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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妖艳奇花 ...

  •   “小岩!”沈莺朝帐门空喊一声,回应她的是在外帐上越撞越勇的雨点,嗒嗒嗒嗒,就像撞在她的心口窝上。

      她怕那个孩子已经走远。她胸口发闷,帐内的空气闷热浓稠,一些不好的设想在脑内翻滚,她不敢深思,最后望了一眼地图上闪烁的红点,也冲了出去。

      “莺莺!”徐东言想拦住她,可毕竟他还趴着,西木已经拿上砍刀,他的视线追着女人的红发,一边交代一边往外走:“我去吧,我跟着她,有事对讲机联系。”

      帐内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冯春大哥脸上的担心显而易见:“他俩行不行啊,那傣族男孩估计能自己摸回来。”小沈和西木就不好说了,后半句他在心里嘀咕,科考队里几乎人人都有自己的骄傲,能人干能事,有些话说出来,他怕伤了和气。

      顾仲将众人的视线唤回屏幕:“设置点不远,我们从相机里注意观察,也是一样的。”

      毕竟没看到绿孔雀之前,全员出动不是明智的选择。

      2号远红外相机的设置点确实不远,但黑夜更考验人的方向感。白天不曾留意的丛林细节,此时化为黢色的怪异的影,蝴蝶安静地飞舞,蒸腾的雨让一切蒙上雾气,走在其中,如同进入了一个离奇的梦境。

      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在一遍遍轻柔地敲打着树干,那种声音不似真实,时而变换节奏,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指甲划过粗糙表面的刮擦声,让人一层层渗出鸡皮疙瘩。紧接着是咀嚼声,唾液和食物在细小的齿间碾磨浸透。

      沈莺忍不住大喊岩拎的名字,期盼他在附近,能听见。没有回应。她反而惊动了树洞里的鸮类幼崽,毛团子们黑亮的大眼歪成一列,对上她慌忙的视线,它们从圆圆的洞口争先伸出灰色的脑袋,好奇地打量她,发出“嘤嘤”的稚嫩叫声。而它们的守护者隐身在树影中,她听到专属于猛禽的低沉的恐吓。

      她不敢多看,靠手持GPS微弱的光继续闷头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沈莺听到绿汁江汩汩的水声,知道离设置点不远了。月光在前方倾泻,银白沾染了一切,她的脊背有雨水蜿蜒而下,她握紧口袋里的相机。

      灌丛中银光一闪而过,她没忍住,“呀”地叫了出来。

      一只男性的宽大掌心从背后伸出,捂住了她微张的唇,接着对方用臂膀夹住了沈莺的腹部,让她双脚离地,被腾空抱起。

      电光石火间,刀刃的冷光染上了猩红的血液,不知名的动物射出的血液溅到了他们的脸上、身上。垂死的蛇身凌空扭转,她才看清那道银光的真面目。

      女人颈脖的汗毛阵阵耸立,原来蛇的血液也是有温度的,这是沈莺第一次直面淋漓的杀戮,一生一死,刚刚定局。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幸运,贴身的接触,让她几乎不能自控地缓缓转过头。

      几缕卷曲的黑发映入她的眼帘。然后是一双幽幽的灰绿眼眸。

      是西木,是他追上来了。

      男人喘着粗气,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对她说:怕了吗?

      沈莺望着他嘴角牵强的微笑,那两道法令纹为他平添神秘,她怔然地看着他的脸,久久不说话,两个人的喘息在雨夜中此起彼伏。

      对于西木来说,这何尝不是惊魂一刻。本来他打算不远不近地跟着沈莺,让这姑娘长点记性,多些谨慎。但她越走越快,他的心跳也在穿梭中加快了节奏,仿佛他是猎人,而她是猎物。

      不幸殒命的蛇,三棱蛇身,黑白花纹分明干净,头粗尾细,这是一种南方常见的致命毒蛇,它分泌的腺液具有神经毒性,并不通过血液循环,而是让人逐渐窒息而亡。

      这不是西木第一次在野外遇到它了,短短一瞥,他已毛骨耸立。这种蛇常常在水岸边出没,性情温和,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但是倘若你不小心和它对视,又或是直接踩到了它隐蔽的盘曲的身体,那么噩梦就来了——它咬下的那一口无知无觉,不疼不痒,待到你发觉自己呼吸困难,再想找到伤口,为时已晚。

      想到这里,西木沉下心,他将她钳紧,脚下加大加快步伐,往开阔有光的石滩走去。

      “裤脚卷起来我看看,”他将沈莺放在一块相对平坦之处,手按住女人的肩头,示意她坐下。

      “我没事,”失了态的女摄影师不愿看他,惊魂未定,她本能地拒绝他的靠近,她的睫毛颤抖得像蝴蝶被打湿的翅膀,两抹酡红斜斜晕染着她苍白的颧骨。

      “找岩拎,”空白的大脑抓住了关键的浮木,她找回平日的语调:“别耽误了时间。”她的心跳简直震耳欲聋。

      西木执意要看她的小腿,又让她脱下鞋袜,要扫视一遍,他粗糙的手茧磨得她一阵战栗,不知是冷,还是热,这是劫后余生的后遗症,感官过分敏感。

      “是谁!你们怎么在这里?”还没等两位摄影师去找,少年回来了,他归途中意外看见他们,正要再说话,沈莺和西木同时转过身来,他吓了一跳。

      “姐姐你受伤了?”她满身满脸的血迹,站得近了那股温热的咸腥气味简直扑面而来。

      西木把砍下的蛇头丢给他看,岩拎机敏地掰开蛇吻,看它的牙齿。

      “是银环蛇,近身了吗?”他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打量,尤其一寸寸打量沈莺露出的腿和一双赤足,它们在月光下皎洁玲珑,这给他沈莺年龄很小的错觉。

      她默默摇头,看到岩拎毫发无伤,那股耳鸣的隆隆的朦胧感才渐渐消散,今晚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岩拎往波澜阵阵的河里倒进一种粉末,奇异通透的香弥散开,他仔细盯着水下,看到粉末逐渐氤氲开,对沈莺说:“姐姐,西木大哥,你们过来洗洗吧,血迹会吸引猛兽,回去危险。”

      他这么叫她,她却想到月拎,不知道她和她的同性|爱人,现在怎么样了?

      回去的路上,岩拎再不敢做独行侠,他抽了芽的瘦长青稚的身体紧紧护住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男孩额角流下的汗,虽然还雨还没有停,但沈莺确定,那就是汗,滴到她的手臂上,那些汗是温热的,却给她一种不同于先前惊悚的安全感。

      有雨作润滑,见缝插针的藤蔓不再缠人,回去的路比来时好走。虽然此时三人并不通晓彼此的心思,但他们可以从外现的氛围中感受到同伴的放松。雨夜的季雨林,有了一种不为世人知晓的本色的魅力在流动。

      忽然,岩拎停下了,他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鱼腥味,心里一动:“等等,附近有花开了。”能让看遍奇珍异草的傣洒少年留步,当然不会是一般的花。

      他用傣洒语喃喃念着一个名字:“尸花……是尸花开了。”他带领二人越来越靠近那个方向,浓浓的腥臭和温暖的甜香在空气中交混,简直让人头晕脑胀。

      沈莺的鼻子比常人灵敏,她愈发受不了:“小岩,这是要去看什么花?营地不在这个方向呀。”经过银环蛇的夺命惊吓,对这趟赏花的浪漫之旅,她已提前感到心神疲惫。

      少年执意要拉着她往前走:“你们这次错过,可能就没有机会再看到了。”他手脚并用地开路,口中努力组织语言:“魔芋,可以吃的魔芋知道吗?魔芋开花了,我们去看看。”顺便摘回来,烤着吃,岩拎心想,它的根茎是很好的粮食,在傣洒人心中是难得的补益佳品。

      这几天科考队基本是在季雨林的河岸附近活动,本以为白日已经探索得七七八八,没想到这里丰富的植被,竟然营造了别有洞天的空间格局,差上几步,他们差点错过此生难忘的景象。

      在难以形容的气味萦绕之中,沈莺看到了让她不敢相信的一幕。这里显然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有魔法的奇幻的世界,漫天漫地的星星点点,数不清的萤火虫,静静匍匐在林中的坡地间,一些不安分的光点,追随着地面的矮人一同起舞,这些小个子的绅士们身穿绿色的成套西装,头戴妖艳的紫色高筒礼帽,在风雨中摇头晃脑,场面堪称群魔乱舞。

      难道这里就是《格列夫游记》里的小人国,岩拎带他们找到了只有雨夜才会出现的入口?沈莺全然忘记了疲惫,这简直匪夷所思啊!

      “快看!”少年激动地指着前方高高的树杈,那里泛着月的冷光,这是一颗古老蜿蜒的大树,最为瞩目的是树上的生灵,纯白无暇的尾屏,凌空垂落了三千尺,羽毛轻盈地似乎没有重量,它红色的眼仁,遥远而温柔地注视他们,在这黑暗诡谲的背景里,是那么不真实。

      这是一只孑立的白孔雀,而此处正是它夜晚的栖息之所。

      沈莺望着它,为了这一眼,她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梦。

      作为鸟类摄影师,她本能地掏出口袋中的相机想要拍下这个画面。

      白孔雀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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