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很难》西山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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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家背后站的雍王。”
　　“提刑衙门背后是肃王。”

　　男人没应信或不信她，点出赵家、提刑衙门两方背后势力，却是应了她猜测之方向无误，天上神仙正打着架呢！

　　那么他？
　　站在哪里，背后又系谁？

　　父亲案子能被扯入党争，自于河岸上的人有益，于河边湿了脚的人无益。陆瞻之言，赵家或赵家身后的雍王似像湿脚的河边人……
　　陆瞻应她，接手她父亲案子，从益处看，如何也该归在河岸上……

　　提刑衙门背后系肃王，且接手春和园班主案……
　　班主案与她父亲之案牵扯……
　　若肃王站在河岸……

　　陆瞻与肃王……
　　据她知，今上有皇子三位，除陆瞻提及的肃王、雍王，最小的宣王殿下不过十岁之龄，尚年幼……而最能承储君位置的，当是上皇嫡子……

　　陆瞻与逸王……
　　她心中疑团铺得愈发密厚。
　　鹤鸣楼里，男人容不得事关逸王书段，看着，该是和逸王不对盘……

　　但，若他不涉党争，站在党争之外呢？数种可能在林胭识海中来回穿梭。

　　两人身体挨在一处。
　　如此近的距离，心却各自跳着，距离又显得如此之远。

　　“春和园班主一案你怎样看？便如你所言，若他明晓暗中有人……该是那些人？”
　　“可明晓有本府的人？”

　　“大人的意思……”

　　“你该知，他出金华寺即落在赵家手中，乃审问下咬破牙上毒囊死的。赵家等到夜里将尸身扔埋在城外北郊乱葬岗，是本府着人扒出了他尸身。”

　　“接着，春和园寻人不见，挨过两日方上府衙录案，本府原想就势细查，却探闻提刑衙门不知哪里得了风声，对此事甚为上心，衙内人手亦调动频繁，既这样，本府便索性将此事奉送与了他们。”

　　“大人认为……”
　　“他是自死！”

　　陆瞻眸色深深，轻勾了勾唇角，“你不这样想？”

　　林胭语凝良久。
　　细思极恐。

　　春和园班主要真明晓暗中有人，先前隐晦行事，或可能只为掩藏他真正目的，扯上谭良，使暗中监窥的人会错意，错认为他二人交头定会露出什么……以趁机探查他们背后之手。

　　这样，暗中人也会盯他更紧。

　　然暗中只有河边湿脚人……他即便自死了，恐也是白死！
　　要用自死来掀起风浪，暗中……便定有河岸之人。河岸边人有益可图，他的死才不会被湮没。

　　河岸上有谁？
　　肃王！

　　听陆瞻之言，提刑衙门似乎比他晚得到消息……陆瞻若未跳出党争，在党争内，若站队肃王，肃王系或提刑衙门当不该晚得到消息，陆瞻言辞也不该是如此表述。

　　从他的话中可知，他在提刑衙门有着暗桩，否则，提刑衙门中的风声如何能晓得这般清明？

　　“大人，暗中人撇去府衙、赵家两方，提刑衙门……？”他说，春和园班主尸身是他着人掘出，此案亦是他奉送与的提刑衙门……

　　“倒是有一个春和园里的人，看着不起眼，跟了半途，金华寺外和赵家人交手在一处，败了。”
　　“想来，属提刑衙门无疑。”

　　思来量去。
　　林胭不晓戏班主到底知不知暗中有府衙……不，有陆瞻的人手。

　　可他要真明晓有……
　　他又如何断定，择那样场合暗暗挑出他父亲案子，陆瞻定会上心探查呢？

　　是清楚陆瞻脾性？
　　还是知晓陆瞻立场？

　　陆瞻初上任云香府，府衙内有各方眼线，便在起居间也未卸下过警惕，蔓珠在，即对她展出一片温和……陆瞻的立场，该当潜藏在深渊无人能轻探知的。

　　摸清一个人脾性。
　　知晓一个人立场。
　　那一定是一个极熟悉他的人。

　　谁是这个人？
　　林胭将视线凝在抱在怀的银灰裘皮斗篷上，这个人，只有陆府台能晓，且恐怕他心下已有了数。

　　“……他到底为什么要自死？”和她父亲案子的关联，且想掀起什么风浪……
　　“大人可晓？”

　　“单凭他死，想撼动或牵扯入赵家，未免不自量力了些。但就眼下形势，提刑衙门冲锋在前摆出大阵仗，像非要将此案查个透彻不休，你说，这形势下会有什么益处？”

　　林胭默了许久，“……即便不能撼动赵家分毫，可形势逼迫，赵家或会有动作？”
　　如此，方可乱中取用。

　　“不是或会有，是一定会有！”
　　“且整出戏的妙处便在这里。赵家会有行动，但形势不至于过迫，就能将此案维系在平衡上。”
　　“动！但不至于狗急跳墙。”

　　“这样，各方皆能顺势细查。”
　　倒真不愧是云香城第一班。
　　陆瞻眸色愈发深了。

　　林胭心惊。
　　男人说的，她并未想到。浓雾且密且浊，案子也越来越扑朔迷离，她心中不免有些不安了。

　　她不由想起被留在李府中的女戏子，踌躇了番，道：“大人，李府那位姑娘……”

　　“查了几日。人倒是被藏得极深。”
　　“也有些眉目了。等吧，今晚上便能知分晓。”

　　“嗯。”
　　林胭轻轻应着。她从陆瞻腿上下来，搁好裘皮斗篷后，略整理了番案上歪斜的行文案卷。取出绣帕拭去砚台周围轻溅出的已半凝未凝的墨汁。

　　挨陆瞻太近，尤其坐他腿上，靠他怀中，谈论的又是正经话头，这样情形让她觉得不十分适宜。

　　陆瞻从众公文下抽出那卷详载有林家往事的文卷，对折合上后交给了林胭，“待回去再看。”

　　林胭指尖微颤，不甚明这份文卷是什么，暗暗猜度或是誉抄了他父亲当年之卷宗。
　　她忙接过来福礼谢过。

　　疑团但解开的可能，线索愈加迫近，她心中愈加细细密密的痒，恨不得即刻打开瞧上一瞧。
　　但男人吩咐了，她还没胆子当他面儿违抗。

　　“……我给大人按按吧。”她需要用其他事来错开注意。

　　陆瞻睨她一眼，无可无不可地轻点了点头，算是应允。终于捂热些许，已不算太过冰凉的指尖轻搭上他太阳穴，轻轻揉按起来，陆瞻意外的松了片刻紧绷的神经。

　　林胭抿着唇，注意渐渐从那份文卷转到侍奉陆瞻一事儿上。
　　她揉按的极仔细。
　　指尖贴在陆瞻额间肌肤，一点点蕴出了热。

　　时间仿佛凝住。
　　屋子里安安静静，轻呼轻吸间，两人之间似乎交缠着温柔。

　　陆知站在门边偷着往里觑了眼，觑见里面情形忙垂下眼睑，他略略候了候，话到喉咙时又咽下去，等了良久方叩弄出几下轻响，“……府台？”

　　陆瞻启开眸，寻声音望过去，“何事？”

　　“外面……”

　　不知怎的，偷觑见林胭此刻模样，陆知到嘴的话便不愿禀了，他瞧着，他家公子对林姑娘是略有些不同的。
　　瞧着，林姑娘也不错。他家公子该留个人在身边了。心中有了热乎气儿，才像个人不是？

　　观自家公子微微皱眉，陆知一个激灵，支吾片刻，在公子眉头越拢越深前，忙一股脑儿道出。

　　“桐苑青黛姑娘来了！”
　　“……说是，来谢您高抬贵手的……”后面一句，陆知禀的十分小心。因为他家公子的眉，已经眼可见地皱拢在一起了。

　　林胭听见，手滞了一瞬。
　　观陆瞻未有吩咐，略略迟疑，又重新轻轻揉按起来。

　　陆瞻止了她动作，站起身，取过那银灰裘皮斗篷亲自替她系上，系出一个甚利落简洁却并不十分供观赏的结。
　　林胭能瞧出，这位陆大人给别人做这类事，当是件稀罕事儿。

　　“你先回去。”

　　“嗯。”林胭应的乖顺。男人心里装着谁，会装谁，宠她或是宠别人，不是她能置喙的。
　　公平交易，各自守诺即可。

　　她还没天真到，她和他关系只稍稍拉近，甚至床笫之事都未有第二回儿，男人即满心满眼的装她在心中，至此，眼无她人？
　　自己几分颜色，自己知晓。好颜色之人，江州、云香城可不止她一个。

　　愈想，她倒困惑了。
　　陆府台究竟瞧中了她什么？

　　林胭福礼离开。
　　她握青玉簪在手心，青丝散落一片却拢也未拢，任它垂落胸前身后。裘皮斗篷于她即宽且长，将她整个人罩住，掩藏了她身上墨青男袍。

　　陆瞻亲自替她系这斗篷，容她这模样回去，分明是有心让府衙有心人看见。

　　他要她站在风口。
　　她便坦然受之，坦然地站在风口。
　　在赵府选了他。
　　他便只能是她的选择。

　　出得签押房院落。
　　在院门外候了极久的蔓珠立刻迎来。乍见林胭形容，怔愣瞬间，面上即展出喜色来。好似亲眼瞧了林胭在内的一番情形，窥见了内中情事。

　　蔓珠视线凝在明显属于陆瞻的裘皮斗篷上，笑道：“大人可真真疼惜姑娘！”

　　林胭轻抿出笑，但笑而未语。

　　这时，一个门子引着青黛上签押房院落来，刚巧，和回去后衙的林胭在院前不远处遇上。

　　两行人都愣了愣。
　　青黛细细打量林胭。她弯了眼尾，唇角勾出一抹轻笑来，显得整个人愈加明艳妩媚令人移不开眼。

　　林胭瞧在眼，对青黛也轻笑了笑，但脚下却未多做停留，径直越过青黛回了后衙去。
　　她不由想……
　　这样风情万种，陆府台可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