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金/双桥]浮生恨》柚柚苏

23、[二十二]

　　已经记不清楚，是从哪天开始便不停的落雨。

　　整座小镇始终被湿蒙蒙水气笼罩着，天色是昏黄的，一切看上去温柔和暗淡。

　　落着的雨水不停的敲打着平日波澜不兴的湖面，溅起若隐若现淡绿色的水花，看在眼里，心中也非常的慌乱。

　　下这样的大的雨，苍也百无聊赖的侧卧在阳台上，赤着脚，只披了一件松散的长袍，腰带随意的系起来，显得很悠然似的。他把头枕在胳膊上，另外一只手伸出去接落下来的雨水。

　　苍这般温润的脸，在此刻好像更加看不清楚了。

　　金鎏影没苍那好性质，侧卧在床上看书。是他前几日跑到书摊上现买的，民间市井的八卦小册子一样的东西，爱恨情仇却都一应俱全了，一出又一出的狗血剧。

　　想起自己曾经还有那般「走一个月去苦境」这样天真烂漫的想法，而匆匆忙忙的准备着。被剑子点破苍逗你玩的，去苦境只要挑个好日子随时随地爱怎么穿怎么穿之后，不禁觉得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的哀怨起来了。

　　想着不禁跳下床来拉开槅门，看到被烟雾笼罩的亭台，略微斑驳了的红色木栏下，苍微睁着眼发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安静的坐下来，和他一起听雨水落下的声音。

　　虽然嘈杂，却在一旦寻到规律之后，便显得安静起来的声音。这场雨还是不知道要下到何日啊，像是没有尽头似的。

　　忽然想起那日下山的时候，苍轻问他，若是和我一起离开玄宗，你开心吗？

　　开心不开心，却说不上来了。看着他，就只是这么安静的看着，一天又一天悄无声息的过，在一起的话，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那日之后金鎏影再没要求过苍什么，苍也同样我行我素。金鎏影在出身上，还大概真算的上是一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只是他后天性格比较淡，长期的压抑着，因此总像是不在乎这些。其实心里还是恨的想把魔界通通拽出来丢到海里喂鱼。

　　但苍这个人，决定了的事情又跟他说不通，默默的固执到可怕。在这一点上，两个人到是出奇的像。恐怕一起生活的话，也只能这么安静的度日，否则就闹到鸡犬不宁至死方休。

　　晚上剑子睡醒了又过来玩，四个人坐在屋子里嗑瓜子闲聊的时候金鎏影知道苍修炼过一种叫六阳退魔真印的道法，貌似剑子也在练，是个极其消耗心里的道法。因此剑子也总是昏昏欲睡，有时候走路都像吃了含笑半步跌似的。但大家都练的热情高涨，好吃饭睡觉打怪怪。

　　晚上一起搓了一通麻将，输了的往脸上画王八，笑封君一直给剑子点炮，奈何他那么隐忍的人，被画了一脸的乌龟，额角也渐渐冒出青筋来了。

　　笑封君又输了两局，脸上已经没地方给剑子画了。剑子让他把衣服脱了，往身上画，笑封君被墨汁几乎盖满下的脸越发青白了，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压下怒气缓缓道，剑子你是不想要东西了。

　　剑子一听，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笑封君大人，您威胁我还是恐吓我。

　　笑封君终于没忍住把牌一推，我在帮你！

　　你真给我拿来，我管你叫哥哥。

　　笑封君瞪着他，不然我也是你哥哥！

　　剑子叹道，那个东西我真心想要，但若是为了拿那个东西让你遭受些什么，我是真不愿意的。

　　笑封君道，等证道大会过了便去吧，到时候你就入关，看你还能玩几天。

　　剑子说不敢了不敢了，一出来就碰上这档子事儿，人品问题啊。

　　剑子脸上有些抽搐，你们说，咱来的第一天，坐在人堆里听苍弹琴的妖怪就不下五个。我当时就觉得我怎么这么倒血霉啊。苍你怎么这么能招啊？

　　金鎏影脸色微有些发白，胸口突然闷的难受。

　　剑子又一边收牌一边撇了苍的牌一眼，看完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金鎏影看他这反映，也好奇的看了一眼苍的牌，结果还掐着一个二筒的手不禁又有些发凉。

　　要是在脸上画一只乌龟，不如先自杀再杀了苍。

　　苍看看金鎏影，也若有似乎的笑了一下。惹的金鎏影心里又骤然腾升起一股怨气。

　　短短几分钟里，金鎏影胸闷，发凉，气短，感觉自己非折个几十年寿。

　　剑子收拾收拾东西又准备睡觉了，苍也懒懒的倒在床上念道真是困的难受。笑封君打了盆水拿手帕使劲擦脸，笑封君的皮肤太白了，又不知道怎么特别吸墨，擦了半天没擦下去，皮都有点磨红了。

　　剑子领着他，说走吧啊回去我给你弄。

　　笑封君拿着手帕遮着脸跟在剑子身后慢慢走，心里真是羞愤的快要死了。

　　两个人一走，金鎏影便问，看你和剑子整天累的要死要活的，小心别被魔界的玩死了。

　　苍将自己卷起来，缓慢的说道，我无妨。

　　过了一会又道，剑子急于修炼道法，的确有被玩死的可能。

　　金鎏影说，把人家卷进来，害人不浅哈。

　　苍轻笑道，也是他的天命啊。

　　天命天命什么的，真是让人听都听腻了的，偏又挑不出破绽的解释啊。

　　金鎏影把窗子推开，落过雨后干净清新的味道，就着微凉的风，简直舒服的一塌糊涂。苍似乎也感受到了，微微眯起眼。

　　金鎏影看着他那慵懒又悠闲的样子，却知道他修炼那道术每将魔气从人身体里逼出来一次便消耗极大的体力，魔界动用如此无耻的手段，背后的操纵者却迟迟无法查明。已然是算准了苍的性格必定会独自一人死撑到最后，简直就是一场报复。

　　「你，是不是也杀过人家很多人？」

　　「嗯。」

　　金鎏影一时无言，半晌道，难怪人家记恨你。明明都是针对着你来的，又何苦死撑着。

　　他这话一出，苍并不理他。金鎏影也习惯了似的，想起这人也有他的执着啊，怕是闷闷的生着气，灵魂在咬牙切齿的等待着吞了招惹他的人。表面上却从不露出声色。

　　很多时候觉得他已经不像个人了，神仙，或者妖精。总之不太像人了。

　　屋子里烛光摇曳，笼罩着微黄温柔的光，苍安静的侧躺着，却也不睡，眼微睁着，睫毛盖住狭长的双眼，溢出一丝模糊暗淡的光芒。

　　金鎏影在一旁坐下来，看着他的脸，总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在失去家庭之后依赖过这个人，喜欢过这个人，也憎恨过这个人，排斥过这个人。但是慢慢的，慢慢的，总好像把自己围在一个绕不出去的圈子里，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眼睛总是盯着他。

　　无论是关爱或者是伤害，在几十年里，都一一的记下来了，反复在心里酝酿着。

　　如果没有苍，可能就没有金鎏影。可是有了苍，却让他如此的存在显得如此卑微。对这个人的感情，总是说不清楚。

　　金鎏影无法想象，如果真的有一天离开玄宗，离开苍，自己是不是就能活的更释然一些。

　　恍惚间问道：如果找出操纵者，你的胜算又有几成。

　　苍没回答这个问题，淡淡的望着他，垂在床边的手缓缓抬起来，去揉金鎏影的头发，问道，鎏影，你讨厌我么？

　　金鎏影也不否认，只说，我不知道。

　　苍笑了笑，苍也不喜欢金鎏影这个孩子，就像金鎏影从很小的时候起便开始讨厌他，可是他们认识了这么久，能相聚相守，是多好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