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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旧事纷扰 ...


  •   舞阳与红衣两个一左一右侍立在轩辕一醉的身边,舞阳偷眼四处看看,只见不远处第五正玩味地看着她,不知作何感想,而欧阳九却是明明白白挂着一脸的关切。
      微微低下头去,她不敢多想,此处风声鹤唳,轩辕一醉的心思比海还深,自己是无论如何惹不起的,只要能平安无事就已经暗自念佛了。
      幕僚四君子,二管家都已经见到了,只是这轩辕四衣,红紫青蓝,如今怎么只有一个红衣现身左右,其余三人似乎象不存在一般,难道还有什么玄机不成?沉思间不由得又多看了红衣两眼。红衣似乎感觉出了舞阳的目光,转过头冲她温和笑笑。
      轩辕一醉突然动了一下,广袖微微一动,舞阳急忙站直身子,不敢胡思乱想,专心陪侍在一边等西戎的皇子到来。
      时间过的真慢,许是只有很短的一寸光阴。
      不久,她发现桓王爷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自己,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玩味地看着她,眼睛里带着无事逗弄笼中鸟的闲适轻松。桓疏衡与轩辕一醉气质模样截然不同,唯有气势上都是冷冷的拒人于八百里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舞阳心中有事,终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再一次偷偷打量起桓王爷来。桓疏衡比轩辕略矮一分,体格却是健壮些,脸色略黑,两道长眉,一对星子亮得象水晶一般,灼人的眼。舞阳心里有事,不免抬头多瞟了两眼。
      “管好眼睛,本王正缺两枚弹子。”一声冰冷阴阴传来。
      舞阳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抬头四处观看,一阵郁闷。

      庆文帝对于西戎素来以怀柔政策,是以吩咐太子对西戎皇子要国礼相待,丝毫不得摆大国的架势。如今辽远泾国,个个虎视眈眈,国内连年征战,国库空虚,他下旨白马镇一役击杀耶律青,只是为了在对辽远的谈判中掌握更有利的筹码。如今西戎求和联姻,正可以给辽远和东南的泾国一个更大的震慑。是以安排接待的礼仪都是很隆重盛大,连仪仗队伍都是御林军担任。
      自北城门开始,入城甬道正中一条宽约一丈红毡铺路,两旁御林军甲胄鲜明,肃穆庄严侍立两侧,皇家的明黄华盖,羽扇宝幡繁繁复复,层层通向甬道尽头的高台,齐王携着百官在礼台等候。
      西戎国皇子慕容景林携了求和表,带着国宝雪貂来到京城面君,并请求联姻,有意迎娶皇帝最宝贝的娉婷公主。
      慕容景林泰然自若地骑在马上,整个人望去,身姿飘逸,意气风发,俊眉朗目,没有西戎人常有的彪悍和风霜之色,倒是儒雅温文,象极了书生。
      舞阳不看便罢了,登时手脚冰冷,头皮也要炸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慕容景林不肯移动分毫。一时间脑子空空洞洞,充满了绝望,只是感到冷,连心也冷透,周围的空气也好像要冷得凝结了。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自己一路追踪以为已经和路子方一样失踪的他?难道那半份图在他身上,是他一手设计偷了师叔的图?昨年的往事排山倒海般将她吞没……

      昨年的那个血腥的夏夜。
      远远听见的厮杀的声音,舞阳心下急躁,急匆匆追踪黑衣人赶到白云观的时候,从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她登时惊呆。
      满院狼藉一片,几个小道士都已经躺在了地上,院子里只有一个年轻人正蹲在地上检查其他人看有没有救治的可能。
      舞阳扶住木道人,眼底一片悲凉,只觉肺腑被深深戳了一刀,又翻搅了起来,整个腔子疼的厉害。犹豫一下,没敢称呼师叔。“木道长,道长,谁干的?”
      暗自密音呼道“师叔,是我,我是舞阳。”木道人的八卦道衣上已经血迹斑斑,口内开始溢出鲜血,看见舞阳来到,脸上总算现出一丝欣慰,他颤抖着双手将手里的一块玉珏放在舞阳手里,将嘴凑到了她的耳边,耳语几句,头一歪,过世了。
      舞阳抬头看着院中的年轻人,“你是谁?”
      “公子不要误会!”那年轻人挂着一脸的沉痛,迈步走了过来。
      “不是你,如果是你,不会站在这里。”
      “在下姓景单字林,我是一路追踪几个黑衣人来到这个道观的。”年轻人并不多说话,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舞阳四处看看,将师叔抱进房中的榻上,一脸的恍惚和惘然。她接二连三经历这些,已经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略略整理一下思绪,正准备走出房门。那个年轻人已经走了进来,于是对着他一抱拳,借着屋子里昏暗的油灯光,这才细细打量。只见面前的人容颜端正,双目炯然,挺直的鼻梁,唇线分明,却是正气凛然的样子。
      “景公子有话要说?”舞阳似乎看透了他的内心,站着岿然不动。
      “请问公子与木道人是何关系?”
      “小可雪影,道长是家师的故人,明日是道长生辰,我奉命来此送些贺仪!”舞阳一顿,“不想还是来晚了。木道长乃方外之人,如何会与人结怨?既然景公子先来,只怕不能置身事外,我们还需要将此事报知官府。”
      “当然,我已经遣了书童去报案了。”景林微微颔首,突然回味过来。“你是雪影剑?”
      “正是!不知道景公子是?”舞阳淡淡点头,虽然听他说了一遍,还是觉得他并不可信,语气里含着质疑。
      “闲人景林!”
      “闲人?贤人?”
      这时候外面有嘈杂的脚步声音传来,地保领着捕快早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舞阳的手里有着御制金牌,是以并不担心,只是专心观察景林景公子。衙门公人知道雪影的名号,并不为难,景林见到衙门中的人却是气定神闲地解释,官府的捕头对他极是客气。舞阳只远远看着沉默不语,她方才验看师叔的伤痕心里疑惑象是一滴误入水里的墨汁,被无边无沿地放大,耐于外面眼睛太多,只得按耐住心里的焦躁,自己不好四处翻查。想了一刻走进房中,感觉屋子里的空气有些沉闷,用力吸气,鼻翼嗅到一点古怪香气,她缓缓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渐渐停到了油灯前面,低头看去,灯芯燃尽的末端有微微一点苍白,她趁着无人注意,袖出一张纸将灰烬取了些包好,这才走出内室。
      “雪影公子,发现了什么?”
      “景公子先我一步而来,都没发现什么,我怎么能发现什么呢。”舞阳淡淡一笑。
      “雪影公子,我看出伤口是如意门暗器穿心钉所致,而且道长中了毒。”说着伸手拿出一只穿心钉,上面还有褐色的痕迹。“这毒很怪异,说不清。”
      “景公子果然是行家。”两人对视一笑,象是一见之间就成了莫逆之交一般。
      “我只是奇怪,什么人故意引我前来!雪影想必和我一样疑惑。”景林声音笃定。
      “我去湖州!”舞阳淡淡的回了一句,转身就走。
      “哎——哎——等等,我也去!”景林急忙追出去。
      “景公子,不必。”
      “既然对手将你我二人引到一起,想是别有用意!不如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舞阳看了一刻,点了点头。
      舞阳本来对景林心怀疑虑,几日相处下来他居然坦坦荡荡,很象个正人君子。一手正宗的少林心法渐渐让舞阳暂时打消了怀疑,却还是一直戒备着。舞阳并不掩饰自己的这种态度,景林心里知道但却丝毫不在意,但是却一直跟在她左右不肯离去。
      ……
      她和景林赶到湖州如意山庄的时候,却发现如意门已经成了一片焦土,有人抢到前面灭了口。舞阳站在焦土之上,沉默半晌,一双清澄眸子死死盯住焦土,似乎想望穿大地看透这魍魉鬼魅。对手因图而来,她已经有了判断。
      “我们来晚了!”景林语气谈不上沉重,却有些飘忽。
      舞阳并不言语,转身就走,胸臆间怒火涨满,什么人如此草菅人命,出手如此毒辣?先是师父中毒,然后是木道长,她之所以还能苟活,只怕是对手怕失去最后的线索。
      那半张图早已经到了她手里,却丝毫看不出什么特殊,不过一张金蛇乱舞阵图而已,凭着记忆她也能补全剩下的部分,不过师父的遗命她依旧不敢放松,还是小心翼翼地藏好了一半,只带着木师叔的这一半图下山解惑,不想这疑惑已经放大至虚空,再也没有机会。
      她沉默地走上湖州白堤,此刻天气晴好,堤上绿柳成荫,鸟雀唧唧啁啁,好不欢畅,心底的阴霾却无论如何不能消散。觉得自己好似掉进蜘蛛网里的蚊蚋,怎么挣扎都有更多的束缚层层包裹,透明的丝线一根根缠绕上来,压抑得喘不过气,透不出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缚牢,却不能动弹,不知道那暗处的手来自何方。手里的东西就这么值得惦记?
      听闻江湖已经有几人莫名失踪,加上近日的所见所闻,她已经模糊感觉和近年来屡犯中原的辽远隐宗脱离不了关系,很想立刻进京,又着实不愿意看见公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对那容颜俊美却冷若冰霜的主人怀着万分惧意,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就头疼。
      “雪影,你想到下一步怎么做了?” 景林默默陪着她走了一段,这才开口说话。
      “雪影现在已经追到了穷途,也已经尽力,就交给官府吧。”舞阳无力地笑笑,双手抱拳。“景公子,小可还有事,我不准备查下去了,就此告辞!”
      “雪影公子!”景林有些意外,急忙伸手去拉。
      “景林公子一直跟着我,难道是雪影有什么值得公子感兴趣的?”舞阳突然笑了起来,面上挂着笑纹,眼里却闪过一抹寒光。她斜睨着景林身边的那个瘦小干枯的小书童,掩在袖中的手已经握紧,冷冽杀气裹了一身。
      “不——不是——”
      “想要出手?”舞阳冷冷看着景林。
      “你敢对我家公子无礼?”景林的书童噌地蹿了出来,手里赫然亮出一对峨嵋刺。
      “忍不住了,景公子?”
      “小七,退下!”景林高声怒喝。
      “雪影,你误会了。”
      “既然是误会,就请景公子不要跟着在下了。”舞阳转身就走。
      小七伸手拦在了前面,封住了去路,三人僵在当场。舞阳再不客气,一拧身,直点景林的膻中穴,小七早横在前面,两人交起手来。

      “住手,快住手。”远远有声音传来,小七和雪影听见人声俱退了几步。
      “雪影剑,雪影!”四条矫健的身影飞奔而来,路子方惊喜地上前给她一拳。
      “真的是你!”
      “路子方?”雪影心头一喜,紧绷的脸略有些缓和。“怎么是你们四个?”
      “江湖头传开,木道人被如意门所杀,我们是想来此看看。”路子方虽然看见舞阳心里高兴,奈何今日江湖上是非不断,还是有些沉重。舞阳于他有救命之恩,是以见到舞阳还是莫名的兴奋。
      “景林,景公子?”路子言早已经和景林打上了招呼。“雪影,你居然认识景林?”
      “呃?碰巧遇见!”
      “他可是天山空明大师的传人!”
      “景公子没有提!”舞阳心里一动,面上却缓和起来,手指一根根地松开。
      “雪影公子也没有问”景林温和地说着,很是坦然。
      “我误会景公子了。”舞阳笑笑,“他一直跟着在下,我还以为景公子不怀好意。”
      六个人几乎同时笑了出来,连日间的嫌隙似乎一下子散去了。
      “我是觉得这对手似乎对我们很了解,想和雪影彼此有个照应。”景林哈哈一笑,“不想让雪影剑误会了。”
      舞阳笑着一抱拳。几个人这才重新见过,各叙前情。原来四杰也是因为最近追踪神偷空空儿才一路追踪过来。
      一行六个人找了一家最大的酒楼坐下来商量下一步,但是谁也没有线索,只猜测和辽远有些关系。只有路子方在席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雪影,你听说过倦倚阑干看魅语,醉眼朦胧千娇笑么?”舞阳一怔,只是摇摇头,以为他一时带酒胡言乱语。
      “雪影公子,盛传木道人手里有一份宝藏图,是以引来杀身之祸。”景林看见舞阳放下的戒备之心,这才拱手说道。“我也是听师傅吩咐前来保护木道长。谁知道一路上只是感觉有人在我左右。直到遇见你,在下一直揣摩想来雪影也必是知情所以会有人引诱前来,怕你一人人单势孤。”
      “哦,原来如此。雪影听说空明大师与木道长交情莫逆,看来传言不虚,只是道长已经仙逝。我的确知道此事,家师吩咐小可前来听道长吩咐,只可惜迟来一步。”舞阳看景林一语点破,索性不再隐瞒,简单说些情况,居然和景林的来意相同。舞阳瞟了景林一眼,心里的疑虑渐渐消散,她早已经听说过空明大师,师傅和木道人,再世扁鹊老药几个人的交情,想来这个景林能如此说必不会作假了。
      思及此倒很是有些脸红,歉意地对着景林笑笑,双手抱拳以示心中歉意。
      景林哈哈一笑,“雪影,我本来想缠住你,我既想保护你,也一直怀疑你,不想咱们却是自家兄弟。”
      “我误会了景公子,还请谅解。”
      “道长究竟是为什么会遭人暗算?”
      “道长将图给了我!”舞阳看了景林一眼,淡淡扯动嘴角。“他们冲我来的!”
      嗯?景林大吃一惊,噌地站了起来。耒阳四杰也几乎同时站起。
      “根本不是什么宝藏图,不过半张古图,是半张阵法。既然几个大哥感兴趣,给你们看看也无妨。”舞阳笑着将图伸手拿出递给景林,“看不出什么名堂来,金蛇乱舞图而已。那半张不知落在何处。”
      景林和路子方几个聚到一起看了半天,都摇摇头,将图还给舞阳。舞阳冷眼看着景林的表情,只是温和笑笑。
      “传言不可信,混淆视听,为什么要置道人于死地,总不会没有原因。”
      “景大哥,这事既然我们已经遇上,总不能撒手不管。”舞阳一拱手。“而且如意门居然被灭门,这事非同小可,舞阳准备去金陵找武林盟主,请他协助彻查此事。”
      “我们一起去。我担心你会有危险。”景林看了舞阳一眼。
      “我们也去。”耒阳四杰同时抱拳。
      几个人商议良久,决定还是一路同行赶赴金陵。一路上景林对舞阳更加关照起来,舞阳这才真的放下了戒心。
      不想几个人相处不过几日,还不等赶到金陵。一次夜里几人小饮过后,舞阳带酒而眠,次日,蓦地发现包裹失踪,连包裹里的图一并失踪。四杰和景林,他的书童均不见了踪影,除了那淡淡的异香什么都没有。
      她一路追寻,再也没有见到几个人。
      如今左手被废,那个她一路追寻的人居然化身西戎皇子,公然出现在京都。
      “慕容景林!”舞阳的唇间一点一点滑落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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