川脑袋上放了一个，叹了口气，“莎莉啊……”

　　自从跟她认识以来已经很久了。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世间一切的相遇，都是为了别离。」

　　“你不是会后悔的人。”安室透三两下跳上屋顶，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横滨的海岸，那里有一小片墓地。

　　是倾听着海浪声音就能安然沉睡的永眠之所，在春花秋风里静静小憩，不必再担忧人生苦短。

　　“嗯，莎莉是个很敏锐的人，她意识到我这里才是整个事故的核心。”我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因为从一开始我和莎莉也没有利益上的联系，友谊这种脆弱的东西总是最容易被割裂的，“但是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并不多，自作聪明的人倒是不少。”

　　我又没有那种会一直喊着我们是朋友的笨蛋同伴。从来都没有。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羡慕。

　　我怎么就没有这种笨蛋同伴呢。

　　「老板老板，我们不小心捡到了一只黑龙，现在正在被人追杀啊！」

　　「救命啊老板！我们就快要死了！」

　　「……我没你们这种同伴，自生自灭去吧！」我愤怒地关了通讯，这群人一天不惹祸就不叫海鲜方舟技术部。

　　“是吗。”安室透没有注意到或者当做没注意我跟方舟技术部的通讯，若有所思地说，“没有组织，也没有协助者，只凭借自己的信念就能走到这里，你真是奇怪的人，花井户君。”

　　孤狼也不需要更多的支持。那群惹麻烦的小东西就已经够烦人的了。

　　“恋人是国家的人没资格说这句话。”

　　这简直是我听过的最长情的告白，就没见过这样的，就这样还有一大群女生追着他跑。

　　“总之，你回东京吧，我差不多也找到他们的「墓地」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大概你回到东京，还没跟你的大侦探汇和，我就把那群深海里浸泡着的盐渍海蜇解决掉了。”

　　然后会离开这个世界。

　　世界上所有的相遇和重逢，不都是以别离作为结局的吗？

　　“花井户君，你之前说的，你就是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安室，你也信这种话啊。那么，你觉得呢？”

　　“偶尔会希望是真的。”

　　我们走向了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