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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清晨,阮筱垚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小杉,当她发现昨晚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的时候,她瘫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流着泪水。
      阚老爷子推门进来,看着阮筱垚,让他想起那年阮老舍死时,阮筱垚也是这样,他这次却不舍得在把她扇醒。只是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了,阚叔在呢,不是你的错好不好。”阚老爷子也很心疼小杉,但是眼下他只能珍惜眼前人,既然季荣答应了好好安葬,那就不会亏待了那孩子。
      阮筱垚扑在阚老爷子怀里大哭起来,“人没了,我把她救回来,又没有好好保护她,我连今年的新衣裳都还没……,都还没给她买,她从来不要求我给她买什么小玩意儿,小姑娘……,不哭不闹的,为什么……”
      “世道变了,孩子……”阚老爷子不忍再说下去,“唉,去罢,季荣在外边儿等你,他带你去送送小杉。”
      阮筱垚抬头看看阚老爷子,坐了半晌才走出门,看见门外的季荣,她扯了扯嘴角:“季少爷,劳您费心了。”
      季荣看着她扯起的嘴角,皱了皱眉:“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太丑。”
      阮筱垚绷不住了,收了笑脸,坐上了车,靠在窗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季荣看着阮筱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开车的梁宇默默地开口:
      “阮老板,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阮筱垚抬眼看看他,又看看季荣,微微摇头:“我从不看报,都是政商要事,若是些八卦花边新闻,上梨园坐会儿就能一清二楚。以前小杉总会跟我讲她听来的,小丫头也不忌嘴……”
      梁宇怕她再说多了又开始哀情,赶忙把副驾驶的报纸拿给她看。阮筱垚虽然从小学武学艺,但是大字还是认得,一眼就看见白春秋和郭二的惨状。阮筱垚放下报纸,像季荣和梁宇致谢。
      “谢谢季少爷和梁先生。”
      “阮老板客气,那多亏了我们……”梁宇话还没说完就被季荣打断。
      “郭二那个小赤佬这两年愈来愈猖狂,一个外地来的暴发户也敢在上海滩动手动脚,没得分寸,这次只是刚好碰上,阮老板不必多谢。”
      季荣轻描淡写的带过自己做的事情倒是令阮筱垚吃惊,她还以为他会借此提甚么要求,不过想想,季大少爷能从我这里得到些甚么呢?
      季荣让梁宇给小杉找了个好位置,建了个独立的墓碑,周围都是白兰花,气味香甜。墓碑上的名字也刻的是阮小杉,父亲是阚叔,姊姊就是阮筱垚。
      阮筱垚看着墓碑出了神,不由得红了眼睛,季荣想去扶住她,却被阮筱垚挥挥手拒绝了,她说:
      “三年前我爹死了,我挺过来了,不过是在经历一次生死离别,我不至于这么脆弱,或许对小杉来说,死了也算是解脱。她上的一定是天堂,而那些杂碎,就只能下地狱。”
      季荣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是他认为这是对于死者最好的祝福。
      “丽质天生难自捐,承欢侍宴酒为年;
      六宫粉黛三千众,三千宠爱一身专。
      本宫杨玉环,蒙主宠爱封为贵妃。昨日圣上传旨,命我今日在百花亭摆宴。(贵妃醉酒万年欢杨玉环唱词)”
      “小杉说,我扮杨玉环是最好看的,你觉得呢?”阮筱垚定着台步回头问季荣。
      季荣点点头:“她是对的。但在我看来,阮老板风情万种,自是怎么扮都好看。”
      阮筱垚摇摇头,问季荣:“季少爷这话是经历了多少个女朋友才能说出来,贵妃醉酒你不爱,偏倒是看上了金玉奴一个痴情女,神了,神了。”说着就走出了墓园。
      “少爷,这阮老板是释怀了,还是恨上了?这不会是……”梁宇担忧的问道。
      “是什么?”季荣漫不经心的问着他。
      “这不会是傻了吧……”梁宇小心翼翼的说。
      “呼,梁宇,以后少听李婶儿说八卦,把小孩脑子都说瓦特了。”季荣转过身一本正经的对着梁宇说。
      “啊……哦好。”梁宇挠挠后脑勺想着,‘李婶儿难道骗我?不是说受了打击就会变痴傻吗?’
      季荣把阮筱垚送回了赛香阁便回了季家,季老爷子也是在大厅等了许久才等到季荣。
      “爹。”“季老爷。”
      “逆子,还知道回来,整日跟那个戏子混在一起,还想混到什么时候?”季老爷子虽说上了岁数,但是当年驰骋商场的威严仍在。
      “爹,阮筱垚的商业价值很高,她救过我,还有那个小姑娘……”季荣坐在沙发上和季老爷子解释。
      “闭嘴,还敢跟我提她救过你,那些法国佬也是你能惹得?啊?!季荣,我看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没学会收敛,季家是你能拿来开玩笑的吗?出了事情你难道要让整个季家给你陪葬吗?!得了便宜还卖乖。”季老爷子气的差点没喘上气,又继续说:“梁宇,你说,这些天少爷都干了什么?说啊!”
      “老爷,少爷确实是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死了几个杂碎……”梁宇话还没说完,季老爷子一个烟灰缸就砸在了他头上,梁宇的额头上瞬间冒了血。
      “死了几个杂碎?一个城南富商,一个上海名角儿,居然还登报大肆宣扬!为了一个无关生死的戏子,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季荣,如果那个小妮子知道了你干的那些个脏事儿,你以为她还会坐以待毙,任你玩弄?”季老爷子敲着拐杖,狠厉地说道。
      “够了!这些事情我自会安排,您老人家只管退居二线,其他的我会处理,我就先走了,爹。”说罢,季荣就带着梁宇出了季家老宅,梁宇头上血肉模糊,季荣开车带梁宇回了他自己的住处,让李婶儿帮忙包扎。
      季老爷子看着走远的季荣,心里暗骂恨铁不成钢。然后又对着旁边的下人小声说了些什么,才渐渐平息怒气。
      回了戏班子的阮筱垚也不闲着,继续带着小学徒们练功,似乎已经对小杉的死释怀,而整个戏班子上下二十几口人,谁也不敢提小杉。
      夜深,阚老爷子告诉阮筱垚说:“筱垚,明日有戏场,你若不想去,咱们就不去了,在休息几天。”
      “不用了阚叔,我可以的,戏比天大,这哪儿能再休息,水了人家戏园老板,那不得跳墙了?”阮筱垚笑着回答阚老爷子
      阚老爷子见状也没办法,只好由着她,“那就好,那就好,早点歇着,明天我让人陪你一起去罢。”
      阮筱垚点点头便出去了。

      “亨利先生,请坐请坐。”季老爷子招呼着上次差点和季荣打起来的法国佬。
      “季老先生找我,想必是有事要聊吧,但说无妨。”亨利翘着二郎腿坐着。
      “上次的事情是犬子唐突了,年轻人,初出茅庐,还希望亨利先生理解。”
      亨利挥挥手,“中国人有句老话叫不打不……”
      季老爷子忙接:“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
      “嗯嗯对,就是不打不相识,我认为令郎很有头脑,季家这几年一直发展的很好,我想知道,季小先生是怎么在不做卖国贼的情况下还能把季家的产业做得这么大,这背后,又有多少条人命呢?”亨利俯身放下手中的酒杯,眯着眼问。
      季老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了半天。
      “哈哈哈哈,季老先生别慌,我们都是商人,商人是要利益和结果,至于季小先生的那些个事情,我没兴趣。开个玩笑而已。”亨利笑着说,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呵呵呵,亨利先生很是幽默啊。当然这次找您肯定不是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我听说亨利先生对那天那个小戏子很感兴趣?”季老爷子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引到阮筱垚身上。
      “确实,我很喜欢她唱的曲子,很好听,人长得也很精灵。”亨利看着季老先生,猜到了季老爷子大概想做什么。
      “既然亨利先生有这份心思,那季某自当是要圆了您的心愿,就当是赔罪了。”季老先生笑容加深。
      亨利起身理了理西装,“那就,麻烦季老先生了。”说完便和季老爷子握手致意,走出了季家大门。
      “季家的人,都很聪明,想要一石二鸟,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亨利上车后说。
      “Alors, Monsieur, accepterons-nous encore les gens qu’il a envoyés(先生,那我们还要接受他送来的人吗?)”
      “为什么不?我对戏曲文化还是很感兴趣的。再说季老爷子如果想做什么,也不会威胁到我。那天的女人明显和他的儿子有些什么关系,这种戏码,在富家子弟之间很容易上演。”亨利摇摇头,“走吧,去会会那个女人。”

      阮筱垚醒来时,已经在一个大房间里了,她只记得她和跟着她的那个小学徒刚换下行头,一出门就被打昏了,但是那个小学徒不在她身边,可能是被留在戏园子里了。
      阮筱垚试图挣脱绳子,可是绳子被打了死结,根本挣脱不开。正当阮筱垚想起身看看有什么能利用的工具时,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的人正是亨利。
      “hello,阮小姐,好久不见,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亨利坐在阮筱垚对面的皮椅上。
      阮筱垚盯着亨利,又看了看这个欧式风格的房间,想起来他就是那个法国佬,
      “我记得你,你和季荣谈过生意,用枪。”阮筱垚坐回地上,靠着墙懒洋洋的说。
      “哇哦,阮小姐记性真是很好。但是我跟季先生合作很愉快,枪这种暴力武器当然不能用上。我很喜欢你那天唱的戏曲,所以想请您给我单独唱一次,不知道阮小姐能否赏个脸?”亨利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这个镇定的女人。
      “先生看戏不去戏园子就罢了,把人捆起来这也是法国特有的待客之道?”阮筱垚挑眉。
      “阮小姐说笑了,”说着,亨利就叫人给阮筱垚松绑。“上次就觉得阮小姐不是平常人,看见真刀真枪不仅不怕,还能唱戏,今日一见,果真是有勇有谋,不愧是季荣的女人。”
      “先生也很有勇气,就不怕季荣知道,把你也阉了?”阮筱垚活动着手腕。
      “季荣一个毛头小子,你就是他父亲送给我的,你觉得他能把我怎么样?或者说,他能把他父亲怎么样?”亨利轻笑道。
      阮筱垚顿了顿,看着亨利说:“自古戏子多下贱,季少爷此举,我也不惊讶。先生即是想听戏,那小女子就来一曲金玉奴如何?”
      “Please.”亨利调了调坐姿,看着阮筱垚唱戏。

      “人呢!阮筱垚在哪儿?”另一边的季荣一脚踹开了戏园子的老板。
      “季少爷……,小人真的不知道,阮老板换了行头就不见了,就留下了个被打昏的小学徒在这儿。”老板忙跪在季荣面前求饶。
      季荣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自己如果早点来就不会出这档子事儿了,也不知道阮筱垚现在怎么样了。
      “少爷!少爷!问出来了,后院的乞丐说看见阮小姐被抬上了季家的车。”梁宇按着头上缠着的白布,怕它掉了又得流血。
      “季家的车?他怎么知道是不是季家的车?”季荣疑惑道。
      “他不认得我认得啊,那小乞丐记得车牌号,我估摸着是老爷子……”梁宇说道老爷子就没了声。
      “开车,回老宅。”季荣咬着牙说。

      “老爷,老爷!”德叔急匆匆地跑进大厅喊着。
      “干什么这是,火急火燎的。”季老爷子悠闲的逗着鸟。
      “少爷来了,眼神快把人给杀了。”德叔着急的说
      “那又怎么样?他能把他老子给杀了?”季老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回了沙发上。
      “人呢?”季荣站在季老爷子面前喊道。
      “什么人?”季老爷子明知故问。
      “告诉我,阮筱垚,在哪里?”季荣握紧了拳头。
      “阮筱垚,我把他送给那个法国人就当是帮你赔罪了。”季老爷子靠在沙发上说。
      季荣气的直发抖,“梁宇,备车。快点!”
      “哦哦哦好。”梁宇不敢怠慢,三两下就把车开来了。

      “你比豺狼还要狠,我打狼要用无情棒,我高举起扁担将你打,不打你难消我心头怒万丈!(沪剧金玉奴唱词)”
      “啪啪啪。”亨利起身鼓掌,“阮小姐果然是上海滩名角儿。嗓音确实是没法跟一般人比。”
      阮筱垚对着亨利作揖,“先生,我这唱也唱了,跳也跳了。是不是该让我走了。”
      “不不不,阮小姐,中国人常说春宵一刻值……”亨利话还没说完,门就被踹开了。
      “我值你大爷的!”梁宇一进来就把亨利踹飞了。
      季荣把阮筱垚护在身后,冷眼看着亨利从地上爬起来。
      “季荣,你疯了吗?为了一个女人要跟合作伙伴闹翻?”亨利不可置信的看着季荣。
      “合作伙伴?你在我的地皮上,建一个偷工减料的工程,还想瞒住我?”季荣冷漠的看着亨利,“一个外国人,以为有租界就能为所欲为?”
      季荣怀里的阮筱垚看懵了,这一刻的季荣在阮筱垚的眼里是拥有爱情的滤镜的。
      亨利握紧拳头,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三人。
      “梁宇,把合同拿给他,不论死活,让他签。”季荣吩咐了之后,就带着阮筱垚回车上了。
      “亨利先生,你自愿,还是我用强?”梁宇拿着合同站在亨利面前。

      “阮筱垚你不是特会打架吗?不是特能说吗?怎么到这老外这儿就不行了?就傻了?”季荣边开车边吼阮筱垚。
      “你……,你别生气嘛我这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你先开车别出什么交通事故了……”阮筱垚看着气红了眼的季荣,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沉默片刻……
      “不对啊!季荣,明明是你老子搞的事儿,你什么理由吼我。”阮筱垚反应过来才想起亨利说的话。要不是因为季荣握着方向盘,她早就上去掐死他了。
      “你现在又行了?嗯?劲儿又上来了?这件事情我知道处理。你别管了。”季荣看着一旁炸毛的阮筱垚,又觉得好笑。
      “笑什么笑,烦人。”阮筱垚气鼓鼓的望着窗外,心里也还是很感激季荣及时赶来。
      “下车。”季荣熄了火对阮筱垚说道。
      “这不是赛香阁啊,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阮筱垚盯着季荣。
      “你值几个钱我就把你卖了,这是我家。下车。”季荣既好气又好笑。
      季荣看着阮筱垚宁死不屈的样子,上前打开车门,直接把阮筱垚扛起来带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季荣你这个流氓,无耻,盎三(形容一个人阴险,得寸进尺)”
      季大少爷当然不会管阮筱垚这些。打了一下阮筱垚的屁股,“别吵,还真想让左邻右舍都听见你活儿有多好?”
      阮筱垚一听就闭嘴了。
      “亨利说的没错,春宵一刻~值千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大早,阮筱垚刚一睁眼就看见身边的季荣撑着头看她,阮筱垚羞的用被子捂住头,却被季荣拉下来,
      “怎么,睡也睡了,看也看了,阮老板不想认账?”季荣笑着看对阮筱垚说。
      “谁说的!负责,负责就负责。”阮筱垚探出头望着季荣。
      “快点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季荣抱着阮筱垚进了浴室。
      穿戴好的阮筱垚和季荣一下楼,就看见梁宇垮着脸站在那儿。梁宇一看见这两位就跟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
      “少爷你怎么睡到现在啊,出大事儿了。”梁宇急的脸都红了。
      季荣不以为然,和阮筱垚坐在沙发上看着梁宇,“什么事儿啊,亨利还没签合同?”
      梁宇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签,是阮小姐。”
      阮筱垚正准备喝水的动作停住了,看着梁宇说:“怎么了,我出什么事儿了”
      梁宇拿出今天的报纸,“您自己看吧。”
      阮筱垚看着报纸上的大字“当红名角儿成交际花,梨园行恐成皮条圈”
      “胡扯!这照片,这文章,诬陷诽谤!断章取义!”
      照片上是阮筱垚被季荣从亨利的家中接出,第二张是季荣把阮筱垚抱回自己家。
      阮筱垚猛地起身差点儿晕倒,被季荣扶好之后缓了缓,突然想起阚老爷子有看报纸的习惯,戏班子乱,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季荣,送我回去,我要去见阚叔。”阮筱垚握住季荣的手说。
      “好,梁宇,快备车。”
      “是,少爷。”

  • 作者有话要说:  法语翻译源自有道翻译器。我不会写car,写了也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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