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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后宫怨 ...

  •   朝歌十四岁的时候,我带着她参加皇后的家宴。谈笑间,我望着敏儿轻轻的说:“太子也到了该娶亲的时候了吧。”敏儿望着坐在下首低头沏茶、出落的宛如鲜花般美丽的朝歌,会心的笑了。

      次年,太子选妃,朝歌毫无悬念的当选太子妃。几年后,我在皇宫后花园碰到了怀抱婴孩,浑身散发着成熟风采的朝歌,轻轻唤了声:“皇后娘娘!”朝歌抬起头,嫣然一笑,脸上满是初为人母的喜悦。朝歌不是皇长子的亲生母亲,却对皇长子视如己出,宫内外无不赞叹朝歌皇后的贤德和慈爱。纵是我也不由得拉着朝歌的手,欣慰而又赞赏的说:“皇后娘娘做的好啊!”

      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朝歌的胸襟和气度的,比如不可一世的雅德妃,比如隆恩正盛的惠贵人,比如那些躲在暗处心怀鬼胎的人们.....

      思帝的后宫和大景历代帝王一样,繁花似锦,璀璨斑斓。除了正宫皇后,尚有正一品贵妃一名,即独处央正宫的德穆贵妃,因为她闺名有个雅字,又被称为雅德妃。雅德妃出身大景最古老最高贵的家族,容貌明艳,是当年和朝歌一起被先皇钦点进太子府的人,论资历、论地位、论恩宠宫中无人能敌,连朝歌也对她礼让三分,因此养成了娇纵跋扈、盛气凌人的性子。在她之下是从一品的淑、纯、礼、贤四妃。其中纯妃早逝,淑、礼二位空缺。接下来就是各宫的主位正二品侧妃各六名,从二品嫔八位,正三品尚仪、奉仪、淑仪、慧仪等十人(亦可为宫廷女官)、贵人、才人、美人若干......

      别看思帝后宫虽多,但子嗣却极为单薄。除了当太子的时候生的皇长子和登基后生的一个病怏怏的长公主外,再无所出。所以当惠贵人有喜时,整个宫廷为止一振。

      朝歌自然也是高兴的,亲自去太庙上香为惠贵人祈福。宫内外都知道,这么多年宫中无子一直是皇后娘娘的心病。春暖花开,后花园里朝歌的嘘寒问暖、惠贵人娇弱呻吟,合宫的其乐融融却被雅德妃的一记重重的茶碗砸地声打断了。滚烫的茶水溅了坐在下首的陈妃一身。陈妃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雅德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个可怜的女人立刻吓得浑身直哆嗦,连气也不敢喘。惠贵人的愤、陈妃的惧、大伙的惊让这原本融洽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而之后雅德妃的拂袖去就让着尴尬的氛围又添了几分尴尬。

      “雅德妃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她也是有过孩子的,可惜没有保住,今儿个是触动了她的心事了。以后不要在她的面前再提孩子的事了便是。”朝歌一脸温柔的对着各怀心思的后宫说。

      “皇后娘娘说的是,大家都是姐妹,理当相互体谅。”朝歌的旁边,柳贤妃温文尔雅的说,朝歌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毕竟是夫人亲自调教出来的皇后,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了的。”不远处,杏儿挽着我,注视着朝歌完美而又优雅的身影,抿着嘴偷笑道。“我倒是蛮喜欢柳贤妃的。” 我看着那个温润如玉的女子,微笑着说。“呵呵,那可是咱们朝歌的亲表妹,能不和朝歌一条心嘛!”

      “夫人,宫里一直有一个传闻,说是这些年那些怀了身孕的娘娘们纷纷怀胎似乎和雅德妃......”杏儿压低了声音,我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

      春去秋来,惠贵人的孩子最终还是没有保住,听说她披头散发的冲进雅德妃的寝宫,扬言要与雅德妃同归于尽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注定就是一场笑话。她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她不知道思帝的后宫中从来就不缺少孕妇,缺的只是母亲。她更不知道,害死她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她的嚣张和不知收敛才是杀死她孩子的凶器。

      人往往一得意就会忘了形,正如怀了孕的惠贵人,正如得了势的淳于家。这些年,我不止一次的听说淳于家的子弟仗着家中的权势,欺男霸女,丑闻倍出。刚开始的时候,我还逐一训斥他们的家长,直到有一天,家宴上敏儿笑着对我说:“姑姑何必动气,咱们家的孩子也是一时率性,不过是打了几个平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满脸的不在乎。我一愣,我的侄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纤弱无助的小女子了,熬了这么多年,到了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或许淳于家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非横跋扈,趾高气扬。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我看着下首觥筹交错,富贵满堂,突然觉得自己早已和周围格格不入,于是悄悄一个人退了出来。

      路过湖边,看到族中的女眷们正在水榭中话家常。“我最看不惯那个府夫人了,一天到晚指手画脚的,她以为她是谁?还不是仗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就是,也不睁眼看看,现在咱们淳于家在大景是什么身份地位,咱们是给她面子,叫她一声姑母、府夫人。其实,背地里谁把她放在眼里!”“咱们太后娘娘嫡亲的娘坐在这呢,凭什么就让她上了席?”“说到底,别看在咱们面前趾高气扬的,当年听说也是一个下堂妇!”“哈哈,真的啊?”“你才嫁到淳于家多久,我听我婆婆说啊,当年......”

      我十指紧握、脸色苍白,好一阵才恢复过来。我一言不发,转身返回前厅,还未走近,就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我看我那个妹妹啊,她也不想想我们一个个都是皇亲国戚了,这么尊贵的身份,老是被她劈头盖脸的这么一顿训,我们的面子往哪里搁啊!以后还是少让她来参加这些聚会了,免得扫兴。”“呵呵,姑母的确是年纪大了......”汉谨微笑着附和道。

      我站在门口,手脚冰冷......秋夜风高,霜露再凉也比不过我那颗冰凉的心。

      从此,我不在过问淳于家的任何事情,昔日车水马龙的永安府慢慢也变得冷清起来。权势,我放手,朝政,不过问。以前,百般算计,万般权谋,都只是为了我的亲人,我的家族。既然现在他们都已不需要我的保护,我也该收手了。我每天深入简出,渐渐的连宫廷也去的少了。隐隐听说,淳于家的专横已经慢慢激起民愤。隐隐听说,朝堂上已经凝结了一股势力想要和淳于家抗衡。隐隐听说,那股势力终究还是敌不过已经根深蒂固的淳于家,皇帝被迫将那些臣子归为叛党。隐隐听说,淳于家在到处捉拿那些所谓的“叛党”.......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深夜敲开了永安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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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我坐在马车里,踏上了下江南的路途。

      “呆在了京城大半辈子了,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怎么着也得表现的开心一点嘛!”

      “有什么开心的,我可是被太上王的圣旨强行‘请’出永安府的。”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哈哈,淳于心妍,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这么喜欢和我计较啊!”当年的摄政王,如今的太上王哈哈大笑。

      三天前,一直隐居在江南的摄政王突然出现在了我面前。“我在江南听到传闻,说堂堂永安府夫人居然退出‘江湖’了,不过这样也好,正好给我一个机会邀请府夫人去参观一下我江南的新宅。”说完不忘补充一句:“对了,我现在可是太上王了,那我的话算不算圣旨呢?” 看着他那副略带得意的样子,闹得我除了翻眼一点办法没有。

      于是,我被他强行的带了出来。一路上就听到他一个人在唠叨。“你看车外,那是南方四省的灾民,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洪水,除了背井离乡逃难外别无他法。听说朝廷拨下了四千万两白银救助灾民,可是怎么还是有这么多灾民外出逃命呢?

      “你看,那是湖州的丝户们在聚众请命。湖州今年丝绸丰收,可是省城的那些大绸缎庄却大肆压低丝价,弄得这些丝户们忙碌了一年却连来年买蚕种的钱都没有。”

      不仅如此,我们这位太上王一路上还特别爱管闲时,看到谁都和别人搭讪。“船家,今年的日子过的怎么样啊?”“唉,别提了,这位老爷您是不知道,这漕运税是越来越重了。前几年一年才交五两银子的税,去年换了位知府大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十两。今年改成按月缴纳,一个月就要二两银子,再这么下去就快连饭都吃不上咯!”

      这些都不算,他还在路上捡了个干孙女。泸州街头,一个小女孩卖身葬父。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听说,县老爷的妻弟看上了小姑娘的娘,强行抢入府里,她爹去县衙论理,反被大了一百大板,当场就不行了。”“简直是目无王法!”“听说县老爷老婆的妹妹是京城淳于汉勇大人的三姨太”“作孽啊!”.......

      终于有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这几天带我四处游历,到底有什么目的?没错,皇上是把赈灾的事情交给了淳于家的人去办,淳于家的人胆大包天,中饱私囊;省城的绸缎庄有一大半都是淳于家控股的,打压的丝价肯定就是他们的鬼点子;泸州县令仗着和淳于家沾了点姻亲就可以贪赃枉法、淳于家的人掌管了漕运就敢随便提税收.......这些年,淳于家干了不少祸国殃民的事情,连我都看不下去,那么结论是什么呢?你究竟要把他们怎么样!”我逼视着他,毫不躲闪。

      “结论就是,我要你淳于心妍和我一起铲除淳于家!”他终于恢复了以往的霸气和冷峻。

      “怎么可能?”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大声说道:“他们是我的亲人,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就算他们做了再多的错事,我也不可能下得了手。”

      “淳于心妍,你应该记得我说过,一旦国家根基受到动摇,我决不会坐视不理。你也看到了你们淳于家把这个国家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我一时语塞,找不到半点反驳的理由。我无奈的看着他,语气里隐隐透着哀求:“你想怎么样?”

      “我已经决定返京,而我打算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废后。”他看着我,平静的说:“这一次无论你做什么都动摇不了我废后的决心。不要再和我争辩什么,你知道原因!”

      我痛苦的闭上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无力......

      回到京城一连数月,太上王那边除了平静还是平静,平静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早已遗忘了曾经说过的话。“或许太上王只是气极了随便说说而已。”杏儿安慰我。我苦笑了一下,凭借我对他的了解,这只是暴雨前的平静罢了。一种深深地不安和纠结笼罩着我,从私人感情来说,他们就算再不争气但毕竟是我亲人,可是若是出手,我有忍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在这样的煎熬中,我迎来了自己五十岁的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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