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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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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烛光洒落一地。
陆瞻依旧合着眼,像深深醉了,任凭婢子们褪去他衣袍鞋袜,为他净脸拭手。
待耳边重归宁静,房内再无他人之后,才缓缓睁开眼。
仔细打量一瞬陈设摆放,略略伸手……突然,似触电一般,手猛地收回。
回想起青黛离去前的话……备下了更好的?
陆瞻侧过身,屈了双.腿盘坐,盯着床里边儿被子裹着的一个女人,眉峰皱拢。
婢子下去时,留了一支燃着的烛,搁在不远处桌上。
这时,房里并不明亮,杂糅着独属于夜的昏暗。
陆瞻瞧不清那女子眉目,只看她睡得颇沉,烛光跳动一下,朦朦地映出一段优美光洁的脖颈,再往下……他轻合上了眼。
好几杯烈酒下肚,虽说不至于醉倒,但此刻脑子里倒是空空的。
静坐良久后,他才伸展着动了动。
那姑娘身上着了多少衣物,他一点都不想探究。
瞥一眼地面,前些年困顿时也不是没睡过,偶出门在外,境况所致,也能暂且从简。
打从参加应试,被陛下亲点探花郎,在京里养尊处优两年多以来,如今,在这一点上,他已半分不想再委屈自己。
扫一圈床。
其实……尺.寸倒也能凑合。为这,陆瞻倒由衷赞了赵崔一句“用心”。
而当余光再度瞥见,床里边那女人时,陆瞻又不由狠狠地骂着赵崔。
骂完赵崔,再顺带骂了骂雍王。
他拉开被子,挨着床沿躺下,微微侧身,勉为其难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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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陆知一醒来,便连接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是着寒了?
他望了一眼,窗外尚未透亮开的晨色,将被子朝耳朵边拉了拉。
忽然,眉毛一抖,忙掀开被子爬起来。
此番喷嚏,定是公子念叨他了,他忙手脚并用地往身上套衣裳。
来云香府上任前,公子便有吩咐,要他在人前与他做离心之态,好方便,云香城里紧着气儿的人,松下那口心气,给他们一个,自认为能探得消息的口子。
昨晚,他没有跟在公子身侧,而是受了赵府另外的招待,和管家赵斗吃在一桌。
也不知晓公子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陆知拉住门外的赵府下人,直直往陆瞻住的上善院去。
甚为温和的金乌,藏在云层下悄然向上,晨间空气里,还残留着夜露的尾寒,几只在雀鸟枝头站住,惊起枝条曳曳的摇。
林胭便是在这样,声声清扬的啼叫中,清醒过来,睁开了眼。
意识骤失前的事,如蜂拥而至挤入识海,待脑里空了好片刻后,她才三魂俱归,心惊起当前的境况。
“看来是醒了。”陆瞻散发垂眼的靠坐在床头,语气冷淡。
身侧多一个人,尤其一个女人,尤其整夜里,还不时的一阵轻呻软吟,搅得他几乎生熬一宿,连眼皮都未曾合一下……
莫说他,便是任哪个好脾气的,也压不住这心头怒。
陆瞻长呼一口气,强压下在心头蹿腾,想宣泄而出的不快。
他敛了敛神色,掠一眼床里侧的人,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问:“第一回儿?”
这戏谑又显得清淡、让人觉不出喜怒的语气,落在林胭耳里,似敲在了她正不安的心上。
明白床上的男人,并非赵世良,她难堪地闭上眼睛,身子裹在被里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眼下的窘困。
她的手抓住褥子,松开,再抓住,再松开。
身上似乎起了一层滑腻的汗。
她用尽力气回想,回想昨夜到底发生过什么……可纵使想得太阳穴突突跳疼,关于昨夜,脑子里仍旧空白一片。
只记得,赵世良身边的小厮趁乱制住她,捆了她手脚,接着房里熏上了香。
那香嗅着,致人昏昏欲睡,她死死抠着手心被簪钗划出的伤,也不济事。
林胭将被子拉过脖颈,一点点朝床里侧挪动,再裹着慢慢靠墙壁坐起,虚虚地朝床上男人望了一眼。
这一眼望去,却是惊得她眼睛上的睫羽都颤了。
她垂下视线,只乘一双死攥着被子,褪去八分血色显得泛白的手,昭示着她此刻的恼怒羞恨。
“觉着如何?”好似瞧不见林胭的反应,陆瞻的语气里,透着在京里两年内所染的,独属于浪荡纨绔子弟的恶劣。
大概是没见着人哭啼啼,他又带着一副颇浓的兴致道:“问你呢?”
林胭手上的指甲像陷进了锦被,因太过用力,全不复往日的红润莹亮,显得没了生机。
她看着陆瞻,随陆瞻的视线落在床中间的一抹血色上。
犹如触电,又如被一盆寒冬冰水从头浇下,她的一张小脸全白透了。
死死咬下唇,全身上下,唯一带着点儿热乎的东西,险些裹不住,就要从眼眶跌落。
林胭想把头颅仰起来,将那东西逼回去,却又不愿被人瞧去,此刻模样,落在男人眼里,许是正好聊以取乐呢。
房里默了半晌。
想起昨儿一夜的轻呻软吟,陆瞻便恨的冷下脸色。
这会,泄去了稍许脾气,觉得心里舒坦了一点,才不再为难她。
他起身穿戴好,摸一把散乱的发,不由轻叹,才削下去的脾气,似乎又蹭蹭上蹿了。
年少离家,自小,他身边只一个陆知伺候,从前起居颇简,那位的要求又是事必自理。盥洗无碍,但梳发的手艺……他那手艺,的确堪忧了些。
至于赵府下人,仅近身伺候,他都已嫌难受了。
陆瞻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林胭身上……
林胭逼回了泪,思忖良久,知晓男人已经穿戴好,尽量稳着语气问:“这里……?”
“还是赵府。”明白她想问什么,陆瞻给她解了惑。
林胭轻吸一息,默了默,“大人可否先出去,容我——”
陆瞻挑眉:“认得本官?”
林胭垂下眸,能不认得吗?昨天才在鹤鸣楼里见过。
陆瞻睨着她,见人装了哑,便自顾地“嗯”上一句。
他这副披头散发模样,哪里好出去?
人是赵崔送的,他没碰,也没怜香惜玉那份心思,陆瞻觑一眼自己左手食指上结痂的小口,到底给人留了份余地。
启声唤了外间的赵府下人,送衣裳进房后,他挑起珠帘,走到一张红木桌边背对人坐下,瞅一会窗外,没觉着趣,便索性合目养神。
一叠比起吉服颜色稍深的海棠红衣裙,整齐地搁在床上。瞧着,林胭辨不出心下是何滋味。
怨,恨?
可该怨谁,恨谁?
舅母,赵家,还是赵世良?亦也有她自己,毕竟是她招惹了赵家。
林胭紧紧的抿住唇,她没有怨恨谁的立场和资格。
她有些担心舅。
一夜过去,舅父定然已知晓她进了赵家,会怎么想呢?舅母到底怎么样对他说,若徐琪在旁添油加醋……自今以后,徐柏面前该如何自处?
目光跃过珠帘盯着男人的身影,她慌忙打理好自己。总算有了蔽体之衣,她狠狠地松了口气。
床上血色刺目,她是一刻不想多待。
趿上鞋一步步挪过去,隔着陆瞻一丈远,轻声一句:“好了。”
陆瞻转回身,瞧见她与他的距离,不由屈指叩击桌面以示不满,冲人招手,“我是能吃你?过来些。”
林胭便朝红木桌旁,又挪了挪。
知晓她心里不乐意,若乐意,赵崔也不会,把人弄得昏睡了置在床上。
不乐意归不乐意,但不哭不闹,瞧着,倒十分识时务。
陆瞻思量着受不受这份礼,囫囵于赵府醉一着已够,不受这个,免不得还有下回。
雍王这头一个,肃王那厢再来一个,下边的、逢迎的,都摸清他给美色面子,不提想做之事,待不了多久,陛下的斥责怕是就要到了。
瞅着人俏丽好模样,陆瞻定了主意,使着她取来梳,“会吗?”
男子发,林胭唯有给徐厚原梳过,还是多年前的事,她忐忑道:“只能试试。”
陆瞻又使她取来他的簪,淡道:“那便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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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赵府人指引,陆知疾步朝前,到后面,实受不住赵府人的慢吞性子,便拉起赵府人,一路小跑到给他家公子安排的住处——上善院。
到了地方,赵府下人忙扶住围廊,累得直喘气儿。
陆知瞥一眼,不过跑快了两步便成这副样子,赵家下人忒是好当差了。
他轻出吐一口气,调理匀呼吸,迈进厅堂内打量一圈,再越过屏门朝里边内房去,伸头朝里一望,乖乖,便像烫了眼睛般缩回去。
竟有人能替他的差?
不是,公子那样的脾气竟能容别人,尤其是生人,近身伺候他梳洗?
还一个女人?
他摸一把下颌,带着几分疑惑退回到厅堂。
接着冲泡好茶,毕恭毕敬地恭候在一旁,等着公子出来。
梳毕,陆瞻让她取镜来看,觉着比起陆知尚可,遂点了点头,瞧她还散着发,便轻轻扬了扬手,打发人自去收拾妥当。
他走到厅堂,见陆知早已候着了,便迈步过去于上首坐下。
陆知肃起神色,奉上泡好的茶,轻禀:“公子,赵斗说话滴水不漏,看来,他们的那口心气,还没有消下去。”
他接过茶,掀开来啜了两口,待闻过茶香,茶水的热乎气儿一路下到胃里,觉着胃里微微暖和了,那抹在心头横梗了整晚的不畅,才终于消融。
陆瞻舒展开眉峰。
若赵家紧着的那口气,如此容易打消,他床上也不会多出一个女人来了。
他未置评陆知的话,问:“你方才在想什么?”
“没、没……”腹诽之语哪里能让公子知晓,但见公子瞬间沉住的脸色,陆知只能如实道:“我在想,您先于郦阳殿下收一个,殿下那边——”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公子噔地一声,将茶盏重重搁在了案上。
陆知旋即住了口。
京里的时候,长公主倾情他家公子,这事,不仅当事的二人明白,便是陛下和皇后也明白,甚至,连远在平州的侯爷和郡主也听见了风声。
如今,虽说他家公子和侯爷的关系处得僵了些,但郡主到底这么一个亲儿……
曾几何时,他一直认为,他家公子的姻缘线那头就是郦阳长公主。
陆瞻道:“瞧你脑子里,成日的在琢磨些什么?”
陆知受了斥责,轻易不敢再提什么长公主的事,似福至心灵,猛地想起,过来时在游廊里瞧见的事,“公子,赵府闹起来了!”他忙岔开话头。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07(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