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变成植物人了怎么办》秋子梨

4、第4章

　　路从妄晚上有应酬，和客户喝了酒，他有些醉，脑子晕晕乎乎的。

　　他打了车回家，在路上的时候摸到了口袋里齐方签字的承诺书，又改变主意，让司机开向了医院。

　　时间已经九点多，他带着满身酒气走进易政的病房，里面没有人，静悄悄地，他在他的床前坐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许久后，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慢慢地靠近他，像是在跟他说亲昵的悄悄话：“你知道吗？他们都不要你了。”

　　“你从小到大的兄弟，你替他还债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犯了错也包庇他维护他，为了他不惜伤害我，结果呢？”

　　他笑了一下：“结果他把你卖给我了，跟我要了100万。”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地从他的额头划过他的鼻梁再到嘴唇：“你现在这样，在他眼里就是个累赘，他甩掉你这个包袱还不知道多开心呢。”

　　“还有那个谁，那个卓季”，路从妄皱了皱眉，即使只提到这个名字他心里就很难受，他压抑住心里的不适，继续说下去：“你那么爱他，还因为他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结果呢？他也不要你了对不对？”

　　他慢慢地抓住易政的手，与他十指相握，他的眼睛发红，神情有些癫狂，他说：“你看，就只有我还要你，到最后就只有我还要你。”

　　醉意弥漫上来，他的脑袋越来越沉，眼睛却还是直直地看着易政，有些委屈地呢喃道：“可是，可是你都不要我......”

　　他渐渐失去意识，嘴里却仍在不甘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彻底陷入昏睡。

　　屋子里再次陷入安静，风吹动着窗帘摇晃了一下，像是谁的叹息声。

　　路从妄是被护工进门的声音吵醒的，他揉了揉因为宿醉引起的头痛，睁开干涩的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在易政的病床上睡了一夜。

　　他没有理会护工惊愕的眼神，把握着易政的手松开，从床上爬起来，理了理衣服，就径直离开了。

　　回到家后，他简单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打开电脑检索需要的资料。

　　他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整理关于植物人护理与治疗的论文，又在各个网站和论坛搜集相关的信息，把国内治疗植物人比较专业的几个医院记录了下来，最后又打开视频学习植物人护理的教程。

　　第二天路从妄就去咨询了昨天记录的两家C市的医院，C市以外的医院他则一一打电话过去咨询，他决定先将易政转到C市的一家植物人康复中心，总体评估下来这家是最合适的，环境优良，医生和护工都比较专业，最重要的是这家康复中心是一种新型植物人促醒治疗的试点医院，路从妄从植物人康复论坛里得知，这种新型技术的副作用不大，治疗效果也不错。

　　路从妄的行动力很强，他很快办好了转院手续，在康复中心安置好了易政，又给他预约了全身检查。

　　易政的主治医生姓林，是植物人康复领域的专家，他皱眉看着检查结果，开口说道：“他的情况不太乐观，根据检查结果，他几乎没有醒来的可能。”

　　路从妄有些失望：“你们这里的促醒治疗也对他没有效果吗？”

　　林医生摇了摇头：“效果非常有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只能试一试。”

　　路从妄将桌子上的检查结果整理好，冷静地回答道：“那就先试一试吧。”

　　易政因为前段时间的护理不到位，身体状况非常不好，不仅生了褥疮伤口溃烂，而且各项体征也不平稳，林医生建议休养一段时间再进行促醒资料，路从妄同意了。

　　新请来的护工是一个中年女人，姓张，她干活很利索，手法也很熟练，路从妄明显能感觉出来他比上一个护工要专业很多。

　　护理植物人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每两个小时要帮他翻一次身，每四个小时要进行一次鼻饲营养，要及时打理他的个人卫生，保持身体干净清洁，要定时进行专业的拍背按摩，还要随时注意他的情况，避免各种并发症的发生。

　　路从妄的生活开始变得无比繁忙，他除了下班就是呆在康复中心，他不在康复中心的时候是张姐照顾易政，他在的时候就亲自照顾他。

　　他慢慢掌握了如何照顾好一个植物人，他知道如何翻身能够使易政更舒服些，他按摩的手法甚至比很多护工专业，他对植物人的各种禁忌事项了如指掌。

　　张姐以为易政是他亲哥哥，她有些感叹地说道：“我当护工以来，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负责还有耐心的病人家属，很多家属刚开始的时候还好，时间长了就灰心了，不说亲自照顾病人了，连来医院看看都不愿意来了，你是个好弟弟。”

　　路从妄当时正在给易政念故事书，听见这话只是笑了笑。

　　等到易政的情况好了一些，他就开始进行一些被动的四肢锻炼以及常规的电刺激治疗，再等一段时间，就可以将促醒治疗安排上日程。

　　路从妄站在公司的天台上，他看了眼日历，给秦行打了个电话。

　　“喂，稀奇啊，你还能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彻底把我忘了呢？”电话很快接通挂了，秦行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路从妄笑了一声：“那可不行，你可是我唯一的朋友。”

　　秦行态度软了下来，他“哼”了一声：“有什么事啊，那谁还活着吧？”

　　路从妄“嗯”了一声，他点了一根烟：“我想把我的房子卖掉，你有没有什么门路？”

　　“什么？”秦行大惊道：“你那房子不是你刚买的吗？”

　　路从妄吐出一口烟：“我现在需要钱。”

　　秦行叹了一口气：“治疗花费那么高吗？你需要多少，我可以借给你。”

　　“不用了”，路从妄拒绝道：“我只是一时周转不过来，房子卖了以后可以再买，我只是那次听你说你不是有一个朋友是房屋中介的吗，麻烦让他帮我卖掉。”

　　秦行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行，我帮你问问他。”

　　路从妄声音轻快了些：“谢谢，还有上次易政转院的事。”

　　秦行“哎呀”了一声：“这都是小事，咱们这关系就别说谢谢了，我反正也劝不动你，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你一碰到易政的事就昏头。”

　　路从妄笑了一下没说话，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

　　挂断电话前，秦行问他：“从妄，值得吗？”

　　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提醒他，秦行没等他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路从妄将烟按灭，他看着前方的虚空，有一瞬间的茫然，他轻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他从没想过值不值得，只是想做，于是做了。

　　路从妄的工资很高，他本来是有些存款的，但是由于给了齐方100万，再加上易政在康复中心每天花费的金额都不低，他的存款因此所剩无几。

　　但是促醒治疗的金额更高，现在还不清楚需要多少个疗程，他只能先将房子卖掉。

　　秦行没几天就给了他消息，有人想买他的房子，给出的价格也合适，他没犹豫就签了卖方合同。

　　又花了一下午去康复中心附近租了个房子，把行李打包好运了过去。

　　手里有了钱，他立马给易政预约了促醒治疗，前几次的效果都不太理想。

　　路从妄有了心理准备，倒没太灰心丧气，只是他的工作更加繁忙了，除了完成公司里的工作，为了赚钱下班后他私下接了很多工作，再加上照顾易政，有时候他每天甚至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日子过得很累很辛苦，但是只要路从妄每天睡觉前能够感受到易政跳动的心脏以及他的呼吸，他就奇异地觉得很安心。

　　他知道自己很病态却无意改变。

　　但这又好像是一种虚假的平和。

　　而虚假又总会被打破，讽刺的是，打破虚假的人还是那个人。

　　卓季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