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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三日月和鹤丸见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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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他身后的鬼使黑阴森森地磨了磨牙,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味道。他一手按在天狗的肩头,一手拎起兔子耳朵,看样子简直像是要把这群没眼色的小妖怪统统下锅做成油炸全宴。
“鬼,鬼使黑大人!”鸦天狗瑟瑟发抖,几度泫然欲泣,一副今日就要报效大江山的悲壮模样。鬼使黑咬牙切齿地将他们拎起来,身后鬼使白替他拿着镰刀,难得没有阻止对方的冲动行为。
“别以为露出这幅样子就算结束,给我负责啊负责!竟然带着来自冥界的尊贵客人去哪种地方——真的宰了你啊!”
“呜哇哇哇!!”
一群小妖怪被吓得泪眼汪汪,三日月看够了热闹,这才干咳一声算是阻止。他微笑着看向鬼使黑,声音温和:“这些小妖太过顽皮,的确需要教导,但若是吓坏了,反而有损与大江山的和气。作为赔礼,就让他们亲自带两位去面见鬼王殿下吧。如果有失礼的地方,也当由鬼王殿下抉择。”
鬼使黑瞥了他一眼。短短几句话太刀就已堵死了他所有发火的借口。因为被不懂事的小妖怪带去茅厕而在大江山大发脾气?这种事情别人有脸传,他都没脸说。鬼使白也适时上前一步挡在兄长面前,清冷视线与太刀相对,彬彬有礼而不失威仪:“见过三日月阁下,久闻大名,深感荣幸。”
“哦?冥界也会知道一介普通付丧神的名讳吗。”
“这是阎魔大人用眼睛推算出来的事情。此番前来大江山,一是有关幽冥调度,需要提前告知各地主人,二便是为了替阎魔大人传信,希望您能找时间去见她一面。”
“我与这位大人应是素不相识。”
“所有死者都归于冥界所管,因而阎魔大人洞晓万物。她对您很有好感,也希望能够帮助您早日回家。”
“......”
三日月看了鬼使白一会儿,后者面不改色,始终保持着谦虚有礼的姿态。他沉吟片刻,颔首应下邀请。鸦天狗趁机弱弱开口,主动请求将功补过,带着他们上山去。三日月略一沉思,索性自己也陪着他们一起去。他呆在这里一直在修炼法门,现在遇到了不小的瓶颈,亦想回去问一问一目连该怎么办。
大江山这段时间外来妖怪众多,他们走在一起也不显得突兀。鬼使黑看起来分外记仇,时不时用让鸦天狗毛骨悚然的眼神瞅着他的后脑勺,看样子真有几分把他给做成狗肉火锅的打算。反而是鬼使白瞟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幼稚不幼稚。”这才让鬼使黑转移了注意力,气鼓鼓道:“这可是他们的错,带我也就算了,怎么能把你也带到那种地方?”
“我又不怕。”
“不怕也不行。”
“说到底是你很在意吧,幼稚。”
“...怎么可能!我是真的在担心你啊!!”
这俩兄弟看起来感情极好,有一句没一句在身后闲谈着。多是鬼使黑咋咋呼呼地抱怨着什么,又被弟弟干脆利落地否决。三日月听得有趣,笑道:“两位关系真好。”
“那是,这家伙可是我弟弟,当然要照顾他了。”
“...让您见笑了,这个笨蛋还不能很好地担任鬼使的职责,所以我才会来协助他。”
“喂!”
“哪里哪里,这不也很有趣吗。”
这情况真该让膝丸兄弟也来看看,鬼使黑大概会有很多话与膝丸讲吧,那就真是太有趣了。三日月心情愉快,一众人到了酒吞童子的住处,鸦天狗拍拍翅膀,迫不及待地告退离开了。几人拾阶而上,今日酒吞童子难得没有喝酒,他斜靠在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衣衫中露出纹理分明的腹肌,赤发火一般招摇。身旁酒葫芦张着狰狞大嘴,雪白利齿滴滴答答淌着充满酒香的液体,三日月忍不住多看两眼,思考着酒葫芦究竟算是什么样的品种。
“阎魔那家伙让你们来做什么,我最近可没和她打交道。”
“阎魔大人派我前来告知一声。冥界最近阴气混乱,凡尘恐有异象发生,希望鬼王多加在意。”
“有关八岐大蛇的传闻现在众所周知,这算是她已经确定过了,八岐大蛇逃出封印了吗。”
“正是。”
酒吞童子嗤笑一声,挑眉满是奚落。面对他的话,鬼使白不卑不亢行了一礼,坦然回应。八岐大蛇乃是阴气之主,在冥界最底处被天照大神封印了上千年,怨气横生,根本不是人力所敌。阎魔虽是冥界之主,但面对天照大神昔日设下的封印仍是束手无策,只得派遣鬼使往各种提前通知一声,好让人间少些祸患。
“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三日月留下。”
面对千里迢迢跑过来告知的鬼使兄弟,鬼王大人毫无愧色地听完话就将人丢开。得亏他实力强悍,没人能够对那张脸来上一拳。否则依着这臭屁的性格,简直是性命堪忧。
鬼使兄弟们显然已经习惯了对方身上这一点,走得潇潇洒洒。酒吞童子看向三日月,太刀静静望他,微风拂动衣袂,恍若画中人。就算是酒吞童子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绝色,不过可惜比茨木童子要差些。
他屈指敲了敲酒葫芦,后者张嘴一吐,自葫芦口流出带着奇妙馨香的美酒。那酒香太醉人,闻着就让人醺醺欲睡。宛如水带般的清澈液体卷上付丧神腰间,转瞬就被两把太刀尽数吸收。三日月浑身发烫,竟真如醉酒一般,有种浑身飘飘然之感。他勉强稳住心神,抬眼诧异看向鬼王。这酒乃是酒葫芦十年酿成一杯的精华,就连酒吞童子自己平日都不常喝。如今拿出来却毫不犹豫。
“安心睡吧,我对有功之辈从不吝惜。”
酒吞童子懒洋洋地说道,虽然寻常人看不出端倪,但以他的眼力,自然瞧得出来对方身上的问题。神酒能够补充灵气、净化污秽,虽说没办法直接根治,亦足以起些作用。
“多谢。”
三日月笑了一声,他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就地一坐,靠在另一棵树下沉沉睡去。轻风垂落婆娑的叶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若花鸟卷看到这一幕,怕是顷刻就会提笔为其风姿作画吧。
大妖慢悠悠地喝了杯酒,转头看向身后的同辈:“你要是这次不给我旗开得胜,我就拿你酿酒赔罪。”
“有我和兄长在,自然不成问题,更不用说还有三日月殿助阵。”那人道。“据说平安京的那位白狐之子,近来收集了不少阴阳五行的材料。虽然是用于阵法,未免太多了些。”
“不用管晴明,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倒是你,见了昔日同伴,真的不想回去?”
“那也得回得去才行。”他叹了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无论是这副身体还是活下去的条件,都是‘髭切’让给我们的。等到契约结束之后,我们也会消失吧。”
“开什么玩笑。你们俩可是我的下属,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死。”
......
潺潺如水雾弥散、恍若春之又来。头顶晚春的群樱沉甸甸压下满泓光影,随风沙沙作响着。
黛发太刀顺着青石板路缓步向前,华美狩衣上金色流苏摇曳,黛蓝瞳眸倒映出如弦的弯月,正是当初初见的模样。他绕过拐角、步入长廊,最终在院内的小桌旁站定。一身纯白的鹤儿坐在桌上,正与停憩在指尖的一只鸟雀说这话。圆滚滚的长尾雀犹如雪球一般,站在太刀手指上啾啾地冲他乱叫。后者亦是专注聆听着它的声音,纯白的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闪动间偶尔流露出属于晨曦的璀璨金色。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突然发觉有人过来一般,转头冲着三日月明朗一笑:“三日月,你终于来了!”
“久等了,鹤丸。”
三日月微微一笑,上前与他对坐于石桌两边。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熟悉的景象,但本丸的景色早就已深烙心底。他熟悉这里的每个细节,无论是明石习惯偷懒睡觉的地方,还是五虎退的小老虎总爱乱跑的角落。在哪棵树下看过粟田口的短刀们表演的舞蹈,亦或者曾让审神者枕在膝盖上午睡的闲隙。桌上的点心仍是熟悉的口味,清茶袅袅冒着一点热气,入口甘甜温润。
“难得你能进这里来,给我讲讲外面的故事吧。”太刀趴在他对面,笑容与眼睛一起闪闪发亮。三日月歪了歪头他:“我经历的事情,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才没有!我受损这么严重,自然是醒少睡多。”
“那该从哪里讲起呢。”
三日月略微沉吟,索性从他终于从虚空中找到空隙冲出了溯行军的包围,进入了一座陌生的雪山开始。帮助他的好心雪女、为师门报仇不成反而被抓的奈奈子,晴明的话与在这里遇到的膝丸兄弟,人面蛊和那个讨厌的怪异阴阳师。从太刀口中讲出来均是带着悠长平淡的滋味,好似一身风雪的说书人在桌上叩响沉木,在炉火温暖的客栈中面对竖耳侧听的众人慢慢说出自己一生的故事。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解决完源氏后,我要去冥界一趟。应是与八岐大蛇有关,说不定还能找出净化你身上浊气的方法。”
“真好啊,我也想出去看看。”
鹤丸时而惊叹,时而大笑。他虽然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象,但远没有三日月讲述得这么清晰。一个崭新的世界,人与妖怪共处,那该是多么有趣啊。太刀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无尽的向往与期待。如果他也能够和三日月一起看看这世界就好了,只从别人嘴里听说这种事情的话,总没亲身经历来得有趣。
“如果计划成功的话,你应该就能出去了。”
“真的吗?可以一起喝酒吗?”
“届时耍酒疯的话可勿要说我不帮你。”
“诶——三日月!我们多年情谊,你怎么能如此无情?”
“是你先一喝酒就抱着人又唱又跳,本丸谁没有被你的狼哭鬼嚎折腾过。”
“......可恶。”
鹤丸国永无言以对,只得撇撇嘴角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他仰头看着头顶的万叶樱,灿烂的日光落进眼底,好似融化的黄金般赫赫生辉。
真好啊,他想。刀剑从不畏惧死亡,留下来阻止敌人也罢,与对方并肩战斗也罢,折断于战场之上是远比束之高阁的赞赏收藏更令武器光荣之事。
但如果能够像现在这样,与对方在午后闲谈些闲情轶事,饮着清茶细数平安时代远去的古老风光,交换彼此的故事与偶尔听闻的一声笑谈。过去与现实相互交织,不曾交汇的人与刀碰撞出新的火焰。在回忆尽头留下的,将是怎样崭新的故事呢。
鹤丸想着,他看向面前风华绝代的太刀,微微地笑起来:“下次见面的时候再把新的事情讲给我听吧,三日月。也让我想想,到时候的我,该对你讲些什么故事呢。”
他喜欢热闹,喜欢于一成不变的时光中悄然变迁的新奇事物,这世间太多事情碌碌无为令人疲乏,才使得生命需要些惊喜来填充。但他也喜欢有些人,有些事,他们不需要改变,哪怕只有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是令人忍不住微笑的景色。所以只要维持着这样就好。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