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一梦成真》安南以南

12、太太

　　“姐姐！”
　　“苏黎小姐！”

　　楚笑炎比她更快，如同一道闪电飞至她身下，张臂一揽，将人稳稳放到了地上，“疯了吗！”
　　苏黎第一次在楚笑炎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像是暴风雨前，绵延千里的黑云。

　　她耸耸肩，“以你的速度，完全接得住我。接不住的话，摔死好了。”
　　“苏黎。”楚笑炎沉声喊她的名字。
　　“姐姐……”涂山镰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试图阻止她继续激怒这尊神。

　　苏黎却不依不饶，拉起涂山镰往前走，“相比乘你的剑，我更愿意自由落体运动。涂山阙，你们开车来的吧？”
　　涂山阙从楚笑炎身边走过去，像是炫耀般笑了笑，“跑车。”
　　“那行，我们坐车。”

　　涂山族人看着少主得意洋洋的从那一脸杀气的少年旁边走过，突然觉得，不好好修习妖术……好像也没什么。
　　看看，御剑这等奇术还被苏黎小姐嫌弃了呢。
　　他们摇着头走过去。

　　一道剑光闪过，脚下噼里啪啦炸开……低头，竹节化为齑粉，均匀铺了一地……
　　苏黎等人听到身后异响回过头来，却见涂山族人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楚笑炎云淡风轻踏上剑，“竹妖残余，清理一下而已。”

　　***

　　为首的是一辆拉风的白色跑车，几辆轿车紧随其后，在柏油马路上划出一条长长的黑影。
　　在节奏感极强的车载音响中，苏黎的头发被风吹成一团，一脸生无可恋地靠在座椅上。
　　短短两公里路，有必要吗？

　　一个猛刹车，涂山阙愉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了。”
　　嗯，看来很有必要。
　　苏黎捋了捋头发，摸出墨镜戴上，“在外面等我吧。”

　　涂山镰从后面的车上下来，拉开车门，伸手扶住苏黎。苏黎摸索着下了车——像是一个盲人。
　　她刚走出两步，涂山阙突然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扮盲人？”
　　苏黎颤悠悠往前走，“有用。”
　　答了跟没答一样。

　　涂山阙敲击着方向盘，看着身形纤瘦的少女被涂山镰搀扶着走到小区门口。
　　有人在那里接应。那人看向涂山阙，微微朝他鞠了个躬，涂山阙随意地挥了挥手。
　　是他涂山族的人。

　　“苏黎小姐，少主已经交代过我了，我会在这里接应你。”
　　苏黎点点头，“麻烦你在外面等着我。”
　　男人鞠了个躬，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竹子已经侵占了这个院落，甚至有几枝从黑色栅栏边漫了出来，从外面看去，这栋小楼，就像是被囚禁在一座竹笼之中。
　　苏黎的目光从竹林上扫过，按下可视门铃。

　　那里传出一道憔悴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找……”
　　苏黎笑了笑，“太太您好，请问您最近睡得还好吗？院子里的竹子……需不需要除一除？”
　　那边声音猛然一变：“你是什么人？”

　　几分钟后，苏黎被请到了屋里。
　　女主人眼底一片黑青，小心翼翼递给她一杯茶，“请喝茶。”
　　苏黎玩弄着手里那片从地上捡来的竹叶，“谢谢。”

　　女主人和蔼地笑了笑，又问涂山镰，“想喝点什么？这位……”
　　“镰刀，我弟弟。”
　　涂山镰看了苏黎一眼。
　　“镰刀。”女主人重复了一遍，“镰刀想喝什么？”

　　镰刀看着苏黎手里的茶水，“和姐姐一样就好。”
　　“小孩子喝什么茶。”苏黎阻止他，“麻烦给他一杯白开水就行。”
　　女主人笑笑，起身一趟，拿来两瓶果汁，“有两个味道，芒果和水蜜桃。”
　　涂山镰拿起那瓶水蜜桃。

　　苏黎静静观察着这栋装修典雅的小楼。
　　女主人有些拘谨，“请问大师……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少女明明是个盲人，却感觉得到她的目光在屋子里环绕了一圈之后……落在自己的肚子上。

　　不，她应该是看错了。再一看去，少女又仿佛是睡着了一样，安静的坐在沙发上。
　　她不安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其实她原本不信这些东西的，但是几个月前，她绝望的发现，自己再次怀上了个死胎……

　　“您先生呢？”
　　少女突然开口，吓了女主人一跳。
　　她哦了一声，才尴尬地回话，“我先生……他去国外出差了，下个月才回来。”

　　女主人的目光在涂山镰身上一顿。
　　苏黎拍了拍镰刀的后背，“镰刀先出去玩。”
　　镰刀哦了一声，把桌上另一瓶果汁也抱在怀里出去了。

　　苏黎淡淡道：“不害怕吗？”
　　女主人的指甲微微陷进了肉里，明明什么都还没跟她说，对方却仿佛知晓了一切。
　　依稀看得出，掩映在墨镜背后的那双眼形状很美……那双眼似乎突然朝她眨了眨。
　　女主人心口一跳，摇摇头，“不害怕。”

　　苏黎的语气很淡，“噩梦伤身，对孩子不好。”
　　女主人的脸色一分分白下去，她怎么知道的……她怎么知道的？
　　她再次意识到，眼前的少女，是有真本事的。
　　她放在小腹上的手突然开始颤抖起来，身子也在不知不觉中远离她，往沙发一角处坐过去。

　　苏黎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太太，这世上……不止是人类拥有生命，何必呢。”
　　女主人浑身发抖，脸色煞白，眼泪从眼角滑落，掉到手背上，是烫的。
　　她一缩手，“可是……我能怎么办？他不是去国外出差，是去和他的情人度假了……如果我再不生下孩子，我……我……”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胡乱往脸上抹了一把，“对不起，跟你说这些……”
　　对方看上去不过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罢了，怎么会能理解她的痛苦和恐慌呢。
　　手背被人覆上，女主人狼狈地抬起头来——

　　“太太，孩子，留不住一个男人的心。”少女的语气很轻，却重重砸在她心上。
　　“想哭就哭吧，我看不见。”
　　女主人肩膀一塌，捧着脸哭起来。
　　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很暖。
　　……

　　女主人送苏黎出门的时候，仍然红着眼。
　　苏黎对她说，“就送到这里吧。”
　　女主人温顺地点点头。
　　“好好休息，我晚上再过来。”苏黎交代她，“到时候让保姆留门就好。”

　　不出所料，苏黎刚拐出小区门，楚笑炎便从无人的角落走了出来。
　　苏黎扶了扶墨镜，“都听到了吧，晚上就在这里集合。”
　　楚笑炎走过来，“她的私事，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啊……”苏黎中指和食指夹住眼镜横梁往下一拉，露出半双好看的眼睛，“行业秘密，无可奉告。”
　　车里的涂山阙一掌拍在喇叭上，发出“滴——”一声。
　　苏黎又把墨镜推了上去，牵着涂山镰往车边走去。

　　***

　　天色刚染上第一分黑的时候，楚笑炎就已经提前到了小楼处。
　　小楼的花园里，郁郁葱葱的竹子在傍晚的风中摇摆着枝叶，浓密处阴翳一片，黑不见底。
　　楚笑炎飞袖一扫，指尖捻住一片竹叶。

　　这只竹妖……并不简单。
　　小区内四处分布、三三两两的竹子都是它的一部分……甚至包括小区背靠的那个公园，都已经被竹丛占领。
　　即使是自己，也无法探知它的本体究竟是附在哪一株上。

　　苏黎为什么会知道这家的女主人，与竹妖有关？
　　他的眸色渐渐变深，苏黎，你的本事……究竟是什么。
　　楚笑炎收起也牙剑，脚尖轻点落在竹梢上，静候他们的到来。

　　三楼，主卧内。
　　女主人扶着门把手交代保姆，“待会儿我开始做噩梦，你不用管，也不用看着我，等大师来就是。”
　　保姆有些紧张，“太太，真的不用看着您吗？”

　　往常太太只要一做噩梦，便像是被梦魇住了一样，任由周围人怎么呼喊都醒不过来，激烈之处，甚至会站起来疯狂挥舞手脚。
　　怕她碰到壁灯等易碎物伤到自己，从她开始做噩梦以来，保姆都会看在她旁边，守上一夜的。

　　女主人今天似乎不太一样，她朝自己笑了笑，“不用，张姨您下去休息吧。”
　　保姆点点头，安静地退了下去。

　　女主人回头看向那张柔软气派的大床，微微发愣，她一度时期怕极了睡觉，只要一闭上眼……
　　但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后……似乎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她脱掉鞋子，躺到了床上。

　　花园里竹影摇晃。
　　楚笑炎的身形随着竹枝微微摇摆，他眉头突然一蹙——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楚笑炎飞身而起，手中随之捏出一个法诀。
　　刷啦——足下的竹枝，足足被削去大半。
　　楚笑炎唤出也牙剑，欲要乘胜追击，那气息却突然一晃，随即消失不见了。
　　他沉下脸来——放跑了。

　　女主人又梦到了那一天。
　　“……男女都行？”
　　“大师，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她卑微地看着那个留着山羊胡的大师，“无论男女。”

　　“你命中无子，本已是定数……但说来也算契机，你这院子里，恰恰有一花妖将要成形。”
　　“妖？”
　　女主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院子角落里，那棵樱桃花刚刚长出嫩绿新叶，有开花的迹象。

　　“趁此妖灵智尚未开，可取其精元，续你腹中胎儿性命……”
　　女主人有些迟疑，“这……算不算害死这个花妖？”
　　“人妖殊途，算不得害，你想保住你的孩子吗？”

　　“取它的精元……它会很痛苦吗？”女主人还是问了一句。
　　“你杀鸡的时候，会问鸡疼不疼么？”山羊胡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快点决定，还有一个客人等着我……”

　　“我……”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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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今天也是装神弄鬼努力营业的一天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