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一梦成真》安南以南

14、樱落

　　苏黎看向楚笑炎。
　　是他……破开了梦境？
　　涂山族人也随之跌了出来，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竹眠跪坐在地上，手臂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伤，血浸湿了他的半边青衫。
　　女主人死死抓着被子，汗水从额头不住滚落，混杂在眼泪之中，湿透了枕头。

　　楚笑炎指在竹眠喉咙处的剑突然往前一刺！
　　“楚笑炎！”苏黎失声喊道！
　　“破！”楚笑炎眉目一凛，沉声一喝——竹眠浑身一颤，瘫软在地上。

　　“竹眠！”苏黎跪到地上，伸手去扶他。
　　虽然只是初相识，但这样一个善良温柔的人……她无法接受对方就这样丧命于楚笑炎的剑下。
　　一缕黑血从竹眠的喉咙处喷溅而出。

　　楚笑炎抬手拭剑，收起也牙。却见苏黎一双眼泪意朦胧，带着敌意直直朝他看过来。
　　楚笑炎一愣。
　　“你何必。”她一字一句道。

　　楚笑炎嘴唇微抿，“本该如此。”
　　苏黎冷笑一声，本该如此？那作为一个bug的她死在救世主手里……也是本该如此么？
　　看着苏黎一脸阴翳瘫坐在地上，楚笑炎神情微动，随即眼底浮上一点笑意。

　　女主人的神情慢慢平稳下来，她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笑意，抚上自己的肚子。
　　竹眠血迹斑斑的青衫逶迤了一地。

　　苏黎只觉得很冷，冷得她不禁微微颤抖。
　　即使是女主人有错在先，即使竹眠没有真正犯下伤天害理的罪行……他也该死吗？
　　没有辩解的机会，本该如此罢了。
　　苏黎有一瞬心灰意冷。

　　突然有一块东西朝着楚笑炎飞过来——他迅速伸手握住，是阴鱼。
　　苏黎看都没看他，“阴鱼给你，他我带走。”
　　楚笑炎的手指在阴鱼上微微摩挲。

　　苏黎突然回过头，冷笑道：“要将他挫骨扬灰么？”
　　楚笑炎一双寒星目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不用。”
　　“那请你带着阴鱼先离开。”

　　涂山阙从窗子外跳进来，“得手了？”
　　楚笑炎深深看了苏黎一眼，侧身避开他，唤出也牙剑，飞身而出。
　　涂山阙看着楚笑炎与他擦肩而过，“他怎么会在？不是说好十五分钟吗？！”

　　苏黎正在用衣摆擦拭竹眠脸上沾染的血迹，没回话。
　　“阴鱼呢？”
　　苏黎扶起了竹眠的头，“帮我一下。”
　　“阴鱼在哪里？”
　　苏黎抬起头看着涂山阙，“被楚笑炎拿走了。”

　　涂山阙很想发火，但在碰到苏黎眼神的一瞬间，突然就软下心肠来。
　　没什么，只是她的眼神太静，又带着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你……”
　　“能不能帮我一下。”苏黎再次开口。

　　这块阴鱼没了也没关系，反正苏黎在，还会有更多的阴鱼。涂山阙很快就想通了，他背起竹眠，“我们去哪里？”
　　苏黎最后看了睡梦中的女主人一眼，她的手始终没放开肚子，脸上带着恬淡的笑。
　　苏黎垂下眼睫，“去竹林。”

　　这竹妖浑身是血，都染到他衣服上了。
　　涂山阙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背着竹妖下到院子里，然后迅速甩锅，“你背着。”
　　涂山族人点点头，背起竹眠。

　　“阴鱼都被那小子抢走了，你还管他干什么啊！”涂山阙抱怨道。
　　“去竹林。”苏黎重复。
　　“去竹林干什么，你总得告诉我吧？”
　　“把他……葬了。”

　　“葬了？”涂山阙瞪圆眼睛，“他还没死，你要把他葬了？！”
　　“？”
　　苏黎看向涂山阙，“没死？”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去竹林把他杀了，顺道葬在那里……没看出来啊苏黎，那么歹毒……”涂山阙的语气有点凉。

　　苏黎的表情成功出现了一条裂缝。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我、的、阴、鱼。
　　楚笑炎！！！

　　这边楚笑炎已经回到了砚山湖。
　　乳牙正扒在竹子上委屈巴巴呢，便看到少爷飞身而下，朝他扔了一片什么东西过来。
　　乳牙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一接，整个熊猫蜷成一团滚进了少爷的怀里。

　　楚笑炎一只手托起他，“冒冒失失。”
　　乳牙嘤咛一声，低头一看，哇！阴鱼！好大一块！
　　乳牙抱着阴鱼，“少爷好厉害！”

　　楚笑炎眼底含着一点笑，嗓音低沉“嗯”了一声。
　　是挺厉害的。

　　***

　　竹眠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一张英气勃勃的脸。那人疏密有致的眉毛动了动，“醒了！”
　　随即响起一道女声，“情况怎么样？”
　　竹眠努力转过头去，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女朝着他走过来，一张小脸埋在披肩长发中，有些微憔悴。

　　竹眠略一思索，挣扎着起身，“谢过恩人……”
　　“还是躺着吧，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苏黎制止他。
　　竹眠却还是下了床，抬手向着苏黎行了一礼，“竹眠多谢恩人。”

　　他为取九转灵犀草，本就心脉受损，身负重伤，阿樱之死……则直接催发了他的心魔。
　　他失了神智，浑浑噩噩许久，直到昨日，被人破除魔障方才清醒过来。
　　眼前少女……正是出现在他梦境中的那一位。竹眠再次向她行了一礼，“再次谢过。”

　　苏黎摇摇头，“你要谢的不是我。”
　　竹眠的目光在这屋子里环绕一圈，笑了笑，眉眼在刹那间犹如一汪春水泄开，“自然是要谢的，先谢姑娘救了我一命，再谢姑娘收留。”
　　苏黎一愣。

　　破除他魔障的那人，用的是剑，剑气凛冽，的确不是眼前这姑娘能使出来的。
　　不过却是因为她，自己才能捡了一条命回来……
　　“那时若不是姑娘帮我挡了一下，那道剑气，在剖出我体内阴鱼的同时，也会要了我性命。”

　　苏黎神情一动，所以……楚笑炎后来的那一剑，只是为了帮他破除魔障？
　　如此看来，倒是她错怪他了。
　　苏黎摇摇头，“阴差阳错而已。”

　　“诶，你身上还有没有阴鱼？”方才那英气的少年坐在柜子上晃着一条腿。
　　另一个小少年进了屋，把粥放到床头柜，“趁热喝。”
　　竹眠朝他笑笑，“谢谢。”

　　“镰刀，你煮了多少粥啊？”少女揪住小少年的衣角。
　　“你们的在楼下，姐姐先去喝吧。”
　　少女点点头，“涂山阙，下楼喝粥。”
　　被唤作涂山阙的少年从柜子上跳下来，“他都还没回答我问题。”

　　少女伸手推了他一把，“有的是时间，让人家休息下。”
　　她转过头来，“你先把粥喝了，要是困的话再睡一会儿。有事就下来找我们。”
　　竹眠点点头，“谢谢。”

　　苏黎扯着涂山阙退出了屋子，涂山阙还在抱怨，“就不能等我先问完他话吗？”
　　“别痴心妄想了，阴鱼就一块，被楚笑炎拿走了。”
　　“少主，确实感觉不到阴鱼的存在。”镰刀补充道。
　　“嘁，没用，堂堂一个大妖……”

　　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竹眠眉眼温柔，修真人和妖族……相处得也能很融洽呢。
　　他端起床头柜的粥，喝了一口。温度恰好，暖意从喉头蔓延到四肢百骸。

　　春天似乎一下子进入了尾声，夏意来得比往常早了些。
　　涂山阙和镰刀两人一坐一躺，打起了瞌睡。
　　苏黎嫌弃地看着把大腿搭在沙发扶手上睡得正欢的涂山阙，最后还是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薄被扔到他身上。

　　给镰刀盖薄毯的时候，他动了动，睡眼朦胧抬起头来，“姐姐？”
　　苏黎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床上睡。”
　　镰刀摇摇头，“趴一会儿就行。”

　　“苏黎姑娘。”脑海中突然响起温柔的一声唤。
　　竹眠？
　　苏黎表情动了动，“那你接着睡，我上去看看。”

　　“我和姐姐一起上去……”
　　苏黎按住他的肩膀，“我去就行。”
　　竹眠在单独喊她。

　　门是虚掩的，苏黎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进来吧，苏黎姑娘。”
　　苏黎推开门，竹眠站在半开的窗前，暖风吹拂，一头青丝与他身上的青衫交缠。
　　他突然伸出手，接住了一片从窗外飘进来的樱桃花瓣。

　　“苏黎姑娘这里……也有樱桃树呢。”
　　苏黎走过去，“伤好些了没？怎么就下床了。”
　　妖族的恢复能力远远要比人类强，但苏黎不确定他的恢复速度到底有多快，不免有些担心。

　　竹眠回过头来，手掌托着那片洁白、柔软的花瓣，“多谢姑娘，已经大好了。”
　　苏黎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他，“阿樱……还在吗？”
　　竹眠有一瞬的凝滞，随即淡淡道：“精元尚在……只是那不是阿樱了。”
　　苏黎沉默地垂下头。

　　“我活了太久，见过太多人和事，平平稳稳修炼至今，没料到劫数竟会是阿樱。”
　　苏黎默默看了看他整洁如新的青衫和一头长发，像是几百年前的打扮，嗯，祖宗辈的人物。

　　“你们是在找阴鱼吧。”他突然问。
　　苏黎点点头，“丁酉年将有大难，必须集齐阴阳鱼……才有可能镇压。”
　　竹眠捕捉到了她话中的关键词，“有可能？”

　　他又点点头，“这等至宝，必有大妖看守，尚且不论那些散落在天涯海角、连位置都找不到的。”
　　竹眠抬起眼眸看她，目光温和，“很难吧。”

　　苏黎避开他的目光，“很难，但必须找到。”
　　集齐阴阳鱼是她现在唯一知道的主线任务，她必须努力介入……无论多难。

　　竹眠的语气中突然带上一丝怜悯，“你很害怕。”
　　苏黎瞳孔一缩。
　　竹眠却是微微一笑，“无意冒犯，我感觉到了……很难控制。”
　　苏黎抿起嘴角，他毕竟是修为甚高的大妖，只是……被人窥破情绪的感觉，不太好。

　　“或许你能告诉我，如果我能帮上忙，必会全力以赴。”
　　苏黎摇摇头，“谢谢，不过……”
　　不过她自己的命运……只能她自己改写。

　　竹眠不再追问，他的目光似乎落到天边的某朵云上，“助我破开魔障那人，是叫楚笑炎吧。”
　　苏黎已经见怪不怪，“是。”
　　竹眠眼角微沉，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我虽然远离人世已久，楚笑炎的名头，却是听过的。”

　　苏黎内心毫无波动，毕竟修真界百年不遇的天才，实红。
　　“这小友……着实厉害。”
　　先是在潜入梦境的时候被他刺了一剑，而后又因他之故得以破除魔障……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苏黎生怕竹眠又开始夸赞楚笑炎，巧妙的转移话题。
　　“打算……”竹眠像是思索了一番，“我向来无所事事，在人间游荡数百年，着实无趣。”
　　“那么……就和你们一起寻找阴阳鱼吧。”

　　他的目光又落在院子里那棵樱桃树上，神情温柔。
　　“不知苏黎姑娘这里……能否多容纳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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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黎：啊！大佬加入了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