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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章 ...

  •   这天直到深夜易政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路从妄看了眼时间,下了逐客令:“我要睡觉了。”

      易政嘴上应着可身体一动也不动。

      路从妄瞪了他一眼:“不要得寸进尺啊。”

      易政笑了一下:“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路从妄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啊?”

      易政摸了摸他的头发:“不为什么,我就想看着你睡觉。”

      易政拉着他进了房间,让他躺到床上,又用被子细致地将他裹好,他坐在床边,用手轻轻盖住了路从妄的眼睛,轻声说道:“睡吧。”

      路从妄将手规矩地放在身体两边,他安静地躺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将易政的手拿开。

      他习惯性地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掏出了两粒白色药片放进了嘴里。

      易政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药?”

      路从妄不在意地回答道:“安眠药啊。”

      易政心骤然一疼,有些难过地问他:“不吃就睡不着吗?”

      路从妄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又躺回了床上,他“嗯”了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养成习惯了,不吃心里总有个事,就怎么也睡不着。”

      易政轻轻握住他的手:“你吃了多久了?”

      路从妄似乎已经有了些睡意,他有些迷糊地说道:“没事,没多久。”

      易政沉默下来不再说话,路从妄很快进入了梦乡,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易政轻轻地将那个抽屉打开,一时呆在原地。

      满满一抽屉全都是黑色的安眠药瓶,有的已经空瓶了,有的还没有拆封。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拿出了其中一个瓶子看了好几遍上面的说明,才心神不宁地将瓶子放回去。

      等到要将抽屉收回去的时候,他不经意间发现一个不太一样的棕色瓶子,他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果然不是安眠药,他有些好奇地根据药名搜索了一下,看到搜索结果时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他又重新搜索了一遍,因为身体僵硬再加上内心慌乱,他发着抖打了好几遍才终于把字打对,再次看到搜索结果的时候,就像有一把铁锤重重地砸在他心上最脆弱的地方,疼得他喘不过气。

      命运长着一张嘲讽的脸,无情地审判着他,这囚笼里的刑期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黑暗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不知何时就会将他彻底淹没。

      他猛得抬起头,惨白着一张脸,眼神脆弱到仿佛一碰就碎。他内心惶惶满目怆然地看向路从妄,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归宿。到底该怎么办呢?这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归宿啊。

      路从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易政正在厨房里做饭。

      他见了人,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昨晚没走?”

      易政的神色看起来很憔悴,眼睛有些发红,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路从妄觉得他精神似乎不大好,但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昨天没休息好。

      易政将早饭在餐桌上摆好,直到一顿饭吃完,易政一句话也没说,路从妄才意识到有些不对。

      易政将盘子和碗收拾到一起,往厨房里走去,路从妄想了想,跟在了他后面。

      到了水池边,易政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路从妄挤到他身边,伸手拿起一个碗:“我们一起洗吧。”

      易政没说话,沉默着往旁边让了让,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

      两个人一起很快就清洗完了,路从妄把最后一只碗放到了水池上方的收纳架上,伸出手去想把水龙头关上,突然被易政握住了手。

      细密的水流轻柔地洒在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上,水珠迸溅到易政手背泛起的青色血管上,又轻轻地滑落到路从妄的手上。易政用带着凉意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路从妄感受到了一种舒服的倦意。

      他出了一会神,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易政沉默着将他的手整个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嗓子里像卡着血:“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怕现在的幸福只是一场梦,哪一天醒过来你就不在了。”

      “不会这样的对不对?我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在一起,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不对?”他低头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路从妄转过头去看他,才发现不同于他的语气,他的神色看起来无比惨淡悲恸。

      路从妄觉得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说些什么,易政这时转过头来看向他,目光里是绝望又恳切的哀求,他又问他:“对不对?”

      路从妄眼神闪躲了一下,感觉到易政握着他的手颤抖了一下,他终于直视着他的眼睛,表情认真地说道:“对,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感觉到易政一下子放松下来,他双手捧住他的脸,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看了他一会,然后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温柔又霸道,像抱着自己最珍爱的宝物。

      后来易政很快就恢复了以往对他百依百顺的样子,路从妄觉得他可能已经知道他得了癌症的事,但易政没有挑明,路从妄也就没多说什么。

      这样也好,他本来也没想好该怎么和他说。

      路从妄现在的心态就是任性地逃避一切不愿意面对的事,就像他对秦行说的那样,他想随心所欲地活着,不去纠结那些痛苦的情绪,不去想以前,也不想以后,就活在当下,当一只快乐的放空自己的鸵鸟。

      易政这天晚上依然没走,他不顾路从妄凶狠的眼神,很自然地关了灯躺到了床上,将路从妄抱进怀里。

      路从妄挣扎了一下,发现他像被粗壮的藤蔓牢牢地束缚住,一动也动不了,他叹了一口气,也懒得再做无用功,认命地被易政抱得更紧了一些。

      易政看他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轻笑了一声,他的胸腔跟着震动了一下,路从妄不满地说道:“你的心脏吵死了!”

      易政一本正经地哄他:“你仔细听听,它在说我爱你。”

      路从妄十分无语:“好土的情话啊。”

      易政很好学,非常认真地请教他:“那你教我个不土的。”

      路从妄才不上当:“你想得美。”

      易政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路从妄用额头蹭了蹭易政的脖颈,他涌上来些困意,伸出手想去拿安眠药。

      易政一把将他的手抓住,放在手里揉捏把玩着,路从妄小声抱怨道:“你先松开我,我吃两颗安眠药。”

      易政好声好气地哄他:“别吃安眠药了,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路从妄听了这话有些焦躁,他不安地动了一下身子,有些生气地说道:“我不要你,我要安眠药。”

      易政昨天查了资料,路从妄吃的这种安眠药副作用很大,很容易形成依赖性,对身体也会造成很大伤害,所以他想帮他停掉安眠药。

      可没想到路从妄的反应那么大,易政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平静下来:“不是不让你吃,你先和我聊聊天,一会要是还睡不着咱们再吃好不好?”

      路从妄不想听他说什么,固执地说道:“我不想和你聊天,我现在就要吃安眠药。”

      易政还是紧紧地禁锢着他,路从妄拼尽全力地挣脱着他,易政咬着牙死死地不松手,还在努力劝说着他。

      路从妄已经有些崩溃了,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不用你管,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易政的语气却很冷静:“我管你的事不是多管闲事。”

      路从妄冷笑了一下:“你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躺在床上一夜一夜地怎么都睡不着是什么感觉吗?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地替我做决定?”

      “你要管我?没问题啊,你早点来管啊,现在才来有什么用?”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恨意,这句话一说出来,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谁都没说话,只能听见路从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易政凑近亲了亲他的脸颊,他艰涩地开口道:“对不起。”

      路从妄仍在喘着粗气,他哽咽了一声,然后一下子咬在了易政的胳膊上,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嘴里感受到了涌出来的鲜血,可易政一声也没有吭,而是怕伤到他的牙齿,努力放松着胳膊的肌肉。

      路从妄松开了牙齿,温热的泪水流了满脸,易政意识到了什么,低下身子蹭了蹭他的脸,路从妄这才发现易政也哭了,两个人的泪水混杂在一起,谁也没比谁好过。

      那些努力不去想的事,原来还是在意的,原来还是怨恨的。

      路从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到最后只剩一句:“我恨你。”

      易政心如刀割,语气却依旧平静:“我知道。”

      “我也是。”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然后他轻抚他的脸颊,帮他把眼泪擦干,又温柔地吻了吻他,小心翼翼地问他:“我给你念首诗好不好?”

      没等路从妄回答,他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爱你,
      不光因为你的样子,
      还因为,
      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
      我爱你,
      不光因为你为我而做的事,
      还因为,
      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
      我爱你,
      因为你能唤出,
      我最真的那部分。
      ......”

      听到第一句,路从妄就直直地看向易政,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就凑近了他一些,以至于两个人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

      他们相互看着对方,眼睛里的情绪全都复杂难明。

      易政的嗓音低沉缱绻,每一个字都像是含着无法言说的情意,温柔又动听。

      一首诗读完,路从妄心里乱糟糟的,他警惕又审视地看着易政:“为什么读这首?”

      “因为这一首最符合我对你的心意。”易政很快回答道。

      “是吗?”路从妄语气有些不确定。

      “是的。”易政无比肯定地回答道,只是他的眼底是浓烈的悲伤。

      路从妄沉默下来,易政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问他:“我念得好吗?”

      路从妄皱了一下眉,似乎觉得很苦恼:“我刚才没认真听,你再念一遍吧。”

      易政笑了一下,又低声地在他耳边念了一遍。

      这一遍念完,不等易政开口问他,路从妄先发制人:“感情不够充沛,再来一遍。”

      易政于是从善如流。

      “还有很大进步空间,再来一遍。”

      “......”

      发现路从妄很喜欢听,到了后来不用他再找理由,易政很自觉地就会接着再念下一遍。

      易政念诗的声音让路从妄的耳朵暖洋洋的,也让他全身暖洋洋的,他像是在潮湿阴冷的天气里冻得浑身难受,然后幸运地在温暖的海洋里泡了个澡。

      卓季曾经在病房里给易政念这首诗,当时路从妄自卑又痛苦,他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狼狈不堪地离开了易政。

      而如今易政正在深情地一遍一遍地为他念这首诗,过去的痛苦和误会仿佛都化成了云烟。

      他的身体似乎也变成了云烟,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到再也感受不到。

      恍惚之间他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病房里的那个自己,他一脸自嘲又难过地对躺在病床上的人说:“我听见他给你读的诗了,罗伊.克里夫特的《爱》,真的很美很动人啊,我也很喜欢,可这不是属于我的诗,这是他的诗,我好羡慕他啊。”

      他拍了拍多年前的自己,有些得意地对他说:“不要难过,那不是他的诗,那是你的诗,那会是你的诗。”

      “有一天,那个人为了哄你睡觉,会为你念一整夜的诗。”

      多年前的路从妄抬起头看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然后一起释然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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