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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牛市口 ...

  •   小兔子举起爪子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尧典正捏过的半边脸颊,抖落了一身的疙瘩。

      小兔子是兔群中不易近人的兔霸王,这种被人捏脸的丢人行为实在是新鲜刺激,把兔子兴奋坏了,当天放学后吹着风扇充着电,优哉游哉打了一晚上的游戏。

      连隐形眼镜都忘了取。
      结果就是第二天早晨起来眼睛酸得要命。

      林四年连忙去照镜子,眼睛比昨天早晨还红。
      “不对……”林四年突然反应过来,“怎么看得这么清楚,连眼睛里每一根红血丝都看得这么清楚?”

      我靠!
      林四年赶紧打了肥皂洗手,一只手撑开上下两片眼皮,一只手往眼球上抠镜片。

      左眼倒是轻轻松松抠下来了,把镜片往护理液里一放,干巴巴的镜片一时半会儿都舒展不开。
      可是轮到右眼,林四年和右眼大战了十来个回合,手都洗了两三次了,死活扒不下来镜片,但是捂着左眼往镜子里一瞧,如同雾里看花。

      林四年慌了,一边继续伸手蹂躏自己的右眼球,一边自言自语:“不是吧?取下来了?我都没看见镜片在哪啊?可是如果镜片还在眼睛里的话,我为什么看不清楚!我是失明了吗?”

      林十一今天也早起准备去练街舞,碰到他哥还霸占着卫生间,终于说了和她哥冷战以来的第一句话:“哼,好好的框架不戴,天天戴隐形,迟早戴成瞎子!”

      林四年真想反手给林十一一脑镚儿,可是转身一看,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林四年想定位林十一的脑门儿都定不准。

      等说风凉话的走了,林四年摸着墙去大堂找到了自己的框架眼镜,戴上后再去镜子里一瞧,好家伙,右眼整个浮肿着,感觉眼球都在往外渗血似的,眼睛又酸又痛,和眼睛里进了辣椒水有得一拼。

      还感觉上眼皮一直卡着东西,所以眼睛必须一直眨一直眨,生理性的眼泪水就一直流啊一直流。
      完了完了,应该是隐形眼镜的镜片卡结膜囊里了,自己刚刚还那么暴力地揉啊搓啊,镜片说不定已经滑到眼球里面了……

      林四年想:好不容易和尧典正约好了时间,今天下午就走,关键时刻掉链子。

      林四年不喜欢戴框架眼镜,因为他觉得不“帅”,当然了,他对于“帅”的标准的评判,放到主流审美那里,都会收获一片“不敢苟同”。

      帅而不自知的小兔子经过了好一番心理斗争,还是决定去一趟医院:隐形眼镜这两天是别想戴了,框架就框架吧,尧典正也不是没见过自己戴框架的样子。

      医院,眼科。
      尧典正好不容易挂到的号,医生忙到早上泡的第一杯茶都还没喝上一口,马上就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耐着性子扒开林四年的右眼皮看了一眼,双手就开始啪啪打字。

      “眼睑发炎,回家用生理盐水多冲几遍,不要用手搓,不要熬夜,睡一晚上基本就会好些了。”

      林四年瞪着他的大眼睛,刚瞪一秒,又难受得不得了,赶紧垂下眼皮,十分着急:“只是眼睑发炎吗?真的很难受,我怀疑镜片还在里面!”

      医生扭脸看着林四年,十分和气地笑了一下,拿起旁边茶水灌了一大口,给杯边留下一圈干巴巴的口红印。

      “根据我的经验,镜片应该不在里面了!”说完,医生又开始盯着电脑屏幕打诊疗单,“要不我再给你开一瓶消炎的眼药水吧,一楼缴费然后去药房拿药。”

      “不是,”林四年站起来,艰难地睁着眼睛,生气的样子看起来很辛酸,“医生,你也说了是应该,不是绝对,您不能什么都按照经验来啊,万一它就在我眼睛里没出来怎么办?万一瞎了怎么办?”

      会诊室空气静止了两秒,医生一努嘴,朝向诊室角落里的一个仪器,“过去坐着!”

      五分钟之后,林四年已经把脑袋从裂隙灯上挪下来了,正坐在会诊桌前怀疑人生。

      医生似乎已经饿过头了,竟然突然语重心长起来:“裂隙灯一百三,药水三十五,生理盐水二十,待会自己缴费拿药后就没什么了。本来戴隐形眼镜就对眼角膜不好,还敢戴着过夜?一百多块钱是小事,眼睛真出什么问题了怎么办?”

      林四年频频点头,眨巴着眼睛,从医生那里接过诊疗单,起身扭头就跑。
      他单手拿着眼镜,一边跑一边拿着往眼睛上架,出门时和门口以为穿着白大褂的人撞了一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四年连连道歉,眼镜还没戴上,慌乱之中也没看清对方的表情,毕竟对方医者仁心,没有计较的意思。

      林四年道完歉,刚想溜之大吉,却听到背后一句话。

      “昨天太忙,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明天让尼玛休息吧,别折腾做饭了。”

      林四年蹙眉凝神: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医生的语气有些失望:“啊?怎么啦?明天你不是不值班吗?”

      “明天和朋友约了去都江堰,今天下午就走。”

      林四年脸色越来越怪异:都江堰?这么巧?等等,这声音……

      “我下次约你吧,在外面吃,尼玛那么忙,还做饭伺候我们?”尧典正说完,慢慢地往后退。

      “你什么朋友啊?你国内还有朋友?”医生追问。

      “一个小朋友。”尧典正笑了一下,后背抵上林四年的后背,就转过身来,顺手推了一把林四年的背,宽大的白大褂把林四年的后背罩了起来,林四年就这么被尧典正推着僵硬地走出了眼科会诊室。

      有要下雨的趋势,林四年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乌云,觉得刺眼,可是一低下头,就会看到走在自己前面的尧典正,依旧是浅色系的衬衫,宽松的牛仔长裤,衬衫下摆松松地扎进了裤腰,腰围一圈浅色系的衣褶,随意慵懒……

      明明穿得休闲,可林四年总是不由自主刚才在会诊室门口,尧典正穿白大褂的样子,肥大的医生服,遮住了那一圈衣褶,可林四年知道尧典正医生服里面穿的是什么,这感觉就更加怪异了……

      终于走进了锦里古街,尧典正终于感受到了气氛的尴尬,转过身来看着林四年。
      林四年的右眼还红着,角度原因,上眼睑被镜框遮了一些,淡淡阴影下的右眼更加红了。

      “眼睛疼,腿也疼了?”尧典正笑着问。
      林四年十分为难地挪了几步,和尧典正走在一块,鼓起勇气终于开了口:“所以……你是在医院……工作?”

      尧典正不解:“不然呢?我没事天天早出晚归地待在医院里?”
      林四年尴尬地笑了笑,“我以为你,呃……三天两头去医院化疗来着。”

      尧典正扭头,想林四年投去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林四年都没敢扭头和尧典正对视,眼睛直直看着前面的路,飞快地解释说:“你看嘛,你又大老远的从国外飞回来,不图挣钱,就天天做做陶喝喝茶,无欲无求淡泊名利的……”

      话还没说完呢,尧典正已经接了过去,“所以,我回国来,就该追名逐利,每天忙得鸡飞狗跳,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更不用说做陶喝茶这些爱好了?”

      “不是不是,”林四年赶紧摇头,终于敢扭头看了尧典正一眼,“我是上次去医院,就是你第一次请我喝茶那次,看见你从医院肿瘤科化验室出来,气色不太好……”

      林四年越说越小声,最后断断续续起来,几乎像是在试探,“而且……有点像……在哭的样子。”

      尧典正轻轻笑着,看着近在眼前的路,眼神似乎穿过了人群和建筑,看到了遥远的地平线,沉浸在了遥远的回忆中,“这个啊……是在哭,不过是喜极而泣。”

      林四年突然觉得有点牙疼,无声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低着头一边走路一边开始漫无边际的设想。

      所以什么不治之症、死亡无日、英年早逝这些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上次去大熊猫繁衍基地和这次去都江堰,自己内心都是打着“临终关怀”的旗号,现在真相大白,乌龙一场,那这个都江堰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正想着,耳边突然听到又骨碌碌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已经被人重重地揽了一下,自己一下撞上一个温热的肩头,与此同时的是一个温柔的声音:“小心点,看路。”

      和尧典正的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开着环卫小车一边横冲直撞一边嘀咕的环卫大叔:“现在的孩子啊,也太不懂得爱惜了,这多好的花啊,就这么给霍霍了。”

      这句话把林四年从羞赧中拉了出来,他赶紧闪开,和尧典正隔了一点距离,看到古街旁边一株被熊孩子摘得几乎一干二净的木芙蓉的,打了个哈哈,“是哈,现在的孩子,不知道爱惜花草,家长的责任,家长的责任!”

      尧典正含着笑,双手插进牛仔裤的裤兜里,微微昂着头,十分自在地往前踱着步。
      林四年落后两步,两人一前一后走回了家。

      特产店沾了细君催的光,自暑假结束后日渐冷清,说是拉姆兼顾一下店里的生意,但尧典正心知肚明,拉姆就是帮着看下店,免得关门闭户的影响锦里整体形象而已。

      正好这种安静,尧典正很喜欢。
      今天却有些不一样,热闹极了,尧典正还没走进特产店已经听见了嘻嘻哈哈的声音,走到门口时就正好和林十一擦身而过。

      林十一手里拿着一把浅红的木芙蓉,转身和追在后面的南瓜扮了个鬼脸,然后跑了两步,跳进了细君催的门槛。

      “喜欢下次再给你摘!”南瓜在后面追上去,然而他运气就不大好了,没撞上好说话的尧典正,而是阎王林四年。

      林四年眼也不痛了腿也不痛了,一把拽住南瓜的胳臂,把南瓜拉得一个趔趄。

      不愧是四川人,估计有点川剧变脸的天赋,林四年的脸色瞬间从跟在尧典正身后的窘迫变成了质问,“下次摘!下次去哪摘?你们这花在哪摘的?”

      南瓜没心没肺,先高声问候了一声“扎西德勒”,然后才回答:“就在诸葛井那条街上嘛!开得可好看了,四年要不要?我去给你摘!”

      诸葛井那条街上的木芙蓉,就是刚刚环卫大叔嘀咕的那里。
      林四年气不打一处来,没放开南瓜的胳臂,先猛地一扭头,果然看到林十一从细君催探出一个脑袋来。

      “谁叫你摘街上的花的?”林四年吼了一声,吓得那小半个脑袋一下就缩了回去。

      待会儿再和林十一算账,先收拾了南瓜再说。
      于是林四年又扭过头,恶狠狠地质问南瓜:“你给她摘的花?”

      南瓜总是慢半拍,终于感觉到林四年的不满了,慢吞吞地说:“啊,十一她今天跳街舞,膝盖又流血了嘛,跳、跳不起来,摘不到……”

      林四年才没有这个耐心等南瓜慢吞吞地说完,打断说:“我知道她摘不到!我问的是你,你明知道她摘不到,你还纵容她?你还帮她摘?”

      南瓜委屈极了,把下巴快埋进了突兀的锁骨里,依旧大着胆子抬起下巴来回了一句:“她要的嘛!”
      这话一处来,林四年就更气了,把南瓜胳臂狠狠一甩,话也从牙缝里甩出来:“她要天上的星星你也给她摘去?”

      南瓜也是个倔脾气,抬眼和林四年对视着:“啊!我给她摘!我上天上给她摘去!”

      傻南瓜啊,上天上摘去……人首先要走进棺材里,埋进坟墓中,才能上到天上去啊……
      林四年顿了一下,没想好怎么骂南瓜,只能扔下孩子气的一句:“你就惯着她吧!我看你的南瓜芝麻球都不想要了!”

      南瓜像个被大人威胁了再也不给买礼物的小朋友,噘着嘴,朝着林四年走开的方向,“不行!一千一百三十六颗!一颗都不能少!”

      南瓜眼里除了南瓜芝麻球就容不下别的了,和他讲不通道理,于是林四年怒气冲冲地,穿过细君催冲进了后院里。

      瓜架旁边的花圃边,林十一正蹲在那里用手刨坑埋花,看起来是在东施效颦葬花,其实是在毁尸灭证。

      林四年几步走到林十一背后,居高临下地教训:“好看是吧?怎么不多摘点呢?诸葛井一整条街都是木芙蓉呢,全摘回来搁家里多好看呐。”

      林十一没答话,双手刨着泥巴,指甲缝里黑黢黢的。

      林四年厉声:“你要摘什么花?我们家后院没有?就算没有,我给你钱,去买花苗种!种不活去花店买!你摘路边的干什么?摘了好看?”

      林四年朝着旁边呵了一声,又重重叹了口气,分贝降了些,但在林十一听来,比被破口大骂还难受。

      “我早和你说过了,是,你是喜欢花,我们自己种,自己买,你乐意插花瓶里插头发上都行!但是公共场合的花只能看不能碰!你一摘,别的小孩有样学样,都摘光了,不影响市容?不给人家街道办添麻烦?不让你思品老师心寒?”

      这话不说还好,刚一说完,哗地一声,林十一站了起来,转过身的同时,手上还沾着的泥沙甩了一周,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像千钧一发之际即将溃堤的洪水。

      “是!”林十一毫无预兆地嘶吼起来,“我就是影响市容!我给你添麻烦!我让思品老师心寒!你正直!你无私!你有公德心!你大义凛然!你政治正确!我就是个市井混混烂痞子!那你有本事别打架啊!别三天两头被逮去派出所啊!什么都要合法合规,同性恋合法吗?那也没见你喜欢女的啊!”

      洪水涌出堤坝,堤坝毁了,林四年拦不住。

      林十一噼里啪啦说完一大段,沾满泥巴的手往脸上擦了两把,花着脸冲出了院子。

      而在隔壁的特产店里,尧典正正端详着自己花瓶里那几簇浅粉色的木芙蓉,安安静静听完了林十一一通发泄的话,目光变得深不可测。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虫虫要冬眠”小读者浇灌的营养液~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戴隐形眼镜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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