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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段琛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日照三竿了,前半夜的失眠让他现在只觉得浑身酸痛,彩钢房的门还敞开着,阳光就这么倾泻进来。

      下铺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看样子周家云今天起得挺早,平时七点多有单子的时候才被王姨吼着从被窝爬出来,段床铺都得靠段琛收拾。段琛用冷水洗了把脸,尽量让自己看着精神些,这才赶去后厨帮忙。

      王姨手法熟练地擀面,调汁儿,看到段琛进来,笑着说道:“小段起来了啊,蒸笼里有包子,赶紧去吃。”
      段琛:“没事儿王姨,我先干活。”
      王姨说话的语气一如平常,全然没有昨晚哭过气过的痕迹。段琛扫了一眼后厨,该拣的菜都拣好了,锅碗瓢盆洗得锃亮,这些该自己干的活儿都有人干好了。段琛揭开窗帘,外面餐厅的几张饭桌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小心点,别磕到边边角角的,对对,搬到里面去。”外面的声音传进来。
      段琛走到门口,看到一辆货车停在铺子外面,两个年轻人正在往店里搬桌子,周敬山站在货车旁指挥。两个人应该都是打工的学生,细胳膊细腿的,搬得很是吃力,脸上倒是直冒汗。段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三两下跃上了后车厢,扛起一张桌子快步搬进了店里,来回五六趟,不过十来分钟,全都安置进店里了。

      “小伙子力气真不错,”周敬山拍了拍段琛的肩,然后指着那几张桌子,“今天早上出去买的,我擦桌子的时候发现这旧物件儿就是不行,几条桌腿摇摇晃晃的,过不了多久就得散架。”接着他背过身对着那两个年轻人说:“愣着干什么,把这些旧的搬出去运到旧货市场啊!”
      两个年轻人闻言不敢磨蹭,一人一张往外搬,段琛本来想帮忙,其中一个年轻人拦住他,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他说:“这几张,挺轻的,我们搬得动。”于是段琛便撒手不管了。

      王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后厨出来,看了眼店里的新桌子,语气冷冰冰地对周敬山说:“这么有钱啊,那你怎么不买栋别墅,谁都不用过这苦日子了。”
      周敬山依旧露出一张笑脸:“我辞职的时候老总发了笔工资,就是用在你们娘俩儿身上的,我最近已经在这附近找活儿了,花光了咱再赚。”
      王姨不再理他,继续到后厨忙活去了。

      餐厅里只剩段琛和周敬山两个人,气氛有些僵硬。

      周敬山先开口:“我看你这小伙子个子高高的,干起事来靠谱,肯定帮了二妞不少忙,我还以为以二妞的性子,宁愿自己多干点儿活,也不招外人当伙计呢!”
      “我和周家云是高中同学,王姨回X市接他的时候,也带上了我,我们一起来的S市。”段琛低头摆正那几张新桌子,不看周敬山的脸。
      那边像是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回应:“哦,那也挺好,互相有个照应。”

      十点多的时候,周家云送完了所有的单子回来,许是昨晚也没休息几个小时的缘故,一进彩钢房倒头就睡。段琛没再打扰他,帮他将屋里的电风扇调到“微风”档,好让他舒舒服服地休息。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热,中午段琛接了几个单子,都是附近住校的学生订的,几个单子聚在一处,没多久就派送光了。想到能早点回去洗个澡,段琛有些高兴,湿漉漉的衣服沾着皮肤实在是难受,可是没成想回店的路上发生了一件麻烦事:摩托车抛锚了。
      其实离东民巷也没几条道了,可是这摩托车的车身是真的重,段琛推着没走几步,就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气,附近一个修车的店都看不到,段琛只能推着车走两步,歇两步,总觉得这几条路长得走也走不完。
      不知道拖着这堆铁走了多久,段琛耳边忽然隆隆作响。
      这是...暂时性耳鸣?
      ......

      段琛愣了一阵。

      操!这鬼天气,要下雨了!

      S市的鬼天气主要集中在夏季,是连着好几天的艳阳高照,还是突然间的大雨倾盆,就得看老天爷的旨意了,天气预报什么的,基本上没有参考价值。
      祸不单行,黑云压了下来,四周的街道高楼都像是浸泡在水墨中,这该死的大风也来凑热闹,肆意地在街上扫荡。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手头的物件覆在头上便四处窜动。

      看这架势,过不了多久就得下雨。段琛决定把摩托车搁置在附近的巷子里先避避,等天气稳定了再推回去,要不然这一路上肯定得摔个稀巴烂。风越来越大,段琛拖着扶不正的摩托往街边靠,路过好几个铺子才发现一个巷口,正要把车往里面塞,突然发现一老大爷正躺在巷口的石凳子上眯着眼,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段琛轻手轻脚地把摩托贴着巷壁放好,回头看这大爷,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雷声这么响,风刮得这么猛,这老爷子怎么还能睡这么踏实,段琛本能地凑近老大爷,轻轻往肩上拍了一把,没反应。

      “大爷,您醒醒,回家睡啊,这都快下雨了。”段琛边拍边在大爷耳边重复。
      叫了好几声,老大爷才猛地睁开了眼,抬头望了一眼天:“哎呦喂,这是要下雨啊!”
      段琛:“大爷,刚刚这又打雷又刮风的,您感觉不到啊!”
      老大爷站起来,晃了一会儿神,笑着对段琛说:“入梦太深,入梦太深!”
      段琛:“那您可得注意了,虽然咱们这儿下雨天少见,可您年纪都这么大了,电闪雷鸣的,多危险不是。”
      老大爷看了眼段琛身后的摩托,“小伙子,这车抛锚了啊。”

      段琛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停在这里挡不挡路,刚刚没细想就拖进来了。
      “嗯,可不是嘛,我刚送完外卖,回来的路上抛锚了。”段琛指着车说。
      老大爷拿出一串钥匙,转过身边开门边对段琛说:“拖进来吧小伙子,我帮你瞧瞧。”
      段琛有些惊讶,推着摩托小心翼翼地挤进了这扇比他的个子矮一截的木门。

      进了门之后,段琛才发现,院里放着好几辆报废的自行车和摩托车,轮胎,坏了的后座堆在墙边,看样子这大爷还真是会干修车的活。
      段琛:“大爷,您这修车的地方怎么连个招牌都没有,谁找得到啊。”
      “把这车移到屋檐下,待会儿该下雨了。”老大爷吩咐段琛,接着从里屋搬出来一个箱子放到屋檐下,“这儿啊,是我住的地方,正经修车的地方在一学校门口呢,那地方每天修车的学生可多了,这里也就平时邻居们过来,帮他们修修车。”
      老大爷手上没闲着,从箱子里拿出扳手螺丝刀,打开摩托车的前盖就开始鼓捣了起来。段琛就在旁边静静看着,不一会儿,只听见豆大的雨点击打地面的声音,空气中惨杂着些许泥土的味道,段琛感觉有点冷,不禁打了个哆嗦。
      “问题不大,你这机油滤芯好久没保养了吧,看这部件磨损的,难怪熄火。”老大爷一边拆下空滤器滤芯一边说着。

      段琛想到周家云好几次以保养摩托为借口出去飙车,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他几声。

      “噢,是有一段时间了。”
      “帮我到屋里拿瓶洗涤液,你这滤芯是海绵泡沫的,洗一下完事了,哦对了,还有桌上那瓶机油,也拿来。”
      “行嘞,您稍等。”段琛的语气就跟在面铺里招待那些客人一样。

      段琛马上进屋去拿,一进去就闻到满屋子的尼古丁味儿,段琛被刺激地咳了两声。
      这大爷烟瘾还挺大。段琛心想。

      老大爷技术娴熟,不一会儿就装回滤芯,打了火试试,果然能发动了。
      段琛:“今天真是谢谢您了,您看要多少修车费,我转给你。”
      “我连个零件都没装没换,要什么修车费。”老大爷进屋洗手,段琛跟着他进去。
      “那可不行,您就按以往的价格,我微信转给您。”
      老大爷笑着说:“我以往洗个机油滤芯从没要过钱,小伙子,要实在过意不去,帮我打个宣传,天澍一中门口的“古老修车铺”,欢迎你的光临!”
      段琛不好再说什么,想着这样也算是还人情了:“行!保证帮您揽几个顾客。”
      “哈哈哈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是非观念太分明!”

      段琛看着外面雨快停了,正想抬脚走人的时候,被老大爷拦下了:“我水都烧开了,陪我喝会茶了再回去,碧螺春,我还没开盖儿呢!”

      段琛想到方才躺在石凳上的孤单老人,又看到这一个人的住处,便应下来不再推辞。

      “您这修车技术可真好。”段琛先开口说道。
      “祖上传的,以前是为了生计,现在权当解闷。”老大爷品着茶说。
      “解闷?那您这解闷方式还挺特别。”段琛有点诧异地道。
      老大爷笑了:“修车的确没什么有趣的,但我那修车的地方就有趣了,那些孩子们啊,出了校门总有那么十来个往我那车铺钻,修自行车的来,不修自行车的也来,来了我给他们讲评书,”老大爷长叹一口气,“多好的年纪啊,我也沾沾他们的光!”

      空巢老人?没有老伴儿?

      段琛也学着老大爷慢悠悠地喝着茶,忽然间就瞥见了桌上的一摞纸,视线落在了那几个大字上:房屋招租。
      段琛:“大爷,您是手边有房子要出租吗?”
      “哦,就这栋楼,总共两层,楼上有一间,两室一厅的,听着阔气,也就四五十来平米,去年那一家三口就搬走了,我这招租启示贴了大半年也没见什么人来,今天就把附近贴着的都给撕下来了。”老大爷说着就拿起那一摞启示要去扔。
      “大爷——”段琛拦下了老大爷,“您能给我一张吗?”
      “怎么的,你想租啊,哎呦你这一个人那也不划算啊!”
      “我可以找人合租的,大爷,我先预定一下,其实我自从来这儿都是住别人家的,早想着租个房了。应该最近这几天就能搬过来。”段琛急切地说。
      “行吧,我给你留着,本来也没什么人租,你看你这小伙子急的,只要你不嫌弃我这楼下的老大爷就行。”
      段琛摇头道:“不嫌弃不嫌弃,真是谢谢您了!”
      “那行,我给你留个电话。”老大爷拿过段琛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段琛接过手机,看了眼联系人备注,有些疑惑地问:“古...老?”
      “哈哈哈,我姓古,认识的人都叫我古老。”
      段琛笑着说:“您这称呼,还挺有趣的。”

      古老很热情,拉着他说了不少话,段琛出门的时候,雨早就停了。

      骑着摩托车回店里的路上,段琛想了许多。

      确实是想自己租房好长时间了,尤其是这几天周敬山回来后,这种想法愈加明确。二十岁的年纪里,本应该有冒上心头的理想。段琛从没想过出人头地,但也不愿意苟且过活。他知道王姨和周家云从没觉得他多余过,他也从未有过寄人篱下的感觉。在这两年里,他只当自己重新有了家人,幸福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不安也在日复一日中渐渐滋长。

      至亲间的团聚实在是让人羡慕,而这世上,唯一和他骨肉相连的人却在暗无天日的铁笼子里不问世事,早就不存有什么期待了,那些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地霸占着梦境的东西,以前还能换来惊醒后委屈的泪水,现在却只当是电影的放映,暂停了,就该退场了。

      不要守着别人的幸福了,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争取的。
      段琛心里有了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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