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望》斋耐白

3、第二章 选择

　　13年前，沈宅。

　　那是沈相望第一次见到程子谦。

　　那年她10岁，他15岁。

　　少年时期的程子谦意气风发，只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和白球鞋，皮肤白得发光，在看到她后还很温柔地冲她笑着打了声招呼，那时，他的眼神清澈又明亮。

　　当她和小两岁的沈相让在花园追逐打闹不小心扭到脚，疼得掉眼泪时，程子谦一路跑过来，关切询问着她有没有事，背起她回房间擦红花油，还不忘轻声安抚她，告诉她一会就不疼了，并一直在逗她笑转移注意力，动作轻柔地拍拍她的头，这一幕幕都刻在了沈相望的脑海里。

　　即使，那天他与他的父亲离开沈宅时，与沈仲康聊得并不愉快，沈相望还是一直没能忘记他。

　　后来，偶尔能听到父母谈到他的父亲，生意做大...生意失败...宣告破产…一个又一个不好的消息让沈相望失了神，她急得要死，好几天茶饭不思，可除了这些，她什么也为他做不了。

　　再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她就开始在日记本里，一天写一遍他的名字，生怕自己会忘记他。

　　或许是她的坚持感动了不知哪位大罗神仙，又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在她大二那年，她放弃父亲安排的工作，通过室友的介绍，去到一家公司实习，在面试官队伍里，程子谦的名字像是一盏灯，瞬间点亮了她的世界。

　　成年后的程子谦变得成熟稳重，剪裁得体的炭灰色西装，搭配棉白色衬衫和浅蓝色领带让他看上去更加干练，他还是爱笑，那双本明亮清澈的眼睛却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但那又怎样，她已经找到他了，无论他还有没有当年的模样，只要，是他就好。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

　　她和程子谦通过一次员工聚餐相认，她毫不吝啬表达着对他的好感，而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却默默回应着她，为她处理着工作上的难题，为她每天带早餐，为她精心准备生日，送她回家，以朋友的身份。

　　终于，在她实习结束那天晚上，最后一次的员工聚餐，程子谦借着醉意向她表白，她激动不已，抱着他又哭又笑。

　　成为情侣以后的生活状态似乎还是像以前一样，似乎比以前要更好，他们可以一起牵手逛街，可以牵手在学校里散步，还可以在学校那棵垂柳树下拥抱、接吻。

　　沈相望时常庆幸她的人生竟然可以如此幸运，与她最要好的室友兼好友的苑愿都忍不住一直在说她是不是上辈子修了多少好福气，这辈子才可以这么幸福顺利，着实令人艳羡不已。

　　可人生哪有真正的完美无缺呢。

　　沈仲康和云靓得知女儿谈恋爱的消息，并确定对方是程子谦后，坚决反对两人继续来往，还为此禁足了沈相望一段时间，如果不是沈相让叫来校长和老师来帮忙，她不知还要被关多久。

　　经过那次禁足，沈相望与父母展开了对抗赛，抗不过就躲到学校，一周不回家，两周不回家，最后演变成一个月不回家。

　　回家那天就彻底闹翻，沈相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宅，住到了程子谦的公寓里。

　　司机利哥送来行李箱的时候是在两天后，打开行李箱打算把衣服收拾出来挂好，却不经意看到了一张被翻过来的相框，相框上面还放着一张信用卡和一张信纸。

　　相框里是沈相让和她中学时期的合影，那时沈相让12岁，个子就已经比沈相望高出半个头了，臭屁地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只手搂住沈相望，站在她身边故作高冷。

　　拿起信用卡，沈相望知道这是他从小就用来攒压岁钱的那张卡，以前他一直藏着，说什么也不让看，如今，反倒是怕她没钱主动拿出来给了她，打开信纸，信纸上的字很像小学字体，写着“富豪钱不多，穷人省着花”的幼稚话语。

　　沈相望看着这些，红了眼眶。

　　“相望，收拾好了吗？可以吃饭...怎么了？”程子谦穿着围裙来到卧室，正看到这一幕，扫到她手里的相框和信纸，大概也明白了些，“是小让？”

　　将手里东西重新放回行李箱内，把信用卡和信纸顺势塞到了衣服底下，沈相望摇摇头，笑着说：“嗯，没什么，诶对了，做了什么好吃的啊？我都饿了。”

　　她转移了话题，程子谦也就当没看到，换上一副骄傲脸，“那绝对都是你爱吃的。”说完，就拉起沈相望的手直奔餐厅。

　　看到餐桌上的冒着腾腾热气的火锅和各种食材，沈相望眨眨眼，不带情绪地说道：“哇哦，果然都是。”

　　程子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忙工作，平时都是吃外卖的，这个火锅是我除了泡面以外最有把握的了。”

　　“非常好，我最爱的就是火锅啦，”拉开椅子坐好，又示意他坐下，继续说：“火锅最好的一点，就是想吃什么涮什么，各种菜各种肉都可以吃到，最幸福了，水开了，下肉下肉，我要吃肉。”

　　程子谦望着她，微微笑道：“好，多吃点，一会儿我还要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说吧。”夹起鱼丸一口吃掉，“好好吃啊，Q弹。”

　　“下周我要出差几天。”

　　夹菜的手忽地一顿，沈相望看向他，“下周...是我的毕业典礼。”

　　“所以我要提前跟你报备一下，你的毕业典礼我不能去了。”程子谦的语气轻快，并没有去注意沈相望的表情，他将涮好的毛肚夹到她碗里，“等我回来带你去游乐场玩一圈，作为补偿。”

　　沈相望曾经说过，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游乐场，小时候一直很向往在游乐场里面生活...可似乎，她听到这个并没有表现得很开心。

　　放下筷子，沈相望靠在座椅靠背上，目光一直跟随着程子谦。

　　“你不是已经跟我约好了下周去我的毕业典礼吗？”声音里满是委屈。

　　“土豆片熟了，喏，给你。”程子谦依旧笑着给她夹菜，“你也要理解一下我啊，我要工作，我不仅要养活自己，现在又有了你，我得更加努力打拼才行，这次要是合同签了，我就可以晋升更高管理层，薪资待遇会加倍，有可能还会有分红，你说，我应该怎么做呢？”

　　“我不需要你养活。”

　　“那你是想回家住了吗？其实我觉得你和伯父伯母真的不应该闹翻...。”

　　“我不需要你养，我也不会回家住。”

　　“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总之，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我并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觉得，我需要更努力才行，至少，能够让伯父伯母心平气和地接受我们。”

　　沈相望身子坐正，“他们不会接受的，你不用再表现给他们看，我接受你，我愿意跟你在一起，毕业后我也会立马去找工作，我们两个一起为未来打拼，不需要任何人来检视我们的人生。”

　　眼看就要吵起来，程子谦收起笑容，正色以待，“我们非要在这个时候来说这些吗？相望，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我不会让你跟我一起受苦，我也不会让你因为选择我而放弃父母，以后我们结婚，那就是一家人，难道不应该相互扶持地走下去吗？还有小让，你舍得让他一个人去面对所有困难吗？即使现在他们现在不接受，我也不能对我的工作掉以轻心，是，我承诺了你，但是在事业面前，抱歉我只能选择事业，这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

　　听完他的话，沈相望垂下眼，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我知道了。”声音很轻，但足够让他听清。

　　得到了想要的回应，程子谦满意地重新展开笑容，“理解万岁。好了快吃吧，再不夹肉肉都要老了。”

　　刚要把肉夹给她，她突然起身，看着他，说：“我吃饱了。”说完就转身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程子谦不以为然，还是将肉送到了她碗里。

　　“那我就先放在这儿了，正好我还有工作要回公司处理，你等一会儿饿了记得出来吃。”冲着那扇禁闭的房门喊了几句话，却没有得到回应，程子谦又抬手敲了敲门，“吃完了不用管，等我回来我来收拾，知道了吗？那我走了。”

　　直到程子谦穿戴好，拿包离开了公寓，卧室的门才缓缓打开，沈相望探出半个身子环顾四周，确定他是真的就这么走了后，失望地低下了头，继续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公寓楼楼下，程子谦正在跟同事通电话，上车前抬头瞄了一眼五楼窗户，正好与偷看的沈相望四目相对，被发现后她迅速拉上窗帘蹲在了地上。

　　程子谦无奈一笑，继续和同事通话：“好，我知道了，马上到。”

　　别克车缓缓驶出了小区，公寓内。

　　沈相望靠墙坐在了地上，越想越觉得后悔，刚才不应该发脾气，不然两个人就可以好好吃一顿饭了，她搬到这里来将近一个月了，和程子谦吃饭的天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今天好不容易他在家却还是不欢而散，是她太任性。

　　她懊恼地抓着头发，原本好看顺滑的长发都被她抓得乱糟糟。

　　要道歉的。

　　对，她要道歉。

　　连忙起身奔到床上拿起手机，打开和程子谦的微信对话，飞快地打出“对不起”三个字，要发出的时候却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发送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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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作者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