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图》四柄

7、喜欢吗？

　　站在夏知晓门前的正是夏诚华，脸色同样不比夏知晓好多少。往旁边一站，指了指门，示意她赶紧打开，进去聊一聊。

　　夏知晓不肯，定定站在那儿，脊背挺得僵直，一脸倔强。
　　“有事就说，没事别挡路，我不回夏家，你也别来这里叨扰我。”

　　夏诚华不卖关子，直言道：“我刚刚打电话问过人事部，听说阮轻舟发了高烧，一整天没去上班，于是你给她记了大过。”

　　“嗯，”夏知晓老老实实承认，“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就在于你昨晚出去谈事情，把她带上干什么？”夏诚华愤怒指责，“还任由客户把她灌醉，如果不是宿醉，她怎么可能发高烧？”

　　夏知晓一点都没有被指责的愤怒，反而笑起来，“怎么，你心疼了啊？”音调逐渐转狠转凉，“既然过不了我这关，那就别把人送到公司来脏了我的眼。”

　　“你——”夏诚华瞪着她，半晌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无言以对。
　　两个人就站在门前，你看我我看你。

　　李西子给阮轻舟打完电话后，始终放心不下，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阮轻舟刚接完外卖的电话，听说她要过来看望她，倒在床上懒得动，一边提醒她注意避开夏知晓过来，顺便把她的外卖取了。

　　李西子当时一个劲地“嗯嗯嗯”，心想夏知晓估计还在办公室加班呢，不容易撞上，大摇大摆过来。

　　让阮轻舟把药服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和她聊天，“你说说你，怎么就折腾成这幅样子，怎么样，如果还是觉得不舒服的吧，我立即送你去医院，或者请小区诊所的医生过来看看。”

　　阮轻舟摇摇头，她嗓子疼，说话嗓音羸弱，“不用，药才刚吃下去，总要给时间起效果。”

　　李西子再三嘱咐：“我认真的，如果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出来，你一个人跑这么远过来，别强撑着。”
　　阮轻舟点头点头。

　　没急着走，李西子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和她闲聊，想起让她发烧的罪魁祸首，感叹：“我是没想到，夏知晓真的够心狠啊，昨晚竟然真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

　　阮轻舟听见有关她的事，头突然就不昏了，回想起昨晚，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宁香枫。
　　“记得那个宁香枫说夏知晓之前都带她应酬的，她也这样对宁香枫吗？”

　　李西子摇摇头，“不一定，”她有所思，“如果明确确定是酒局，夏知晓会带两个能喝酒的男同事，公司里的设计师基本上是轮流跟她出去见世面，宁香枫进公司的时间长，可能一起出去的次数也就多了些。”

　　阮轻舟翻了个身，心情不大好，手搭在额前，“原来是这样。”
　　见她心情低落，李西子反问：“你后悔了？”

　　后悔？阮轻舟想，应该是不后悔的，至少让夏知晓注意到她了对吧。
　　如果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凭她的简历，谋求一份设计师工作，顺顺利利升职，和夏知晓始终是上下职关系。或者像钟嘉曦那样，成为甲方合作关系，但也仅仅是合作。

　　她想要的远远不止如此，沉静好几年，要的是人。
　　被针对总比被无视好，阮轻舟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疯狂，竟然笑出声。

　　李西子觉得她多半烧糊涂，这时候还笑的出来。
　　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又接了杯水递到她手边，“你现在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如果能好的话给我说一声，没好的话也跟我说一声，明早我请假送你去医院。”

　　阮轻舟挤出一个笑容让她放宽心，乖巧点点头，嘱咐她离开的时候注意安全。

　　李西子提着包包离开，看时间正好晚上八点，估计夏知晓这时候才从公司下班离开吧。
　　推开门，被走廊站着的两人身影所吸引目光，抬眼望去，正好与对面的夏诚华、夏知晓两个人视线对上。

　　下意识想闪躲，不料夏知晓先喊出她名字，“好巧啊西子，在这里碰上你。”
　　李西子尬笑，偏过头跟他们打招呼：“夏董，夏总监。”

　　夏知晓视线从她身上移到夏诚华身上，最后定在她面前，“怎么样？”下巴朝夏诚华的方向扬了扬，“是你告诉我爸的，大晚上跑到我家门口来兴师问罪。”
　　李西子把头埋得很低，看样子默认了。

　　夏知晓面上也不恼，声音却让人如坠冰窖，“好，非常好，”她开始鼓掌，“没想到还是根墙头草，三个地点跑……你不累啊？”
　　李西子：“夏总监……”

　　耸耸肩，假装不在意，夏知晓撂下这句话，转过身去开自己房子的门，完了直接把这两人隔绝门外。

　　门外就剩了李西子和夏诚华两人，略显尴尬，最终夏诚华开了口，像是保证，“怎么样，小舟没事吧？你放心，你在公司的待遇问题不会有影响，知晓也只是短时间跟我置气。”

　　得了夏诚华的保证，李西子一颗心总算安稳了些，“刚吃了退烧药，我明早再来看她。”

　　夏诚华点点头，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里，看了看对面紧闭着的房门，再回头看一眼夏知晓房间的门，一头扎进电梯里，再不回头。

　　经过一晚上休息，阮轻舟高烧成功退了，不过因感冒那些带来的后遗症尚还存留。
　　比如嗓子疼……

　　不想耽误工作，她准备收拾收拾就去公司报道上班，结果人事部的邮件就先发了过来。
　　大约是李西子见她那样儿，决定让她先好好休息，强行帮她请了个假。

　　假已经请了，再去上班两边都不讨喜。
　　坐回沙发上发呆，她昨天高烧一天没进食，现在烧退了还有点饿，决定点个清淡的小米粥暖暖胃。
　　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是本钱，一个人在异地总得照顾好自己。

　　在她等候的这段时间，夏知晓按照惯例出门上班，临行前看见置物架上放着的那个纸袋。
　　想了想，决定把东西还给阮轻舟。
　　一是她俩不合，二是这是她的初设计，槽点颇多，也戴不出去。

　　知道对方昨天发高烧，估摸着一会儿会给她私人请假，夏知晓把东西放到她门前，再匆匆离开。

　　以前阮轻舟不敢跟她说话，现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机会来了，阮轻舟作为她助理，除了给人事部请假进行正规流程，于情于理也该跟自己上司报备。

　　明明一句简单的要请假，阮轻舟犹犹豫豫，写了又删，再这么犹豫下去，估计要熬到外卖来，熬到快上班时间，心一横，闭着眼发出了那条消息。
　　【夏总监您好：我是阮轻舟，今天高烧刚退，但还有感冒症状，怕传染同事，估计上班效率也不会高，所以再请一天假，人事部那边已经报备过了，打扰您了。】

　　消息发出来，两边的手机同时响起。
　　夏知晓到了公司，刚坐在座位上，打开电脑登录上工作微信，就看见阮轻舟发来的消息。
　　简短回复她：【好。】

　　阮轻舟一颗心擂鼓不定，还没看清夏知晓发了什么，外卖的电话打了进来，她的小米粥到了。

　　急忙出门签收外卖，和外卖员道“辛苦再见”，回过头就看见门边儿还放着个礼袋。
　　是她上次送给夏知晓的那个。

　　一时间内心五味陈杂，还是被退货了么，是不喜欢还是压根看都没看？
　　怀着沮丧的心情，阮轻舟蹲下去把东西捡起来，左手提小米粥袋子右手提礼品袋，进屋后只能用脚尖关门。

　　能加上夏知晓的工作微信，本以为关系再近一步，看见对方只回了一个字，灼热滚烫的心被对方泼一瓢冷水，阮轻舟耷拉着脸，萎了。

　　再看桌上的粥，一点食欲都没有，她真的很想问问夏知晓哪里不好。
　　有时候她挺后悔自己最开始的决定，无味地吃着小米粥，翻看对方工作微信里的动态，清一色公式化珠宝设计成品展览。

　　跟个没感情的机器人的似的。
　　好无趣的人，为什么会看上她呢。

　　阮轻舟时常这样想，可一见着她人后，那种莫名的征服欲上了头，想一想日后禁欲者为爱疯狂，高岭之花跌落凡尘的反差感，让人莫名兴奋，好像之前的那些都不是事儿。

　　把手机放在一旁，开始拆自己送过去的礼盒，为什么会一直被拒，难道是礼物送的不够隆重？
　　可几万块钱还是值得的，普通设计师一个月工资也就那样儿吧。

　　手链静静躺在那儿，像一条寂静的银色山泉，从高山流水处发源，淌过溪流，最后汇集于奔腾壮阔的大海。
　　耀眼明丽的芬达石发出璀璨的光芒，橘红的色调像极了夕阳落日前的余辉，烧灼天边的同时也激荡起她内心的万丈狂澜。

　　阮轻舟拿起那条手链，将其系在自己手腕上，手链很衬她雪白皮肤，萦萦光泽，闪烁动人。

　　都说第一次设计的成品难免小气，却是她一片赤诚的初心，把它摆在夏知晓面前，但人家不要。

　　阮轻舟心里五味陈杂，想着就这样吧，也许是她站的不够高看得不够远。
　　关上盒子的同时，窥见盒子里的那张字条，觉得奇怪，是她放进去的吗？
　　还是夏知晓？

　　心情复杂地拿出字条打开，上面是她多年前用铅笔写的字，一笔一划间，仍清晰可见当初的纠结与小惊喜。
　　四年前就打算送给她，当时没送出去，字条还保存完好。

　　所以，她看见了？
　　喜忧参半，喜的是夏知晓好歹看了一眼设计，忧的是她肯定很嫌弃这条手链，不然怎么会还回来。

　　字条上夏知晓的答复真真证明了她心中所想，她班门弄斧了。
　　夏知晓写：“不喜欢，有这时间不如多琢磨琢磨设计构图，而不是把心思放在走捷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