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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山里人家 ...

  •   程同学的家是典型的山里民居,石头砌的屋子,连排座落着,门口一个大院,是难得的平坦高地,周围木头的简易栅栏围着,引人注目的是西面的墙上用白色粉笔画了一个很大的圈,似乎是随手画的,并不圆滑,但是很醒目。

      沈莺远远便看见了,问程书桓:“你家墙上画的是什么?”她指那个白圈。

      男孩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明了,只是不好直说,怕吓着她:“乡里风俗,据说可以镇宅保平安。没啥哩。”

      院子里一个高大苍老的背影在劈柴,那么粗的木头,老汉一斧子下去,如同劈西瓜一样简单,山里这个时候还是冷的,晨间雾气渐渐散去,他脑后的汗沿着粗糙黝黑的肌肤流进黄白色的背襟中,后背已然浸湿,深色的上衣捆在腰间,并不在意温度。

      年轻的男孩和他打招呼:“爷,我说的客人到咧。”他介绍身旁的沈莺,还有跟在后面走进院子的徐东言,“两个摄影师,专门来咱们沟里拍花鸡的。”他回头和沈莺解释:“花鸡就是红腹锦鸡,我们这么叫。”

      程大爷侧身和他们点头,并不说话,继续沉默地劈着吓人的木头桩子,程书桓继续和他们解释:“山里没有煤,平时做饭、取暖都要靠木头,我知道不环保,你们别见怪。”他似乎怕两位客人产生偏见,解释得又快又谦卑。

      徐东言此时也走到了沈莺身边,他经历了刚刚的惊险,意识到这趟秦岭之旅,比他想象得更艰难,不敢大意,也不敢再自得了,他谨慎地打量着这个他和沈莺即将暂宿一月余的人家,目藏机警,笑得客气温和:“怎么会,程同学,我们还要感谢你的收留呢。”

      他的客气,让程书桓更是无所适从,他虽然在外面上大学,但本性还是山里的淳朴,不太会言语上的客套,只是笑得更傻,挠着头说:“你们不嫌弃就好。”

      进了屋子,门关上后,光线昏暗,墙是黑的,厅里放着桌椅,看样子是他们吃饭的地方,程书桓带他们到一个有炕的屋子,这间房有个明亮的大窗户,采光倒是好很多,炕上盖着一件小棉被,中间鼓着包。

      屋里没有人,他和他们解释:“我妈去田里侍弄地了,我父亲是矿山里的工人,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我还有个妹妹,在县城里上高二,是寄宿,所以现在家里就我和爷爷在。”他请徐东言和沈莺上炕坐,给他们让水,两个小的玻璃杯,带着酒厂的花纹。

      沈莺从来没住过有炕的房子,她上大学的时候,宿舍和教室里是有暖气的,正经的农家大炕,倒是还没体验过。因此她不觉得刚到人家家里就脱鞋上炕有什么不妥,干干脆脆地就窝上去了。徐东言坐在炕边,姿势拘谨,打量着环境,脑里思考着程书桓的话。

      沈莺对这一切都颇感新鲜,她去端程同学放在炕边的水,触手冰凉,冷得她一激灵,下意识就说出来了:“这是冷水呀。”冷水还是她客气了,这分明是冰水!

      徐东言看她的动作刚想皱眉,他们自己的水瓶是装了水的,不能确保环境安全之前,最好不要随便吃喝人家的东西。

      程书桓听到她的话不太理解:“这是山泉水,甜的,好喝得很,姐姐。”他们山里人都是喝这样的水,从后山挑来,比茶水还好喝,也不用烧开,清冽冽地,喝惯了他到杨凌去上学,还格外想念呢!

      她喝凉水容易肚子痛,沈莺看他热情单纯的希冀眼神,还是端起来尝了一口,确实甘洌,比农夫牌还好喝,甜丝丝的,她咂着,是有那么点不同。这样的水,酿出来的酒一定更好喝。

      走神间,她不自觉抿了半杯,直到徐东言出声提醒她:“莺莺,你的小日子是不是要到了?别喝凉水。”当着人家程同学的面,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沈莺老脸一红,水亮的眼眸瞪他:“我知道!”

      知道你还喝,男人在心中腹诽。

      见她喝了,程书桓开心了,他看着他们的行李,一拍脑门:“看我,忘了你们还没吃饭,请在这里等一下。”他把脖子上挂的东西取下来放在门边的小桌上,转身要走,开口提醒:“你们的行李可以先放在这里,吃了饭,我带你们去睡觉的屋子,到时候再收拾。”

      他有些狐疑不决,还是问了:“两位是住在一起,还是分开?”

      本来男人还沉醉在她的小女儿情态里,听到这里,他倒是想和沈莺住,哪里有这个胆呢。是沈莺回答:“我们不是情侣,可以的话还是分开吧。”她知道山里住宿,不能挑三拣四,尽量还是别让人家为难。

      程书桓放心了,他家的屋子本来没有空房间,程程去上学,沈莺可以住她的屋子,至于徐东言,他可以和他睡,或者他和爷爷睡,把自己的屋子让给这位千里迢迢来的摄影师客人。

      男孩离开了房间,沈莺看什么都好奇,她早就把背包撇在一边了,去翻那个棉被,看看是什么鼓出来,见到满满一盆豆芽,她惊讶了:“徐东言,你看这是什么!”

      徐东言被她这样一打岔,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抬眼去看,看到那盆豆芽,对她说:“别乱动,这个也是菜。”她当然知道这是可以吃的菜,只是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在炕上用棉被,捂着一盆嫩生生的豆芽,凭她的眼力见,看不出这是黄豆芽,还是绿豆芽,抑或是黑豆芽?

      沈莺不自觉开始思考:是什么豆都可以发出豆芽么?为什么平时常吃的,不是绿豆芽,就是黄豆芽呢?有没有红豆芽?黑豆芽?芸豆芽?豌豆芽?四季豆芽?

      她很想找一个人问一问,显然徐东言是回答不了她这些古怪的问题的。她想到周医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早上九点,他在忙什么?早饭吃得什么,午饭带的什么?他,是不是也在想她呢?

      徐东言看她对着一盆豆芽魂游天外,无奈唤回她:“莺莺,快摆好人家的东西,不要乱动。”

      她的鼻尖碰到一簇带着水汽的豆荚,闻到豆子独有的那股腥味,熏得她赶紧捂上,不再胡思乱想。

      沈莺穿着冲锋裤,她里面没穿羽绒夹层,行动方便,盘腿坐着,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并没有把刚刚随意翻看人家物品的行为放在心上。

      她看到徐东言半个屁股坐在炕沿上的小媳妇模样,很是不惯,她拍拍身边的位置,对他说:“进来坐,我又不会吃了你,坐在那里不冷吗?”反正她这里是热乎乎的。

      徐东言刚想靠近她,程书桓端着炕桌回来了,食物的热气在早上的阳光中清晰可见,两位摄影师突然都感觉到了腹中的饥饿,沈莺为了赶时间,连早饭时间都没预留出来。车上的惊魂一刻,二人哪里还有心思停下吃东西。

      程书桓看着不拘小节,他端着食物放在炕上,沈莺注意到他的手指干净,似乎是专门洗过。

      桌上两大碗南瓜和绿豆拌在一起的小山,黄色的南瓜块炖出了甜香,扑面而来的自然气息,绿豆看得到白色的豆沙,粒粒开花,依偎在南瓜块上,分不出你我,一同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程同学把筷子递给他们:“自家种的北瓜,山里的东西不值钱,这是‘揽饭‘,来的客人都要吃的。”

      即使徐东言还存几分戒心,但这食物的诱惑来得坦荡荡,昨晚他喝了酒之后,就不省人事了,腹中早已空空,他动作轻巧地脱下背包,和沈莺的放在一起,也脱掉登山鞋,上了暖烘烘的热炕,接过程书桓手里的筷子,和她面对面吃起来。

      看他们都上了炕,程书桓自见面前就有的忐忑,得到缓解,这两位可是南方来的正经客人,看他们的面貌气质,就算在他的大学里,也是少见的,男孩子天生的热情里,带着淳朴的羞涩,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

      他坐在小桌边,手里摩挲着那个带天线的接收器,尽量抑制住自己的好奇,不去打扰他们用饭。在他看来,沈莺和徐东言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城市里的人才有的文雅,看着赏心悦目,让他学倒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是从红瓦沟出去的大学生,以后也要尽他的所学,再回到这里。这次在老家,是为了他的毕业论文选题,秦岭山脉是中国雉类鸟最丰富的地方,红腹锦鸡,沟里长大的孩子都见过,出了红瓦沟,才知道他的童年回忆是多么珍贵。

      这些年县里也来过宣传保护野生动物的大人物,但红瓦沟地势陡峭,村落远僻,上面有心无力,说要做生态旅游开发,倒底没有了动静。但他不同,他了解这里,总有他能做的事。

      洋县朱鹮的故事,每一个学动物科学专业的学生都听过,他更是无法忘怀。程书桓不想让后山里的那些美丽生灵,有任何可能成为下一个濒临灭绝的物种。

      对他来说,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和动物失去了平衡,自然终究会报以人类灭顶之灾。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没有感情的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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