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琴曲声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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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琴曲声中
“咳咳，咳…呜…咳咳……”平日就算被这样灌下水都会让人难受很长一段时间，更别提被强迫喝下的是冰冷却火辣酒水。白发青年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住咳嗽，无力地斜靠在一棵不甚粗壮的凤凰树上，好一会儿才勉强平息一些。他轻轻眨了眨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缓不过劲来。原本冰凉的液体，喝下去之后却像在灼烧一般，渐渐从丹田蔓延到了全身，让他在凉风习习的夜色之中，都只感觉到热。
不，原本，对于修行到这个层次的修道者来说，冷热都是不常有的体验。而自成为望舒宿主以后，他便只是时时感觉到冰冷，从未，如此感觉到温度。
头有些晕沉，体力也因不停呛咳而流失了大半。如今他亦只能透过朦胧的月色渲染，看清模模糊糊的人影。
泠泠的琴音缓缓传进像是隔着一层膜的耳廓，那些清脆略有些尖锐的声音被知觉柔化，如流水般轻轻滑过，几近淡淡的清冷温柔。已经略略迟钝的思维被唤起，紫英迟疑着思考，事情的起因与经过。
刚开始……是没有什么的。他似乎又是什么做不好，勾起了玄霄师叔的心伤。那不是他的原意，他想解释，却又无法开口。
因为那一瞬间，原以为白衣男子必定是带着深沉恨意和无奈的，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人凤眸微阖，并未看他，而面容之上……
什么神情，都没有。
他心中隐痛，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人像是全然不在意，仅是随口一提，又像是忍耐了许久，爱恨沉淀了千万年一般，如夜色之中暗暗燃烧的苍艳火焰。让他倏然间沉寂，失却了语言。
下一瞬间，那人倏然伸出本是时断时续拨着弦琴的手，将他扯近，然后便是——
昏沉的思绪迟缓地回想，紫英蓦然睁大了眼睛，愣愣看着身前的那个人。
“玄霄，师叔？！？！”
“……”
“你，……方才……”
白发青年软软靠于树下，迟疑诉出，玄霄这才斜斜看着他，凤目半掩，长长眼睫在月色之下浅浅染了一层阴影。右手不紧不慢地勾了一下弦，才缓慢问起。
“……如何？”
语音模糊，语意模糊。声调也是淡淡地。紫英闻言有些怔然，心中火气渐起。
没有歉意，也没有解释。竟然还反问了一句。
或许因着沾了些过往从未接触的物事，白发青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若是往日，纵然心中冒着点点火星，对着这个人，也只会心下暗暗忍着。
对方是他师门长辈，他又于心有亏。
更何况，想到这人的过往，点点火星也被浇灭，只剩不论如何都不想拂逆这人的心思。
可是今日，这人的确做得——有些过了。
“师叔——这样确是，不合礼数。”
“……你还唤我师叔？”
近似一字一字迸出的忍耐口吻，却换得对方轻飘飘一句。紫英一怔，再不言语。
“罢了。反正究其一生，我已与琼华脱不开干系。”飘渺的口气，似是无奈，似是应承，又似什么情绪都没有。白衣男子停下说话，双手同时抚上膝上七弦琴，细细一听，已与方才随意乱拨不同，似是一曲从未听过的调子。
泠泠如流水一般，却总是慢了半调，显出迟疑之色，仿似在追逐追忆，却又跌跌撞撞如何都不能圆满。并没有多么高深的技巧，只是偶尔一个轻压，那脱出宫商角徵羽五音之外的音调带来莫名婉转。
听着听着，便是淡淡苍凉空茫。曲调反复，似是倔强，却在最终时转了个小调，煞时就全然变了。
紫英有些出神地听着，并看着面前手抚琴弦的男子。那人弹奏之时虽是眉目沉郁，但嘴角却隐隐含着股超然笑意，与所奏之曲心境似是全然不相符。睫毛长长地半掩了凤眸，也掩去了其中含着的所有情绪。微风轻轻将暗红色的花瓣放于他发上，似是无比爱惜。
这样的夜，这样的人。
像是悠远的梦境一般。
紫英心神一动，居然出声打断了这样如魔障般的情境：“这——是何曲？”
声音清冽，却含着淡淡暗哑，应是方才长久呛咳所致。玄霄并未停止弹奏，只是长睫微动，缓缓言道：“不过随意拨弄罢了，又哪有什么名字。”
声音平缓，稳定，沉静，沉寂。白发青年神色有些茫然，心中居然现出淡淡痛楚。
“红尘偌大，往事已了。……师叔不必再觉伤心。”
过了片刻，这样规劝之语竟是从他口中吐出。如此情境，如此人物，如此琴曲。带着几分晕眩，紫英不由望向似是漫不经心抚着琴之人，断续诉出平日他必不会说出之语。
全然不顾是否会造成误会，是否会揭开那人疮疤，是否会冒犯那人。
“叮——”
琴声稍稍一乱，下一弦音已是提早了半拍急急从右手之下流泻而出，但片刻间即已恢复如常。白衣男子仍未看他，只是语带笑意：“哦？你又是从何处看出？纵然蹉跎半生，已是不甘，但故人皆已离去，我又何必再耿耿于怀。”
曲调一转，已是应着此处繁花似锦，月色如华的景致，不再藏着方才淡淡苍凉。紫英有些出神，心中并不愿面前这人换了曲调。眉心浅皱，他有些不喜地问：“……为何换了曲调？”
“天高地阔，又何必拘泥于小小过往。”听着如此无礼言论，玄霄居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说道，“我早已放下。此处繁花阵阵，正是和着此处风——”
琴声骤然而乱，倏忽而停。白衣男子停下语声，睁大了眼，有些惊诧地望向前方，覆在七弦琴上两手忘记了弹拨，似是眼前发生了什么无法理解无法预料的事一般。
一只苍白的手，带着月色的辉光，轻轻点在了他的眉间。
白发青年抬头，有些涣散带着迷茫的双眼直直对上了他惊诧的凤眸，嘴角平直，似是带着不甘，喃喃说道：“师叔，你骗我——若是早已放下，又为何眉目紧皱？”
“又为何要骗自己，往事早已放下？”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琴曲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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