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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拿我跟狗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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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楼里脂粉气扑鼻,人满为患。
谢锦随坐在正中央的桌子旁,左边挨着一个娇艳的姑娘,姑娘瞧着谢锦随的容貌倒是想倒贴上去,只可惜柔嫩的玉手被谢锦随无情地扒拉下去了。
谢锦随右手摸着木牌,手指一点点地往下移,像作法一样,想求个好运气。他从未时一刻春风楼才开门就坐在此处,打了有近一个时辰,带来的银钱都输得差不多了还不愿意下桌。
旁边的李九见他半天不出牌,便嚷嚷着催促道:“你好了没啊?这牌在你手里捏着就能捏出花儿来?”
谢锦随瞪他一眼,最后还是决定把手里的五饼扔出去,可刚一放下,对面的刘川就高兴得瞎叫唤,把牌一推,“点炮!点炮!谢锦随点的,你包圆了!快给钱!”
谢锦随一瞧,果然如此,气得他把牌一推。
“快快快!给钱!”刘川伸出手催促。
“今天怎么这么点背儿!”谢锦随嘴里咒骂着,一边把口袋里仅剩下的银钱扔了出去。
刘川数了数钱刚刚好,又把空袋子给他扔回来。
谢锦随一甩手,钱袋子都给扔了。
“嘿嘿——”刘川收了钱,自然是高兴,“今天谢世子确实是运气不太好。”
“给我闭嘴!”谢锦随不想理他瞎嘚瑟的模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右边看好戏的季林摸着下巴说话了,“上回去孟家看你未来媳妇儿的时候,该不会是你答应人家买话梅糖没去,言而无信,所以老天都惩罚你吧!”
谢锦随把手边的牌往他身上一扔,“季林,你要不会说话就别说!给我闭嘴!”
李九也不怀好意地笑了,“今天刚好第三天!你第一回给你未来媳妇儿买话梅糖的日子。嘿嘿——”
刘川也凑上一嘴,“你当时叫人家媳妇儿不是叫得挺欢的吗?怎么这会儿反悔了?”
“那枪都快顶我头上了,你是瞎啊!你还是不是我朋友!”谢锦随看着这些幸灾乐祸的酒肉朋友气得肝儿疼,不想理他们。
李九又接一句,“我听说李家铺子一般都是申时三刻关门,谢锦随你再不去就真的晚了。”
刘川数着自己今日赚的银钱,戳戳李九,贼兮兮道:“你懂什么?谢世子就是想去也没钱了啊!”
谢锦随把旁边的姑娘推开,双手撑着桌子怒道:“你放屁!我告诉你,我那是不想给她买!我就是有钱也不会给她那个凶狠蛮横的悍妇买东西!”
“哦?”三人齐声质疑。
谢锦随看着这三张不信任的嘴脸,气死人了,甩下一句“不打了,回家。”怒冲冲地就走了。
季林在身后敲着桌子,漫不经心地问:“你们说谢锦随会不会给那姑娘买?”
刘川一副早就识破了谢锦随面貌的样子,胸有成竹道:“我赌会。”
李九不服了,“你抢我话干什么?我也赌会。”
季林挑眉,“那还赌什么?我也是会。”
三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
李家铺子门口,申时三刻已过,铺子刚刚关门,好在门口还挂了一盏灯,点亮了周围。
方才信誓旦旦说着绝对不会来买话梅糖的男人现在正一身华服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也不在意会弄脏自己的衣服。
谢锦随坐在门口,走得太急胸口还静不下来,他看着手里这包话梅糖,不明白一包话梅糖而已,居然要二两银子,这什么黑店居然卖这么贵。
“都怪孟长宁吃什么不好,吃颗糖就要二两银子,这以后谁养得起她!”
旁边不知何时走来一条野狗,高摇着尾巴,伸着舌头冲谢锦随撒娇。
谢锦随渐渐平静下来,拿着手里的话梅糖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然后开始上演一人一狗对话。
“狗兄,你是不是也觉得太贵了?我今天剩的最后一点儿私房钱都没了,等会儿还得走路回家。”
狗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谢锦随觉得这狗比他那些个狐朋狗友要讲义气多了,继续埋怨道:“要不是我娘说要对女孩子好一点儿,我才不会给她买话梅糖。这么凶!要不是圣上赐婚肯定没人要!”
谢锦随嘀嘀咕咕半天,见这狗压根没听他在讲什么,反而双眼冒光地盯着他手里的油纸包。
他喟叹一声,“算了,给你吃吧,就当是你陪我聊这么久的谢礼了。”谢锦随一边把油纸包解开,一边念叨,“我才不会给孟长宁那个悍妇送东西,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你把送我的话梅糖给狗吃,怎么,拿我跟狗比?”
谢锦随被不远处传来的话一惊,手一哆嗦,话梅糖全掉了。
在旁边等了许久的大狗子冲其中掉出来的一颗,伸出舌头舔了舔,酸的,不是它梦想中的美味,然后嫌弃地就摇着尾巴走了,估计又是去寻找新的食物了。
孟长宁蹲下身把掉在油纸上的那一部分干净的话梅糖捡起来,谢锦随瞧着她动作如此自然,心里一颤,“诶……这个……”
只见她挨着谢锦随席地而坐,然后把一颗话梅糖扔进嘴里,明明是酸得要死的东西,偏她面上一脸享受,谢锦随无法理解。
孟长宁见他看着自己,把剩下的话梅糖往他那边送一送,“吃一颗?”
谢锦随冷哼一声,嫌弃道:“掉地上了,我才不要。”
“没着地,干净的。”
见谢锦随还扭着头,孟长宁不再执着,收回话梅糖。果然是公子哥儿,这要是在战场上估计是没几天好活。
“你坐这儿干嘛?”
谢锦随觉得自己被抓住偷买话梅糖觉得掉了面子,逞强道:“我想吃话梅糖了,不行啊?”
孟长宁轻笑,“行。”
孟长宁越是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模样,谢锦随就越生气,凶巴巴道:“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孟长宁吐出嘴里的核,坦荡道:“等你啊。”
如此直白,谢锦随一愣,有些磕巴,“你、你等我干什么?”
“等你买话梅糖啊。”她一笑,眉眼弯弯,光线都比不上她耀眼,谢锦随突然觉得这个泼妇也没那么可恶,可她下一句就把谢锦随生出的半点儿旖旎心思打碎了个干净。
“我没钱。”依旧是语笑盈盈,谢锦随差点被气死,“你堂堂一个将军!怎么可能没钱!”
这可就戳中了孟长宁的伤口了,家里的钱都归长青管,除非必要,她身上是没有多余银钱的,更别提买这么贵的话梅糖了。
孟长宁叹口气,有些委屈,“真没钱。”
“哼——”谢锦随才不想理她,谎话连篇!孟长宁回朝之后,圣上赏赐的东西像流水一样送进孟家,件件价值连城,她居然还和他哭惨,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是在嘲笑他谢锦随!
孟长宁连吃三颗话梅糖之后,牙齿都有些酸了,她将剩下的几颗收起,好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估摸着还能再吃两回。
谢锦随见她如此珍惜这几颗地上捡起的话梅糖,一时间又拿不准她是真的没钱还是在装可怜。良久,他半眯着眼道:“你为什么非要嫁给我?”
这所谓的娃娃亲,连谢锦随和他母亲都不知道,双方父亲已逝,就算孟长宁假装不知,另外婚嫁也没人能说什么。
孟长宁看着他,昏黄的灯光下,让谢锦随看起来不再那么细皮嫩肉,反倒是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她轻声道:“可能……是因为你上辈子送了我一包话梅糖吧。”
谢锦随用鼻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回应,还送她一个大白眼,“无稽之谈!”
孟长宁抿了一下唇,又假装无事发生。
谢锦随瞧不过她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淡定,他虽然觉得自己不差,可是一个是救百姓于水火的将军,一个是只会吃喝玩乐的世家子弟,孰优孰劣,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他有些吃味,“你一个大将军,干嘛非得嫁给我委屈自己。”
孟长宁见他微微低头,半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台阶上画圈圈。她又想到了上辈子的谢锦随,她不明白为什么谢锦随最后会落了个那样的局面。
他的父亲是皇上的堂弟,被封为郁侯,以他的家底就算是再怎么胡闹也不至于落得身残穷苦的下场。即便是做一个纨绔子弟,也该是奢靡一生才是。
她突然有些恨自己,为何常年在边关,不曾关心皇城大事,不然就可以知道谢锦随为什么沦落至此,如今也好避免那些祸事,不至于束手无策。
谢锦随没听见孟长宁的回答,偏头看她,见她正盯着自己,目光灼灼,惹人肌肤发烫。谢锦随立马收回自己的目光,“你不愿回答就算了。”
孟长宁浅浅地笑了一声,“你很好。”
自身难保还心存正义,仗义善良,心胸宽旷且有是非观。行事是糊涂了些,可是有这些品质的人在这晋州城内又能再寻出几个来。
便是孟长宁自己,自问在平日里不给自己好颜色的人入狱之后,不落井下石已是大量,别提去给人送行还带了那人最爱的话梅糖。
谢锦随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他好他自然是知道。
孟长宁瞧他还一脸不开心的模样,开始忽悠他,“你如今的身份加上名声,世家贵女瞧不上你,平民之女你不能娶,而娶我刚刚好。”
谢锦随被她这话气得不轻,“那高门显贵的公子也瞧不上你,普通百姓更不会要你这个泼妇!也就小爷我不愿违背父亲遗愿,才和你这个悍妇捆绑在一起。”
孟长宁丝毫不生气,笑吟吟地看着他,“你说的没错。所以咱俩才是天作之合,不如你就安心和我过日子,咱们也就省得去祸害别人了。”
谢锦随气得脸都红了,“你才是个祸害!全家都祸害!”
“你是不是骂人就会这两句?”孟长宁皱眉,旋即又嬉笑道:“我为了嫁给你连凤鸣将军都不当了,你总不能抗旨吧?”
“你还好意思说!”谢锦随更气了,这孟长宁的嘴说话怎么一句比一句损,“你不提前通知我也就算了!你一个女人当众求婚,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放!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娘拦着,我非去皇伯父那儿把婚事给搅黄了!”
孟长宁神色一窒,是哦,她忘记了这茬。完了,要凉。
她伸出手捏着一点点谢锦随的衣裳,讨好道:“那你现在也不能反悔了。”
谢锦随见她如此小意讨好,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个悍妇三言两语不对就会揍人。
“那你以后不能揍我?”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谢锦随这些年做纨绔公子领略出的最大心得。
圣上已经下令,他不可能抗旨,更何况皇伯父本来就不待见他,要是他再闹,只怕是这个世子都没得当了,这才是谢锦随为何心不甘情不愿却没想过要解除婚约的主要原因。
“不打你。”孟长宁答应得爽快,她想收拾人还需要自己动手?谢锦随太天真了。
谢锦随这才脸色好点儿了。
孟长宁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回家,“过两天记得给我送话梅糖。”
谢锦随看着她利落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有一阵阵失落,嘴里嘀咕道:“就不给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