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妍花开》水墨尘

42、泪

　　第四十二章 泪

　　看着客栈仅有的顾客又被姐姐的熟人吓走时，小紫很是头疼，这人不似前几天的那人，一进门就沉着脸，盯着坐在桌旁吃面的大叔好半晌，那大叔以为又是问他讨债的，面只吃了一口，便急匆匆跑了。小紫正想赶他时，姐姐出来了，见到那人，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将他请上了楼。唉，这样下去，生意真没得做了，小紫颇为失落地叹了口气。
　　“要喝茶吗？”暮妍看着一进门就站着不动的叶卿漠，觉得心里沉淀了很久的伤痛就那样被轻易的挑起，看着他，暮妍想到了林清，想到了林岚的尸体，想到了那一日的种种。
　　“不用了，我说完几句话就走。”叶卿漠依旧站在门口，似乎并不打算进来。
　　“不要恨他，好吗？”思索了半晌，叶卿漠才说道。
　　暮妍怔了怔，不摇头，也不点头。
　　“他是极苦的，九岁那年父亲就将他的身世和叶家的使命告诉了我，父亲告诉我，他在宫里过的很不好，虽然和太子一样的待遇，但那些臣子的子弟极瞧不起他，冷言冷语的，有的甚至明目张胆的欺负他，让他给他们刷马；让他将寝宫中的侍女送过去，给他们凌辱；让他在众臣面前给他们低头哈腰地回话，让他抬不起头。他只能忍着，顺着他们，因为他在宫中的地位是那样卑微，因为宫中他没有可依靠的，你和林岚忽视他，他的亲生母亲也忽视他，任他活在黑暗之中，任他自生自灭。后来父亲带他常出宫来府里，刚开始他很排斥父亲，排斥我，可后来知道我们的用意，知道我们是真心待他，便渐渐地信任我们，相信我们会帮他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帮他走出这样悲惨的境地。所以，他会那样地恨先皇，那样的恨你们；所以，他才会慢慢地依赖我。暮妍，请不要恨他，好吗？”
　　不要恨他，好吗？
　　知道了这一切后，怎么再去恨他，怎么再去恨他？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个哥哥，如果当年能够关心他，那绝不会走到这一步，是自己的错。
　　暮妍回想起那个自小就很沉默，对所有人都很疏远的林清，心里又是一痛，觉得喉咙涩涩的，张了张口，终于问了出来，“他，现在还好吗？”
　　叶卿漠轻轻地笑了，“他很好，现在在一个没有仇恨的地方，终于解脱了。他临走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的原谅，他一直很自责对你做过的事情，其实他，一直都很在乎你这个妹妹。”
　　解脱了？暮妍心里一片痛楚，“你是说他，离世了？”艰难的问出口，泪不由落了下来，何须多此一问，答案不是已经心知肚明了么，却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叶卿漠否定的话语，只可惜，那希望是多么的渺茫。
　　叶卿漠点了点头，神色却很平静，“你不要伤心，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顿了顿，叶卿漠方又说道，“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帮助他夺位，是我答应父亲的，可帮助楚晞夺南林，却是我欠南林百姓的，因为在他的手里，百姓受了极大的苦，他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幸好终是悔悟了，这样，他才安安心心地离去了。”
　　叶卿漠看着一脸悲伤的暮妍，走近她，伸出手拭干她脸上的泪水，“你不要哭，你的泪，让我心痛。”
　　暮妍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突然就回想起与他在一起的种种，这些年，相信他也是极苦的，可是，发生了这些事，谁又是错的呢？
　　谁都没有错，父皇母后没有错，林清没有错，叶卿漠，也没有错。
　　“我要走了，暮妍，你相信吗？那一日我们成亲，我是多么希望可以继续下去，可这一切都是我亲手安排的，是我亲手毁了我们的情缘，可是我从来不曾后悔过，因为你是那么美好，不是我能够拥有的。”
　　“相信楚晞会好好待你的，我们，永别了。”
　　叶卿漠放下擦拭泪水的手，深深地看了暮妍一眼，缓缓转身，瞬间，一滴泪落了下来，那是一滴灼热而悲怆的泪，是叶卿漠此生唯一的一滴泪，不为自己，也不为暮妍，仅仅为没有来得及绽放出的灿烂的这段感情而落的泪。
　　“叶卿漠。”暮妍紧走几步，追上了他，看到他脸上的泪水，心里一片凄然，“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以后好好地活着，为自己而活着，答应我，答应我！”
　　叶卿漠眼中闪过一丝光，她，原谅自己了，原谅自己了！“好，我答应你。以后，便只为自己而活。只为自己。”
　　看着暮妍又落了泪水，这泪是为自己而流的吗？
　　叶卿漠只觉得心里一片酸涩，想伸出手再去拭干，却停在了半空，顿了顿，转身走了。
　　够了，真的够了，这一生，有她这么一滴泪，足够了。
　　以后，便只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