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入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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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骏王府】
清晨，刚到卯时，韩韬便被一阵大力的敲门声给从床上震了起来。
“韩韬，你小子敢再睡下去试试看？”慕韶云抡起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在铁木制成的房门上，木门发出痛苦地□□，无数木屑顺着门缝簌簌飘下。
韩韬眨巴眨巴眼睛，迷蒙着瞅瞅窗外，入目的尽是黑漆漆一片。他昨天晚上刚和与他同一卧房的陈胜斗酒到了子时，脑子还昏着，因此瞧见四周一片漆黑，他还只当是因为宿醉引起的暂时目盲。待他擦了擦眼睛，再凝神细看时，顿时火大了，这哪里是他目盲，分明是天都还未亮。
“慕韶云，你大清早的发的哪门子疯！”韩韬晃荡着想要站起来，还没跨出一步，立刻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就倒在另一具身体上。
“这该死的大木头，睡就睡，偏偏还挡着路！”韩韬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末了还不忘朝四仰八叉躺在自己面前的陈胜踢上两脚。陈胜呼噜打得响亮，睡得昏沉沉的，自然感觉不到什么痛楚，只是伸手在裸露着的胸前抓了抓，翻个身继续睡。
慕韶云依旧在门外不依不闹地敲着，韩韬胡乱套了件衣服，嚷着“来了来了”，走到门边一下拉开了门。
“好小子，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竟然还在睡。”门一开，慕韶云就劈头盖脸地喝道：“还不快将衣裳穿好，今日王爷特别交代王府戒严，若要出了一丁点的差错，我看你如何交待得起。”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来。”本来以韩韬的脾气，面对慕韶云是绝不会就此服软的，但无奈王府今日的戒严令他昨日便已收到，自知理亏，若是再辩驳反而会在兄弟们面前失了面皮，他本就是敢作敢当之人，错了便是错了，于是闷不吭声地回身进屋，只随便用冷水抹了把脸，套上官服便出了门来。
随着慕韶云下了楼，院子里面两对一共一百零八名护卫已经列队站齐，见到二人出现，护卫们整齐地一抱拳，“参见慕统领，韩副统领！”
慕韶云点头算是致意，朗声道：“今日王府即将有贵客上门，王爷于昨日便下令戒严，兄弟们务必紧守王府内外各个大小通门，若是瞧见行踪可疑着，有意挑起事端，大可先斩后奏！”
“遵命！”声音整齐划一，如同平地滚过一声惊雷。
略微交代过后，慕，韩二人便带着这百多人出了大院。
一路上，韩韬脚步有些虚浮，大概是宿醉还未彻底清醒，他边走边骂骂咧咧道：“也不知王爷在想些什么，这里可是皇城，又不是山郊野岭，难不成还会有人来打劫吗？”
慕韶云眉头一皱，偏过头来，“你这是什么话？”
“韶云，我可是实话实说。”韩韬撇撇嘴，“皇上这次可是秘密出行吧，宫内知晓内情的人都甚少，更别说宫外、再说光是那些御林军就可威慑不少人，还至于让我们这些王府护卫如此起早贪黑吗？”
“哼。”慕韶云只是轻哼一句，“有些人若是真有心，弄到消息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凡是当以大局为重，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大意不得。”
韩韬一笑，“得了，韶云你就装吧，这等消息也不是想弄就能弄到的，除了那个什么‘花雨’……”
说到这里，他表情忽然变得凝重，思虑片刻，沉声道：“难道韶云你觉得这次‘花雨’会派人出手？”
慕韶云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不光是我，这也正是王爷最担心的地方，‘花雨’这两年处世越发猖獗起来，据说前不久东南三省税银无故流失便是他们从中做的手脚，而皇上，更是他们时时盯着的对象，如果说真有什么人要趁着这个机会对圣上不利，花雨绝对当排在首位。”
一边说着，他们领着人群行到了路正中的分岔口，慕韶云与韩韬对视一眼，二人分别领着一对人马背离而去，一队护卫正门，一对护卫偏门，韩韬原本宽松的心情因为慕韶云的一席话也跟着开始变得紧张，毕竟在他看，慕韶云的话可是说得合情合理的。
花雨这个组织，在先皇夺下江山时便已存在，起初不过是由一帮前朝遗民所组织，暗地里招兵买马，组建军队，意图颠覆新朝，无奈最终失败，便由明里转入地下经营，十数年来发展壮大，势力大涨，处处与朝廷作对，就连先皇在驾崩时都留下遗训，花雨不除，则国根不稳，民生必将动荡。
然而，朝廷与花雨争争斗斗十几年，也不见有什么结果，原因很简单，其一是因为花雨势力隐藏极深，盘根错节蛰伏于民间，根本查不到其核心成员俱是何人；其二则是因为民意难测，如今虽已江山大定，但暗地里还是有不少人对新朝颇有微词，且这些人不在少数，若是花雨里隐藏有前朝的皇族成员，决议与朝廷拼个鱼死网破，那么这些人站出来振臂高呼的时候，必定会有人响应，如若最后发展到兵戎相见的地步，那么等到那时，鹿死谁手，还真的是说不清的事情。
因此，朝廷就只好一直这么拖着，认为等到旧朝的遗风渐渐淡去，江山稳固，那么围剿这样一个造反的组织，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花雨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近两年来，他们活动变得逐渐频繁，给朝廷惹了不少麻烦，这其中最大的一桩案子，便是两个月前东南三省准备上缴朝廷的税银在半路上无故消失，连带着失踪的还有押解税银上京的将士与御使侯开伟，林林总总两百余人。
案发之后，朝廷震动，想那东南三省为举国最富庶之地，其税银抵得全国税收的四成以上，足足近千万两的银子，好似就这么哗啦一下人间蒸发了。
虽然朝廷并没有什么确凿证据，但恐怕除了那花雨便没有任何势力能有这等大手笔，当朝丞相甄子懿都说，这是花雨最后的顽抗，朝廷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采取雷霆手段，速战速决；要么，他们便要再度纠集军队，直接揭竿造反。
而这次皇帝秘密出宫，若是消息走漏，无疑又会成为花雨的下一目标。
刺杀当朝圣上，并不是不可能。
只因花雨最可怕的地方，正是他们向来没有想不到或者不敢做的事。
太阳升到了高空，王府外的街道上人流渐渐变得熙攘，商铺接二连三地开门迎客。王府大门朝向的是皇城的东大街，正是整个皇城最为繁华富饶的街区，各种高档酒楼，古玩老店鳞次栉比，就连街上行人的衣着都能凸显出他们有别于常人的高贵身份。
这里，普通百姓很少能涉足，倒是达官贵人多一些，况且也只有他们能尽兴地潇洒玩乐，挥金如土。
远远的，长街尽头行来一辆精致的马车，拉着车的是两匹白马，毛色光亮，眼神倨傲，鬃毛被梳理得一丝不乱，而高昂的马头上，还缀着一朵参有金线的红缨。
再看那车，则更是惹眼，车架上刷的是亮漆，光照之下，灿灿生辉；浅粉的车篷周身绣着十八朵绽开的金莲，每一朵都独具匠心，栩栩如生，若是远些看，恐怕连蝶儿都可给骗了。
马车一颠一颠地前行，天歌略微有些焦躁，她撑着那一方小帘，双眼瞧着窗外不断向后退去的繁华街道，一动不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楚忆晴坐在她对面，涂着蔻红的手指正拿着一枚青色提子细细抿着。
“妹妹，你要不要来上一颗，这提子可是西域上贡，王府里才有的宝贝，平日里若是想吃还吃不到呢？”楚忆晴一边细语着，一边从边上的银色托盘里拿起一颗，递予天歌。
天歌双目抬了抬，“谢谢姐姐好意，我吃不下。”
楚忆晴碰了个软钉子，也是不恼，她抽出一方丝帕细细地擦拭着嘴角，又道：“这才刚开春便就这般燥热，待会进了王府还不知能不能讨来一口水喝，我劝妹妹还是先吃上一颗，免得一天下来非给折腾成了人干不可。”
天歌不答话，放下窗口的帘布。
楚忆晴眯起凤目上上下下打量了天歌一遍，忽然道：“你在紧张？”
天歌一愣，随即辩道：“没有。”
“还说没有。”楚忆晴轻笑起来，“妹妹，你那裙摆都快给搅成破布绳子啦。”
天歌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低垂着的手正紧紧地拧抓着身上华贵的长袍，她赶忙松开手，一条条褶皱沟壑顿时狰狞地匍匐在那原本润滑的丝锦面料上。
“啧啧。”楚忆晴咂咂嘴，“天歌，我若是没记错，你十六岁时便已经识得大体，足以独当一面，十八岁成为花魁之一，万千人追捧，依旧是淡然自若，从未显得什么小姿态出来，怎的今日这般反常。”
“姐姐，你实在是多虑了，天歌只是有些疲累，不用挂心。”天歌故作轻松地笑笑，“姐姐，那提子能否给我一颗，我有些渴了。”
楚忆晴颔首，捻起一颗递过去，天歌只觉得一团冰凉温润的触感滚入掌心，拿起来送入嘴中，轻轻咬破了皮，提子清甜的汁液顿时浸入咽喉，一路顺滑而下，馋进了心里。
她闭上眼睛，直到将整个提子都吞如了腹，才勾起嘴角道：“或许我今日是有些紧张了。”
“天歌。”楚忆晴看着她，忽然道：“其实我真的觉得，你不适合干这个。”
“为什么。”天歌抬起头，问得坦然。
“因为，你太孤傲。”楚忆晴轻轻顺了顺鬓发，将视线落于窗外，“你从来不曾将这当成一种谋生方式，你不爱慕虚荣，你不善解风情，你不见钱眼开，你只是客套的在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客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天歌不语。
“干我们这行，谁不知道就是吃个青春饭，连阁里最低等的糟妓都明白平日里要多给自己攒些银子，以备自己沦为糟糠之后不至于凄凉处世，只有你。”楚忆晴顿了顿，“只有你，每次都将所有的银钱交给妈妈，自己不留一分。”
天歌细眉一挑，“姐姐怎知我自己一分未留？”
楚忆晴一笑，“你那小玉丫头就是个闲不住的料，这凤仪阁本就小，女人窝里最善八卦，你应当明白。”
天歌默然了，半晌，才说：“其实事实并不是那样……”
“哦，那是哪样？”楚忆晴淡淡应着，此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正是王府到了。车夫将车帘揭开，低声道：“二位姑娘，该下车了。”
“我还是希望你能仔细想想。”楚忆晴理了理原本就不见紊乱的长裙，“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毕竟，一个人只能活一次，我是真的由衷提醒你。”
说罢，她对着特地爬上车来接待的王府仆从嫣然一笑，盈盈移步，下了马车。
天歌坐在那里，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姑娘，请随我入府吧。”一名红衣少女来到她身前。
天歌点点头，“走吧。”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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