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之恩》叶钦羽

4、报复

　　老师的阅卷速度非常快，还不到三天，就把奥数冲刺班的名单张贴在了年级的公告栏上。

　　一共三十个人，如孟从雪所料，韩魄在第一个，自己在第二个，但却足足差了三十多分。

　　黎静十分敬佩：“从雪你好厉害啊，我要向你学习！”

　　孟从雪眨眨眼，指着韩魄的名字说：“你不如向第一名学习。”

　　“不行不行，这我学不来。”黎静露出惊恐的神色。

　　自从跟韩魄成为同桌以来，孟从雪本就贫瘠的校园生活变得更加乏味了。

　　上学期跟她同桌的是个学播音主持的小姑娘，一到下课，她就会讲笑话给孟从雪听，每次都能把孟从雪逗得前仰后合。而这个学期没有了同桌的笑话，只剩韩魄正在做题的冰冷侧脸。

　　黎静和同桌的男生有学习上的问题也不敢去问韩魄，只敢问孟从雪。本该和睦的学习小组仿佛在韩魄这里形成了一层无形的隔膜，让人难以靠近。

　　这天的大课间之后是体育课，做完操之后，孟从雪和黎静便在操场上散步。

　　黎静看着远处坐在操场上发呆的韩魄皱了皱眉，吐槽道：“他怎么这么闷啊？到操场上了都不去跟同学打篮球，这几天我就没见过他跟别人说话。”

　　孟从雪想了想，说：“他跟我说过五个字。”

　　黎静十分感兴趣：“哪五个字哪五个字？”

　　孟从雪板起面孔，用冷淡的语调模仿道：“有事吗？谢谢。”

　　“噗哈哈哈哈！”黎静简直要被笑死，“我服了！”

　　两人正在说笑时，远处却有一个女生朝着韩魄的方向走了过去，并且在他面前站定。

　　黎静用胳膊捅了捅孟从雪，示意她朝前看。她讶异道：“这不是肖涵吗？她找韩魄有什么事啊？”

　　孟从雪也有些意外，肖涵是高一二班的文艺委员，长得很漂亮。

　　年初的时候，她还在元旦晚会上表演过独舞，赢得了满堂喝彩，在男生里的人气很高。

　　黎静拉着孟从雪悄悄往两人的方向靠拢，她脸上充满了八卦的神采：“我们走近点，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孟从雪有些无奈，但还是被黎静拉着往前走。两人状似无意的走到离他们只有五步的地方坐了下来，佯作一副正在聊天的样子，实际上耳朵都竖了起来，生怕错过一点八卦讯息。

　　肖涵一张小脸长得艳丽，可声音却嗲里嗲气，一开口就自带撒娇感。她软绵绵地说：“韩魄同学，你明天有空吗？我可以请你去看电影吗？”

　　韩魄有些莫名地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生。他皱了皱眉，答道：“没有。”

　　肖涵压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拒绝，一时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孟从雪看到她背在背后的手里捏着一张电影票，此时已经被攥得有些变形了。

　　过了好久，她才涨红了脸追问道：“那后天呢？”

　　“也没有。”韩魄的脸上没有一点情绪，仿佛在跟空气对话一样。

　　“嚯。”黎静立刻发射她的吐槽弹幕，“这哥们，注孤生啊。”

　　这时，附近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向了他们。肖涵更窘迫了，她头脑有些发懵，口不择言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本是挑衅之语，可韩魄的回答却依旧平静无波：“不知道。”

　　上课铃声响了，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围观他们的视线也越发灼热。肖涵觉得脸上实在挂不住，把手里的电影票团成一团扔在草坪上，一扭头哭着跑了。

　　黎静并不太喜欢肖涵，可此时也有些同情她：“天哪，这也太丢脸了吧。换了我是她，能恨韩魄一辈子。”

　　体育课列队的时候，队列里便有同学小声地议论起刚才的事，韩魄却仍是一丝反应都没有，好似别人嘴里的主人公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孟从雪望过去，他就那样沉默地站在最后一队的末尾，像一棵无言的松柏。

　　跑完步后，女生三三两两散开聊天，男生有去踢足球的，有去打篮球的，只有韩魄一个人去做引体向上。做完之后他靠着单杠休息，看着天空发呆。

　　韩魄难道没有朋友的吗？

　　孟从雪有些纳闷，这么独的人，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下晚自习的时候，孟从雪收到了父亲发的短信，说今晚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太闹腾了，怕吵到孟从雪休息，让她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睡一晚。

　　孟从雪回复了父亲一句“知道了”，就朝着小区走去。

　　孟向明帮她租的房子在学校旁的教职工小区里，二室一厅，不算太大，但布置的很舒服。不过一般她只在这睡午觉，偶尔晚上会因为天气原因和突发状况在这边留宿。

　　从学校到小区约莫五分钟的脚程，孟从雪拐过巷口，准备往小区门走时，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前面的一条小巷子里围着一群人，最中间那个扶着自行车的，好像是她同桌韩魄。

　　那一群人大约有五六个，打扮都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看起来像隔壁职高的混子。

　　孟从雪疑惑，韩魄简直像个与世隔绝的人，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她悄悄走过去，躲在一旁偷看。

　　为首的个子跟韩魄差不多高，他叼着根烟，一口雾气喷到了韩魄脸上：“你小子挺拽的啊。”

　　韩魄把手上偏了的龙头扶了扶，没说话。

　　“我干妹妹肖涵，四中的校花。”那痞子恨恨道，“当众跟你表白，你居然把她骂哭了，还是不是男人啊？”

　　韩魄瞥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没有。”

　　没头没尾，也不知道他是在否认痞子说的哪句话。

　　“嘿，敢做还不敢认了？”痞子把烟头扔在地上，抬脚用力地碾了碾，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个孬种。”

　　韩魄的语气里没多大起伏，显然没把那痞子的粗鄙言语当回事：“说完了？你可以滚了？”

　　他的冷漠和不屑明显激怒了这个痞子，他提高了声音：“在老子面前拽什么拽，小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韩魄没再搭理他，推着自己那辆破烂的自行车就往前走。那痞子一脚踩在自行车的前胎上，喝道：“这片儿可是我陈一青的地盘，你说走就能走？”

　　韩魄定定地看着痞子，一句话都没说。他突然一撒手，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扔。陈一青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下，右脚一个踏空，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幸好旁边的小弟扶住了他。他大怒道：“草，一起上！给我弄死这个小畜生！”

　　孟从雪心头一紧，她从没见过这等暴力的场面，刚掏出手机想报警的时候，却见韩魄一脚就把朝他扑过来的一个男生踹倒在地。

　　他打架的动作很利落，而且专挑要害打。这一轮打下来，六个人居然都落了下风，看得孟从雪目瞪口呆。

　　对面见势不妙，使了个眼色，开始打起车轮战来。韩魄独自一人对抗，到底体力不支。眼见着双方都红了眼，此刻报警已是晚了。

　　孟从雪灵机一动，打开了手机里她下载的防身音乐。

　　短促的警笛声猛地刺入了这群少年的耳朵，那声音由远及近，一听就觉得警车要往这边开过来了。几个小弟先怂了，问道：“老大，警察要来了，怎么办啊？”

　　陈一青刚被韩魄一脚踹中下腹，他脚下有些不稳，但还是咬着牙道：“愣着干嘛！跑啊！”

　　那六人一路沿着巷子狂奔，跑到前面一个路口时，忽然有个女生也加入了他们奔跑的队伍。孟从雪定睛一视，那人不是肖涵又是谁？

　　等那群人跑得不见踪影，孟从雪才从藏身的大树后走出去。

　　她小跑到韩魄身边，声音温软：“你还好吧？”

　　韩魄捂着腿侧抬头看向她，眉头紧皱，但还是开了口：“谢谢。”

　　“举手之劳而已。”孟从雪摆摆手，她看向韩魄，只见他额角上微微渗血，左手手肘上擦破了好大一片皮。走过去扶自行车时，左脚还有点一瘸一拐的。

　　“我送你去医院吧？”孟从雪细眉轻蹙，她觉得韩魄的伤看起来有点重。

　　“没事。”韩魄跨上自行车，刚骑了两下，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孟从雪忙问。

　　韩魄只觉得刚刚被那帮人踹到的大腿侧边已经青肿了，一扯到就痛得厉害。可他还是嘴硬地说：“没什么，就是被踹了一下。”

　　这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孟从雪把韩魄上下打量了一遍，觉得他这副模样着实有些吓人——头上渗血，手肘一片擦伤，身上的校服还沾到了灰尘和血迹。要是就这么回家，家长不得担心死了？

　　“你家有消毒水吗？能处理伤口吗？”孟从雪向来乐于助人，此时见韩魄这么凄惨，不管总觉得过意不去，“这么大一片擦伤，不好好处理会化脓的。”

　　韩魄沉默良久，才说：“没有。”

　　孟从雪呼了口气：“你等等，我待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就调过头小跑着拐过了巷口，马尾一晃一晃的，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韩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如孟从雪所言，扶着自行车，站在原地等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