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途》春江鸭

15、剜你的心

　　沈莺环视一圈，把电锅插在了电饭煲的插座上，这样一来她就必须绕过周医生才能出去了。

　　男人一边洗菜一边留意她的举动，提醒沈莺：“你拿锅子的橱柜里有备用插排，拿出来用。”

　　她又要过来够插排，被线挡住，笨拙的样子他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指点她：“先把电锅的线拔下来，再过来拿插排，记得把插座开关打开。”

　　可惜沈大摄影师除了在她的工作领域执行力满分，在生活方面还是不能让人放心，眼看着她就要被插排的线绊倒，周医生赶紧放下菜用手臂去扶她。

　　这一扶就把女孩子扶到了他的怀里，这下那股清香更是扑面而来，盈了他满怀。

　　沈莺倒在了她前几分钟还在肖想的怀抱里，男人的气息勾起了她压抑的情潮，刚刚太笨就是被他诱惑的，哼。

　　女孩子赌气一般把唇印在了男人的下颌上，又去够他的唇。

　　周医生身体一僵，把她抱得更紧。

　　她小巧的骨架好像天生就应该嵌在他的怀抱里，温香软玉贴着，被唤醒的除了原始的悸动，还有他迟钝的爱意。

　　沈莺安静地吻着他，手摁在了他的胸口上，听到男人砰砰的心跳。

　　他的心跳和他的人，此刻都无比真实。

　　她觉得自己眼前那层似有似无的蒙纱好像被扯了下来，她感受到了这个男人隐藏的热情和温柔的爱意。

　　因为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主动地回吻她，只是放松着唇舌，把她紧紧安放在怀内。

　　就像怕她逃跑，又怕吓到她。

　　沈莺心里百转千回，最终还是轻轻地推开他，酡红的脸艳比桃花，一双红唇轻吐：“我们吃饭吧。”

　　男人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掩下眼里淡淡的失落，只有骨节分明的手还虚空握了一下，那里还残存着她肩头的温度。

　　鸳鸯锅的美妙就在于有进有退。

　　周医生看着女人的筷子在红油里夹起毛肚，又跑到清汤里涮青菜，奶白的汤上，点点红油散开，又被沸腾的泡压下去，感觉他现在的心情就像那一点红油，在茫茫的空白中被煎熬着。

　　她怎么能这么自然地亲吻他，又推开他？

　　男人的眼神不复平静，那种似有似无的冷意被打破，他抬着眼眸，隔着火锅的热汽注视着沈莺的眼睛，好像在等待她给一个答案。

　　长到这么大的厚脸皮被沈摄影师诠释得淋漓尽致，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只是避过男人过于直接的眼神，表面安然地吃着人家的爱心火锅。

　　“你的头发是染的吗？”他没话找话。

　　“是呀，”女人的声音听上去还是一贯地轻快，涮火锅，果然还是羊肉片更好吃啊。

　　“染头发对身体不好，”容易增加患白血病的几率，他在心里补充。

　　“我喜欢呀，我想染就染。”沈莺有点不高兴，他是不是管得太宽？

　　“我帮你染吧，发根长出来了。”男人的语气又恢复了平静。

　　“是吗？”这倒是让她在意起来，她上个月补过色的，“你会吗？”总是去美发店补染，其实沈莺也嫌麻烦，但是她不太相信自己的手艺，一贯要请专业的Tony帮她。

　　“你准备好染发膏，我明天帮你染。”男人夹起一片羊肉放在清汤里，涮烫60秒，夹出来在碗里晾置，细嚼慢咽，他可以学着染，染发注意不要碰到头皮，可以减少对身体的影响。

　　周医生态度这么好，沈莺渐渐放下防备，完全忘了自己刚刚“轻薄”人家，人家还没有跟她算账。反正周医生也不讨厌她，女人决定放任自己的私心，就当是做一个值得回味的美梦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女人自欺欺人，男人有意要借此更进一步。

　　“那个购物袋，里面是一些零食，我挑着买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到楼下去吃刘姨的馄饨，小区门口右拐第三个店面，想吃面去”翁福记”，馄饨铺斜对面，吃饭去“方记饭馆”，也在那一片，方叔的手艺很不错，他的饭馆干净。

　　“明天我全天休息，你想去哪里可以告诉我，我带你在湖城走走。

　　“袋子里还有一双拖鞋和一个杯子，也是你的，在这里就用吧。

　　“吃完火锅我们一起看电影。”

　　男人说完最后一句，沈莺避无可避，她已经傻了，周医生是不是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

　　第一次沈莺吃着鲜美的羊肉片味同嚼蜡，红油的辣也刺激不到她的味觉了。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主导这场追逐的人变了，她心跳加速，感觉失控，她想逃。

　　屋子里美妙的荷尔蒙又让她自私地想留下来，周医生的心意很明显，他不拒绝她，还要继续对她好，还想用蜜把她淹没，让她彻底放弃抵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她就是一只贪吃鬼，好色鬼。好逸恶劳，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沈莺张着嘴发呆，周医生隐隐有种快意，他看着那张被辣油染红的唇，鲜艳欲滴，比火锅里的颜色还浓。

　　他必须把这个女人留下来，因为她俘获了他的心。

　　而周玉决定也要取走她的心，他知道怎么让她丢盔弃甲。

　　温柔刀，刀刀剜心。他一贯是会用刀的。

　　他就是那个握刀的屠夫，要剜走的就是这个虚张声势的姑娘的心。

　　人一旦要沦陷，很快满座城池都会轰然倒塌。

　　沈莺坐在昏暗的客厅沙发上，周医生坐在另一边，两个人的距离不远不近。

　　“你喜欢看什么，晚上不要看野外求生了，影响睡眠。”

　　她觉得周医生的话越来越多了。

　　女人此刻还没有回过神，但她心里无比冷静，脑海里密密麻麻地滚动二人相识以来的点滴，试图从中发现男人动心的蛛丝马迹。

　　周医生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沈莺长期和动物呆在一起，她的感官被野外磨练得更敏锐，更容易识别到危险。

　　她已经发现这个男人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温和了，之前她误以为周玉是个好人、老实人，是个“可能会被她辜负的可怜人”。

　　现在沈莺很清楚，周医生才是那个真正扮猪吃老虎的人。

　　棋逢对手，对赌真心。

　　怂什么，喜欢就上，爱就爱了吧！她不管不顾，豁然开朗：“我要看《低俗小说》。”

　　“不行”，男人回复得很快，昆汀的电影太刺激感官，更不适合睡前。

　　“我要看《教父》。”

　　男人沉默，《教父》？那跟《低俗小说》有什么区别？

　　他决定不问她了，再问就把自己气到了。周医生点击爱情频道，决定找一个清新治愈系的日本电影和她一起看。

　　沈莺看他调频道，更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那些文艺小清新有什么好看的？

　　他放的是岩井俊二的《情书》。

　　沈莺十几岁的时候是看过这个片子的，她那时还流了泪，暗暗猜测有没有一个和“藤井树“一样的男同学在暗恋她，注视她。

　　总之少女是很希望有这样一个男孩子在纯情的年龄里爱着她的。

　　炸毛的沈莺同学，她的少女时代，那些不可言说的酸涩心情。

　　周医生放这部电影，让她感觉自己的过去在这个男人面前被打开了，她有些不太适应这种私密的情绪在黑暗里蔓延，所以她保持安静，花一样的睫毛轻轻搭着，看着那些曾经萌动的情怀。

　　岩井俊二，也是她喜欢过的导演。

　　周玉也在安静地看，他只是觉得这部电影抒情浪漫，适合睡前安抚。他喜欢这种在黑暗里和她坐在一起的感觉，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电影的音乐在这个空间里流淌。

　　很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