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6、林雾吸血鬼 ...

  •   绿孔雀被女人的呼声惊动,雌鸟恋恋不舍,它们一前一后在科考人员的眼前双双飞上近10米的枝头,一时绿影葱茏,金光闪动,林中又恢复了那种低低的嘈杂,极小的蛙,虫子扇动翅膀,菌子破土而出,雨雾作背景,偶尔或清脆或响亮的鸟鸣,却难以见其踪影。

      绿孔雀从出现到消失,前后10分钟不到。

      沈莺暗自后悔没有沉住气,韩教授的声音压低了,从对讲机里传来:“大家原地待命,再继续观察一会儿,绿孔雀太警惕了,所有人没有我的指挥不要轻举妄动。”

      他呼叫三位摄影师:“拍到了吗?”

      西木隐蔽的位置不够理想,他的镜头前遮挡物过多,但也拍到了目标:“我没问题。”

      徐东言则是全程录了下来,他早就规划好自己的定位,录像的好处是完整、连贯、复盘细节方便。

      沈莺对鸟类摄影的要求最高,她提出自己还要继续跟拍,目前对照片的质量不太满意。关闭对讲机,女人把相机转给身后的男人:“你帮我拿一下。”

      他看着她发白的嘴唇,单手接过重托,手腕和小臂要同时吃劲才能拿稳她的器材,角度刁钻,镜头的部分不能直接触碰,容易影响成像效果。

      他的视线跟着沈莺的手,她将血迹随意擦到裤子上,这个动作引起了岩拎的不满:“你这样很危险,莺莺姐。”

      野外不能随意暴露自己的伤口和血迹,这样容易引来嗅觉敏锐的觅食者。

      “那麻烦你等会帮我处理一下啦。”她的语气还是轻松的,清脆娇软,好像在求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岩拎瞪着乌黑的眼仁瞅她,神情稚气又认真,里面的关心明明白白。

      沈莺靠着少年,脱下一只靴子,里面满满当当的液体,她的足尖滴滴答答,深灰的袜子被浸透了,她看得分明,上面挂着三四条肥肥大大、滑滑溜溜的水蛭。

      “蚂蝗!”岩拎着急了,这玩意不能硬扯,越扯越长,口器容易卡在血肉里。

      他想到雅摩阿妈做的艾条,准备点燃,火柴在盒子侧面反复划擦,没有火星。点不着火,男孩用傣洒语说了句他们听不懂的话。

      “你们看,掉下来了。”沈莺瞧着时机到了,她保持右脚举起的姿势,那几个黑不出溜的玩意吃得饱胀,啪唧掉在泥沼里,左右扭动身体,场面一度令人不适。

      岩拎关注的重点是那几只刚刚吸上的小蚂蝗,他咬咬牙,对靠着他的女人说:“莺莺姐,我帮你把它们弄下来,你忍着点。”他拿出盐罐,用指肚碾碎一把粗盐,然后缓缓洒到虫体表面,尤其是头尾两个吸盘的地方。

      沈莺本来不怎么痛,说实话,被“蚂蝗”咬,像被打了麻醉药,酥酥的,失血带来的眩晕感,甚至让她有些轻飘飘。

      岩拎这把盐撒下去,简直痛窜天灵盖:“哎!哎哎……你慢点啊,嘶……”盐粒接触到新鲜的伤口,疼得她抱臂倒吸冷气,鸡皮疙瘩一层层地起,头皮都麻了。

      这个办法残忍但有效,伴随着女摄影师的呼痛,墨绿的虫体在空中融化成黑红的血水,滴落在它们挣扎的同伴身边。岩拎速战速决,他如出一辙地对待了沈莺的另一只脚,战况惨烈,两只靴子被他连倒带刮弄得干干净净,她在旁边看,这血量快赶上自己一次月经来潮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远处的西木,他正好看到男孩倾倒血水,顾不上那么多,队长匍匐过来:“谁流了这么多血?”

      近看靴子的脚码分明是女式的,他打量三人的状态,锁定沈莺,西木也有被蚂蝗咬的经验,他知道此时最怕伤口血流不止。

      队长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他吸两口,对岩拎说:“你把她袜子脱掉我看看。”

      岩拎正打算这么做,这些不起眼的吸血鬼讨厌的很,寻常的袜子根本防不住,女人露出的脚被咬得血迹斑斑,一如西木所想得那样,水蛭唾液腺里的抗凝血素,会妨碍血痂的形成。

      他帮岩拎把艾条点燃,植物强烈的挥发油被熏燎出来,这样可以避免更多的虫蛇靠近,拥有神秘眸色的普米族队长问徐东言:“云南白药还有没有了?尽快给她止血,避免感染。”

      徐东言手腕酸痛,他想帮忙,但无计可施:“之前喷得差不多了,瓶子在我包里,左边的夹层,你试试还剩多少。”

      沈莺的面色眼见地苍白下去,她本来是轻轻靠在岩拎的肩上,现在整个人陷进少年的怀里,帽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头红发凌乱斑驳,眼神迷离。

      西木抽两口烟,确保它不灭。半晌,他再次对岩拎说:“你扶好了,小子,我现在给她止血,别让她乱动。”

      岩拎在附近看到过七叶一枝花,还有地涌金莲,他可以去摘,总比烫烟头好……可来不及了,他低头看陷入了半昏睡状态的沈莺,只得同意。

      燃烧的烟头接触流血的表面,一摁一起,把握力道和速度,他的目的是激出血痂,避免感染,雨林里寄生虫和病菌肆虐,暴露的伤口等于招魂幡。虽然她事后肯定不会觉得这些伤口好看。

      痛楚会让人惊醒,西木余光瞥过沈莺,手下起伏更快,“嗞——嗞……”的声音入耳,徐东言转过头,不忍直视。皮肉淡淡的焦香,几乎不可闻。

      “好了,”西木夹着烟:“我看看你俩怎么样。”他检查岩拎和徐东言,出发前他嘱咐过所有队员要扎好裤脚,上衣也要扎紧裤子里,袖口的松紧要粘好,千算万算,他没算到雨季的蚂蝗来势汹汹。

      这些行动诡秘的吸血鬼,扒上人身神不知鬼不觉,西木陆陆续续给他们熏下来数十只或大或小的蚂蝗,沈莺中招最早,偏偏她打鸟入迷,等发现的时候,高帮的靴子像两只小船,血水倾倒的场面吓人。

      “回去都套上防蚂蝗袜,今天是我失算。”西木“辣手摧花”后,难免愧疚,他通过对讲机询问对面韩教授他们的情况,又交代这边如何,两方商量等沈莺醒过来,继续前行。

      她昏睡的时候,岩拎用心熏着艾条,周围撒上一圈雄黄粉,这是土办法,也是有效的方法。西木注意到徐东言手上的相机,他问:“能给我看看吗?”

      他指的是沈莺的家伙什,徐东言本来不想给他,奈何他体能有限,单手支撑,马上要端不住了,他的视线停留在西木的微笑上,鬼使神差地,他递了出去。

      他少年般细瘦白皙的腕管和西木的手腕交叠,直观的差异让徐老师局促。

      西木接过来的手法专业,他先端详机器,尼康D750,原厂200-500mm 的变焦镜头,没记错的话是2015年的秋天上市的,她的选择意外沉稳可靠,D750也是他比较心仪的机子,综合性能强,这个长度和焦距的镜头,用途除了打鸟,几乎无它,看来这个姑娘是真心喜欢,就冲她蹲在这儿拍绿孔雀的劲,他佩服。

      “你们认识多久了,是同学吗?”他看沈莺和徐东言的外表年龄相仿,举止熟稔,随意问道。

      “一个学校毕业的,我大她两级。”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答上了他的话。

      人和人拉近距离最快的时候,是在困境中。

      “啊,这样。”西木已经在看沈莺刚刚拍的片子了,说实话,这么做不太厚道,毕竟正主还昏着呢。但他的确想知道这个女性鸟类摄影师的水平,沈莺看上去年龄太小,偏偏她又倔强,这难免让他对她产生浓重的好奇。

      摄影师最好的辩白,就是她的作品。

      沈莺无疑是有这个实力的,西木问:“她拍鸟多久了?”

      这个问题徐东言不知道确切的答案,五年,或是更长?他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在追鸟了。”黑发黑眸的男摄影师指着沈莺脖子上挂的那只望远镜,说:“那是老物件了,她非常珍爱。”

      西木五官深刻,身材高大,他祖上打猎杀戮为生,却举家信奉佛教,他走出大山,学习不近人情的法律条文,却还保有热心肠,镜头为眼,慈悲为怀,走贯西南的山川河水,他是一个矛盾的男人,也是一个内心细腻的男人。

      他站在那里看她拍的绿孔雀,地上的女人昏睡、凌乱、执拗,他久久没有言语。有时候触动人内心的东西,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介绍。

      他相信,这位女性野生鸟类摄影师总有一天,会让世界看到她的光彩。

      一如她拍摄的凤凰龙鸟,夺人心神。

      巨大的轰鸣声突然响起,推山倒树的动静,从河岸的方向传来。隐隐还有大喇叭,仔细听里面嘈杂的人声,对方喊的是:“工程无关人员,速速撤离,速速撤离!再次警告,施工区不得有任何人迹活动!不听劝告,后果自负……”

      林鸟窜飞,孔雀鸣叫,红土地在震动,沈莺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自己的相机拿在那个绿眼眸的男人手上,看到漫天婚飞的白蚁群,好像世界末日来临。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鸭鸭更新啦。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