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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罩住头的麻袋被人粗暴地拽走,江阿生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无奈左眼肿胀得实在厉害,只能用剩下的右眼勉强看清楚周围。

      狭小的屋里堆满了杂物,看起来像是个仓库。大毛浑身是血地蜷缩在旁边的地上,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江阿生艰难地从地上支起身子,两只手被紧紧反绑在身后挣脱不得,有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淌过眼睛,糊得他眼前血色一片。

      “怎么样?现在还想做姓温的妹夫吗?”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江阿生循声寻找,看到了倚靠在货架旁的邱义成。他悠悠吐出了一个烟圈,低头看向地上的江阿生,目光里满满都是戏谑。

      江阿生漂亮的脸蛋已经严重变形,污血汩汩地从头顶的伤口流出。忍着胸腔里的剧痛,他吐出一口血痰,然后哑声回道:“不敢了。”

      他当然不敢。

      他的命如蝼蚁,可以随便被人套了麻袋扔黄浦江,或者像老头那样因为芝麻大的纠纷被当街打死。哪怕借他十个胆,也不敢染指温良的亲妹妹。

      但他居然就是这么倒霉。

      到手的鸭子飞了不说,现在脸肯定也打坏了。

      江阿生喘着粗气,竭力忍住骂娘的冲动。

      “吱”的一声,仓库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穿着黑衫的汉子弓着腰进来,他快步到邱义成身边压低了声说:“成哥,二爷找您。”

      “把门给我锁上。”邱义成捞起搁在货架上的外套,丢下这句话。

      大门再度被关上,然后是窸窸窣窣上锁的声响。

      直到一切恢复平静,躺在边上的大毛才蠕动起来,嘴里还发出“哎哟哎哟”的□□声。

      江阿生没有理会他,闭上眼睛顺势躺倒在冰冷的地上。

      “砰——”

      是烟花绽放了。

      这世上,属于富人的浪漫有千万种,越是天马行空,就越是受人追捧。比如能在漆黑的大海上看一场烟火盛会。

      八点一到,四艘载满烟花的小船被放下了水,环绕着庞大的邮船主体,同时开启这场绝美的烟花表演。

      在房内等待许久的段明月听见外头骤然响起的欢喧,她走出房间,看见过道上有孩子高喊着“看烟花”欢快跑去。

      难道阿生也看烟花去了么?段明月心里猜。毕竟他也是个少年,正在爱玩的年纪。

      “请问是段明月段小姐吗?”段明月闻声扭头,是个陌生面孔的服务生。

      没由来地,她的心开始剧烈狂跳。

      “我就是。”

      “这是发给您的电报,麻烦段小姐在这签个字。”服务生一边说,一边翻开手里的黑皮簿子,里头夹着一封电报。

      她抬手想去接服务生的笔,可是手却不听话地颤抖起来。服务生奇怪地看了一眼段明月,见她面色如雪,也不敢开口了。

      虚浮地签完名字,她颤着手就去拆电报。随即,映入眼帘的那行字让她眼前彻底一黑。

      服务生见此,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下坠的段明月,手里的簿子掉落在地上。

      片刻后,段明月再度睁开了眼睛。她起身,急急在地毯上寻到那封掉落的电报,确认着上面的信息。

      盯着那行字,眩晕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甚至不惜咬出鲜血。

      “父病故,盼归。”

      段明月攥着电报想爬起来,却又一跤跌回到地毯上。她的手和脚都已不听使唤,浑身上下抖得厉害。

      服务生跟着上前想再搀她一把,却被段明月用手挡开了。

      顾不上淑女的仪态,她最后手脚并用才爬起身,扶着墙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段明月木然地走着,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往何处。周遭一切的人和事都变得模糊不清,脑海里不断地闪过无数短片,全是她与爸爸的记忆,一会儿是在年幼时,一会儿又是成年后的事,凌乱交错,织成混沌一片。

      直到“呯——”地一声,她停下来恍惚地抬头,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她头顶的夜空上迸散开来。

      甲板上站满了人,烟花谢幕的华光映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或是欢欣,或是好奇,或是满足。

      站在二层的栏杆前的男子注意到了人群中的段明月。

      甲板上的海风凛冽刺骨,人人都裹得严实,惟她没披外套,只穿着身淡绿的旗袍就出来了。

      “二哥。”邱义成带着人匆匆赶到男子跟前,叫了一声。

      温良没有看他,只抬手做了个手势,黑眸继续盯着楼下那道单薄的身影。

      只见她停驻昂首,露出了一张极美的脸蛋,不过是泪流满面的。

      抬首间,原本握在她手里的纸被风意外地卷走。她着急起来,艰难地拨开重重人群跟着追,而海风肆意,故意与人作对似的将那张纸扬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最后落入船附近的海面上,一个浪扑上来便彻底不见踪影。

      她精疲力竭地伏在栏杆上,对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紧绷着的心弦在此时蓦地断裂,段明月痛哭出声。

      有爸爸的那个故乡,她再也回不去了。

      又有数朵烟花升起,在人们的欢呼中当空盛开。绚烂之下,无人在意她的悲喜。

      平静地看毕这场人间戏剧,温良转过身,扫了眼一声不吭的邱义成,随后就往船舱里走,邱义成紧随其后。

      “两个不入流的东西,犯得着你亲自对付?”温良一面向前走,一面卸下了身上的黑色大衣,邱义成立刻加快了半步去接。

      “二哥,我是听到他们议论倩儿,才一时上了头。”邱义成辩解道。

      听到这话,温良的眼底暗了暗,加大步伐来到套房前,一把推开了门。

      “都在外头等着,阿成进来。”他冷声道。

      “是,二爷。”

      邱义成进屋将手里的大衣挂好,站那开始烦躁地扯领带。

      他不喜欢穿洋人的西装,束手束脚的,将人箍成个粽子,打起架来也不方便,远不如以前的粗布衫自在。

      温良看他心有不平,眉目冷峻地说道:“西埠的码头才收回来,马至荣就已经在外面悬赏要拿你我二人的脑袋。眼下风口浪尖,你要是真心想护好倩倩,不如先想想怎么让自己别中人家的圈套、先丢了自己的脑袋。”

      邱义成懊丧地一屁股坐下,狠捶了一拳沙发,咬牙骂道:“这个该死的马老狗!”

      马至荣痛失西埠之后已成了一条疯狗,在他们的地界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能够撕咬出温良。

      温良起身,走到邱义成身旁又坐下。他拍拍邱义成的肩头,放缓了语气说道:“倩倩这趟回来养病,我们虽早做了准备,但是暗箭难防,这一路你和我都须谨慎再谨慎。”

      “我一定谨慎,二哥。”邱义成对着温良,认真许诺道,“为了倩倩叫我干什么都成!”

      温良闻言微笑起来,拍了拍邱义成的膝头,起身走去酒柜前。

      “阿成,喝一杯?”

      邱义成马上摇头拒绝道:“二哥我不喝,那洋酒没滋没味儿的,喝白酒多有劲头呐。”

      “那只能我一个人喝了。”温良低声说着,仰头将玻璃杯里琥珀色的酒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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