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悲醉－清世缘》穿袜子的猫

10、月朦胧

　　10.夜幕降临，银月如钩，却没有往日的明亮，周围蒙上了淡淡的一层薄雾。
　　胤祺驻足于张府内的小荷塘边，仰头看向阁楼，灰色的薄沙后，朱窗办敞，一白衣女子斜倚窗帷，望向远方。可惜，回过神来，空无一人，只有随着晚风凌乱摇摆的轻纱幔。明天就要离别，不知何时才会相见，更不敢想相见之时你是什么身份。只想借着这熟悉的月光，再次看一看你的容颜，不想这已是奢望。
　　轻风掠过，吹起胤祺的长衫下摆，腰间玉笛上的红绳两端各系着两粒翠玉珠子，随风摆动，不时与笛身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寂静的傍晚，显得十分清晰，格外刺耳。落儿，从未这样称呼过你，多想和太子一样亲昵的唤你一声，可是，我却始终没有开口。落儿，你可知道，我夜夜驻足于此为你吹笛，夜夜仰首望向你的窗，夜夜等待你一个回眸，可是终究没有结果。
　　也许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何必让你困扰，何必让你烦忧。我要的不多，一块可以立足的寸土，一缕可以照明的月光，一壶可以解忧的杜康，我便会为你等候于此，等候你的惊鸿一瞥，等候你回身走向我，等候你与我共饮美酒，等候你。
　　徘徊于此，朱红窗子依然半敞，灰色沙幔被凤吹乱，屋内仍旧漆黑。是已经睡下，还是仍未回来。这么晚了，你会和谁在一起。夜夜你斜倚窗梁，淡淡眼波之中那份柔情究竟为谁而流。注定，江南数日，我只是一个看客。
　　惆怅难耐，胤祺深深叹了一口气，执起腰间的玉笛，悠扬曲调，缓缓而出，离愁之苦，相思之涩，泛上心头，曲调也少了平日的轻柔，多了几分辛酸涩苦。
　　初次相遇，荷塘月色，你的笑靥如五月的槐花蜜般甜腻，你的双眸如夏夜星辰般夺目。
　　再次相见，茶香四溢，你的歌喉如林间的黄鹂鸟般清脆，你的容颜如盛夏牡丹般华美。
　　心动，只是一瞬间，平复，却也许要一辈子。

　　月光如水，倾斜凡间，漆黑的夜空，墨色的瓦片，一对白衣恋人相互依偎。
　　已是傍晚十分，离别的哀伤，浓的让沉浸于它的两个人几乎窒息。胤礽和花落双手相缠，坐在房顶之上。
　　“落儿，明天我便要回京了。”胤礽看着佳人，指肚勾画这人儿的远山柳眉。那么美，不曾想象一日不见你的笑容自己会如何心烦。可是终究还是要回京的，终究还是要离别的，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却只能化作相思。
　　“落儿知道，礽哥哥，你何时再来？”对这花落的眸子，清澈透亮。胤礽苦笑，何时再来?谈何容易，皇家之事，变幻莫测，自己朝中树敌太多，此次出行，不知京都老四那边解决的如何。再次南下，恐怕希望甚微。
　　“落儿相信礽哥哥，不出一年，我们定会再次相见。”花落仰首，正对上胤礽坚定的双眼，好像实在梦境一般，自己除了相信他别无它选。只是有些心痛。眼泪忍不住淌了下来。又怕男子看见自己哭花的容颜心生厌恶，便一头扎进胤礽的怀里，嘤嘤哭出声来。
　　“哎。落儿我该拿你怎么办？”胤礽抚摸着佳人的青色，花香遮盖不住哀伤。听着人儿的哭啼声，心口不禁绞痛。碎碎的吻落在佳人的头顶，胤礽从未像今日这般彷徨，仿佛这段爱稍纵即逝。
　　“礽哥哥，当年萧统离开慧娘的时候是否也那般承诺过。”烟波浮动，胤礽不知该如何回答。同样的身份，同样的爱恋。慧娘，那个曾为萧太子夜半添香的红袖。花落，那个曾为我曼舞雨中的知己红颜。不，结局不会一样。
　　“落儿，不相信我？”胤礽抹去花落眼角溢出的晶莹，捧起小脸，与他对视。落儿，我的眼中，此时此刻，映的全是你。心里，从微雨桥头那一刻，装的也全是你。为什么还要此般犹豫，此般怀疑。
　　“落儿相信你，我想慧娘也是这般的相信萧太子。”语罢，摘下耳垂上挂着的一串珊瑚石耳坠，放在胤礽手中，泪水也落在其上。火红的珊瑚珠在薄凉凄白的月光下，裹着一层水雾，美的让人心痛。“昔有妇人泪成血，化作相思豆。今以一双红豆付君，愿君早归。这珊瑚珠子虽不是相思红豆，但却足以代表我的相思之情。”太子，同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大，大得过黎民百姓，万物苍生，却大不过这礼教森严。
　　“落儿，相信我，相信上天会眷顾我们。如同这丝红线，永远缠绕这我们彼此。”胤礽从怀中拿出一条红绳，一圈一圈绕在花落手纤细的手腕上，然后亲手系紧。手指微颤，他知道萧统和慧如的结局。越是知道结局，越觉得害怕，这绳扣能不能再紧些，为什么怎么系我都觉得不牢靠。不要，你不是寒微无路扣金门的慧娘，也不会有红颜零落青草稀的结局。我亦不是那个昭明太子，我是爱新觉罗•胤礽，他日，我要定给你塔喇氏•花落一个凤笙龙管，紫盖香车。
　　誓言远比永远更远，越是达不到，越是充满期盼，越是美丽光彩。花落轻轻点头，在这离别之夜，百般不舍，千言万语，竟到了此时，无语凝噎。【杨柳岸晓风残月。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即将离去的人啊，请你莫要挂念，莫要伤怀，我已记住了你的誓言，埋在心底，即使永不能实现，他日再翻出这段回忆，“凤笙龙管，紫盖香车。”曾有一个男人这样许我，此生即使注定颠沛流离，注定形单影只，心也会是暖的。

　　花落回到闺房，已是将近子时，习惯性的把案几上的书画移到一边，斜坐上去，撩开纱幔，看向胤礽的院子。“一入宫门深似海，萧郎从此是路人。”礽哥哥，我不要这样的结局。虽然我只是个小小官吏的女儿，但是我也懂得什么叫做身不由己，阿玛官位低微，你若娶我，遭致的何止是一方责难。皇城那堵朱红高墙，隔断了多少情爱，差散了多少眷侣，有断送了多少红颜。
　　烛光忽明忽暗，哀愁浓的挥散不开，泪水冲洗不掉心中愁苦，只是又添了一丝咸涩。晶莹顺着脸颊滑向朱唇，尚带着温热，又怕扰了别人休息，贝齿咬住如血的朱唇，轻轻抽屉。夜半，自己听着自己的轻涕之声，手指抚着刚刚胤礽亲手系上的红丝绳，但愿这是月老下凡，赐予的红线。
　　伸手从怀中掏出丝帕拭泪，不想，一阵晚风吹过，刚刚触到脸颊的丝绢竟脱手而出，随风想后院飞去。花落伸手欲捉，却扑了个空。眼看那白色绢帕越飞越远。落儿不死心，穿上绣花鞋子，跑下楼阁，向后院荷塘追去。

　　另一边，胤祺看天色一晚，佳人还是像以前那样坐在窗口，伴着月光，白皙的容颜已经印在了心底。嗨，还是不要太贪心，若是再多看一眼，也许这可信就真的丢在了这里。自己也站了两个时辰了，倦了，便转身欲回。
　　突然，一块丝绢从身后的方向飞来，正落在脚前的石板路上。俯身捡起，洁白绢面，精细的绣着一瓣零散的花瓣。清凉滑爽的手感，中央还有尚存一小块湿热。
　　“可是五阿哥？”闻声，胤祺回头，一身白色罗裙及地，青丝及腰，不染半滴脂粉，美的这般脱俗。说话有些气喘，定是跑来追这帕子的，胤祺想到这里，握住丝帕的手又紧了紧。
　　“落儿定是扰了五阿哥的清幽，请五阿哥原谅落儿的冒失。”花落见胤祺若有所思，便赶紧上前行礼。
　　“姑娘哪里话，是胤祺闲来无事起来散步，不想却溜达到了后院，胤祺唐突了。”
　　“五阿哥，何出此言。落儿到有有一事想五阿哥帮忙。”花落眼角扫了一下胤祺背在身后的手，似乎是攥着些什么。
　　“姑娘有事尽管开口，胤祺定全力相助。”
　　“方才我掉了帕子，不晓得五阿哥可有看到？”
　　“姑娘说的可是这个？”胤祺将丝帕平展在手掌之上，放在花落眼前。“啊！”佳人刚欲伸手拿回自己的东西，却不料眼前的男人竞瞬间把手收起，再次背于身后。
　　“姑娘，可否给胤祺一个机会，站在你身后的机会，一个等待的机会。”
　　“什么？”花落有些摸不着头绪，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道他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姑娘想必现在还没有想好，那不如这帕子在下先替姑娘收着，京城相见之日，姑娘记得讨回丝绢，也还在下一个答案。”胤祺说完，又道了别，转身离去。数步刚过，又停住脚步，回身留下一个微笑。
　　背影，微笑，夜晚，思绪又牵回了那日月色荷塘。偶花深处，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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