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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发烧 ...

  •   帐篷是沈莺带的,她作为这次行动的组织者,在湖城认真选购了一款三人尺寸的三季帐,户外帐篷的便携度和轻巧性和摄影的周边配件一样,要以高昂的价格为代价。

      在程同学家里,她和徐东言重新分配了负重,地钉、杖杆、风绳男人装,她带内帐和外账,帐篷的本体经过收纳,只占据她背包1/4的空间,她还要装自己的睡袋,徐东言带了防潮垫。

      营地灯、炊具、砍刀等工具,程书桓负责打理,他的专业野外考察机会多,这次又离家近,收拾起来也方便。

      男孩在刚刚进行三角定位时就已经把草甸中心探查了一遍,平台上没有石子和崎岖的局部,平坦开阔,是驻扎营地的理想选择,只可惜他们的帐篷一扎,再想在这里看到金鸡求偶,就不太可能了。

      生存需要和拍摄需要孰轻孰重,不言而喻。所以明知道这样选择的结果,沈莺也没有抱怨。她收好器材之后麻利地开始掏零件,和学长合作穿帐篷,最常用的十字交叉法,外穿内挂,一角固定之后,程书桓也来帮忙打地钉,地钉要扎深,手上力道要足,角度和深度都有讲究。

      两位男性确保帐篷的外形足够饱满,而内部平整、稳定。内外帐的风口统一方向,风绳拉紧外帐,给内外帐之间留出空隙,这样做有实际意义。

      风雨中处境最惨的是程同学,他身上八百年不换的夹克衫、牛仔裤,早被浇了个透,沈莺和徐东言穿备整齐,多少当点事,程书桓要是在平时,反正野外无人,他生火将衣物鞋子烘烤一番,大不了暂时裸奔,也没什么害臊的。

      可这场暴风雨来势汹汹,完全没有给人准备的时间,他们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扎好帐篷已是万幸。之所以这么狼狈,也怪两位摄影师脑回路清奇,看到乌云压顶,第一反应是能出好照片,记得给器材套防雨罩就是尽职尽责了,哪管自己和队友身上如何。

      逼仄的帐篷里,三人各自悉悉索索地脱着外衣外裤,沈莺头发湿了,发丝粘在她秀巧的轮廓上,不充足的光线下女人面白如纸,脱去外套和冲锋裤,她的身形格外伶仃,瘦小得像只流浪的猫,让人怜惜。

      程同学迫于她在场,还是留下了短裤和背心。他体格好,不怕冷,这点风雨对他实际造成不了什么影响,而徐东言穿着仔细,他的绒衣没有湿,速干裤也有一定的厚度,所以他也不担心自己。

      三个人的鞋子都脱了放在门口,防潮垫已经充气铺好。

      程书桓把营地灯挂上了。

      沈莺一年半以前肺炎住过院,她的身体素质本来就只是相对普通人好一些,天生的局限在那里,一旦在低温环境下劳累、淋雨,她不爱惜自己,报应很快就来了。

      女人很快开始发热、咳嗽,她在徐东言的帮助下穿着贴身的速干衣裤,进入鹅绒睡袋,男人帮她把两侧的拉链拉得严严实实,但她仍旧感觉身陷冰火两重天,一会冷一会热,头脑也渐渐沉重不清,她还记得要提醒他:“器材要赶快干燥,要快。”

      她想说:学长,拜托你了。嘴唇像是被胶水黏在一起,张开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说那一句话,已经是她意识最清楚的时候。

      沈莺是个狠心的女人,她为了最大程度上减少摄影器材在帐篷内受到因为温度差形成的水汽影响而受潮,出现故障、甚至长出霉菌的噩梦,选择的是通风性好,而保暖度相对差的三季帐。

      即使早已入春,秦岭山中温度依旧低,不然也不会有红瓦沟漫天的桃花,进入草链岭后,天气变幻莫测,一切难以人力控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气温直降到个位数。在湿气的影响下,人体感受到的实际温度,接近零度。

      明明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她还费力地支着眼皮,看着男人忙活,他们在大学里作伴两年,即使三年没有联系,但稍一磨合,还是能恢复以前的默契。

      徐摄影师心痛又理解,沈莺有多看重她的相机、镜头,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他一样清楚,如果这一次拍摄它们出现意外,她可能会在绝望之下做出玉石俱焚的事。

      她早就将自己浓烈、狂热的感情融入了鸟类摄影中,这个看似随性的女人,非常珍重她所选择的道路,她是可以一条道走到黑的。

      沈莺的变焦镜头镜筒部分已经淋湿,男人用随身的绒布小心擦干,检查镜头和相机的卡口,她提前给器材穿了防雨罩,这个部位情况还行。

      徐东言现在后悔没有带简易防潮箱,他需要一个密闭、不会受潮的空间放置这些静止状态的摄影器材,他俊秀的浓眉紧皱,问程书桓:“程同学,你那里还有什么工具?”

      小程裹着他爷爷的狼皮袄子,流畅地把尼龙包里的装备列举一遍,徐摄影师听完头更大了。

      沈莺虽然已经烧得意识模糊,但她一直在努力听帐篷里的动静,她没法就这样昏过去,半晌,女人嘶哑的声音召唤他:“东言,在我的包里找盒子和干燥剂。”她的声线原本清冽柔和,此时喉中像有个火球,越滚越大,让她满口焦灼,渴望喝水。

      徐东言没办法了,他看着女人酡红的脸,干裂的唇,自然地探查她额头的温度,给她夹上温度计,几乎是强迫性地让她吃下退烧药,给她喂了温水,接着马不停蹄地去翻她的包。

      他找出来一个乐扣的大盒子,里面装了沈莺的私人物品,他顾不上羞涩,通通倒进她的包里,又找出来一大袋干燥剂,看来这女人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他忍不住开始生气,也气自己为什么陪她胡闹。再气他手上动作也没有慢下来,徐东言拍了几张沈莺昏沉地裹在睡袋里的样子,她像个被画了浓重胭脂的俄罗斯娃娃。他也不知道拍这个是为了解气,还是心疼她。

      程书桓作为导游,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半,陪他们留在山里,也是担心两位客人的安危。这场暴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有信心带他们出去。男孩裹在温暖干燥的狼皮袄中,帐篷外的雨点和狂风,反而让他倍觉惬意,他也担心沈莺的身体,这是他唯一控制不了的变量。

      他和徐东言商量:“徐大哥,我们今晚轮流守夜,就让沈莺姐好好休息吧,她养足精神,今晚平安,烧得退了,我们才能一起出山。”

      在红瓦沟,老人们都把这样突然的雨水叫做“蛟”,蛟龙在渊,兴风作雨,出没之时天有异象,这样的暴雨遇上松软的地质条件,可以引发洪石流,这片草坡地势不算低,是个缓冲地带,相对安全。

      所以他们只能在这里等待积水消退。

      看沈莺睡熟了,他也好意思从袄子里出来了,男孩动作迅速,他在帐篷内首先挂了一条绳子,用来搭他们湿掉的衣物,然后用背包里的小炉子生了火,往锅里用姜片熬一锅粥。

      徐东言处理完器材,剩下靠天意。他倍觉疲惫,防潮垫足够三人躺下,他坐在沈莺身边,看她安静的眼睫,双颊不正常的红,这张脸上的神情,他觉得自己看一辈子都不会厌。

      女人的呼吸比平时要粗重,她是真的发烧了,他看了一眼温度计:38.7摄氏度,希望吃了退烧药,不会再往上升,徐东言不敢给她物理降温,三季帐保暖防风作用不够好,器材和人,二者只能顾着一头。

      他要尊重她的选择。男人又给她用勺子喂了一次水。

      徐东言也拿出自己的羽绒睡袋,放在她身边,装器材的盒子放在一边,他安心躺下,帐篷外的雷雨,此时也变得无关紧要起来。这种逼仄却温馨的感觉,就像童年和小伙伴一起举着荷叶躲雨,有限的遮蔽下,彼此的关系无限拉近。

      程书桓将眼镜虚握在手中,他看着帐篷顶上昏黄的营地灯,和徐东言搭话:“徐大哥,你来自的城市是什么样的?”

      他回忆杭城,试图找到与这里的共同点:“也有很多雨,连绵不绝,冬天也是冷的。”

      男人的声线天生温柔,他说话前鼻音多,吴侬软语带出来的腔调,像一杯奶茶,没有姜汁那种。他还穿着抓绒衣,程同学提醒他:“哥,睡觉要少穿,否则你出来会冷。”

      他穿着四角裤衩,狼皮袄子防潮性能好,男孩就是个火炉,捂一会儿贴身衣物就干了,因此看到徐东言穿着抓绒衣进睡袋,忍不住提醒他。

      徐摄影师作派斯文,他不愿意在沈莺面前衣衫不整,此时也放松下来,从善如流地脱下夹层,垫在颈后当作枕头。

      一阵响亮的咕噜声破坏了帐篷内昏昏欲睡的氛围,是男孩的肚子饿了,米香在熬煮之中渐渐浓郁,即使是最简单的白粥,他也有旺盛的食欲。

      程书桓麦色的肌肤在暖光中像蜜,他肌肉匀称,体格高大,动作时有种流畅的美感,如同一头年轻有力的豹子,他蹲在锅前搅拌,另一手去掏包里的核桃馍,问徐东言:“哥,一起吃吗?”

      对方看一眼手表,下午3点,外面的雨势已经稳定下来,不再有愤怒的意味。他下意识将视线移到旁边的女人脸上,看她呼吸均匀,于是点头:“好,我们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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