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探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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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宫内，正是烟罗四绕，春宵帐暖的时辰。
一张近乎十人才能合围的檀木圆桌霸气地置于正殿之内，周围雕刻着繁琐的腾龙图案，八只桌脚深深地埋入殿中织锦华绒地毯里，已经瞧不真切；而桌上珍品之丰盛，饶是有些见过世面的人看了也会不禁咂舌，抛开周围粗俗的燕窝鱼翅，雪珍海鲍不谈，内里一圈可真是十足的极品，清炖的百年湛蚌，铁架上摊烤着的是十数只南疆珍奇铸铁穿山甲幼崽，雪山孢肉，极品莲鳕鱼做成了小丸。
太子柳郴披着黄袍，正稳坐正上方，身边随侍这两名衣着暴露的宫女，背后是宽广的水墨屏风，放在这金碧辉煌的朝阳宫内未免有些突兀，不过太子的脾气无人敢惹，也没谁有胆子来管这个闲事。
柳郴生得高大威猛，虎背熊腰，一张脸方正刚硬，带着那么点霸气。年少时他也曾经随着先皇打了那么几场仗，算是有些胆色，但自从被封了太子，便彻底堕落了下去，除了吃喝享乐似乎就找不到什么事来干，对朝对国更是一丝想法也无。
柳昭月在心底很早就对柳郴颇有微词，照他的话来说，太子柳郴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而这种人，活该就一辈子饭桶。
入了内殿，柳昭月便站住了脚，在桌边行了一礼，叩首道：“臣弟参见皇兄。”
原本坐在柳郴大腿上的两名宫女站了起来退到他身后，柳郴淡淡地哼了一声，道：“为兄不过是让你来吃个便饭，二弟何须这般客套，赶快坐下吧。”
柳昭月扬扬眉，挨着柳郴便坐了下来，望着这一桌子佳肴，笑道：“皇兄果然是大手笔，这等华宴说是家常便饭，臣弟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论起摆客套，他柳郴哪里会是柳昭月的对手，二人来往了几句，柳郴立刻就讲不出话来了，幸好一边的李义高够精明，立刻上前将柳郴的酒杯满上，柳郴顺势端起酒杯，朝柳昭月道：“二弟，为兄先敬你一杯。”
柳昭月也端起酒杯，“哪里哪里，皇兄今日回宫，身体困乏，怎么说也应该是我敬你才是。”
说完，二人同时仰首将酒饮下，互相亮了亮空荡的杯底，相视一笑。
然而，这笑声里所参杂着的各种意味，却也越发地明显。
天牢。
周围的环境虽然布满死气，却出奇的安静，天歌躺在墙角一蓬松软的茅草上，细细的体会着，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安静了。
没有铜臭，没有男人粗狂的嘶吼，没有女子淫靡的嬉笑。
没有喧嚣，没有痛苦，没有仇恨，没有肩负与使命，只有她，天歌，或者说，柳毓儿。
天窗之外是半片清冷明月，天歌仰首，忽然露出一抹轻笑，此时此刻，只怕那人，还在这宫里尽情享乐，荣华傍身吧。
仅有自己，沦为娼妓，在这万人不齿的宿命里，用那么一丝薄弱的力量在抗争。
真是可笑。
她突然就笑出声来，声音悠远嘶哑，在天牢潮湿黑暗的回廊里翻滚着，像冰层的崩裂，咯啦咯啦，带着毛骨悚然的悲凉。
忽然，幽深的走廊尽头传来铁链的声响，紧接着便是沉重的铁门打开再关上的声音，火把的光芒伴随着脚步声逐渐欺近，天歌止住笑，望着外边那一寸一寸被压制到墙角的黑暗，怔怔出神。
来人终于到了牢门口，停住了脚步。
天歌偏头望去，眼光所及之处是一名穿着侍卫服的英挺男子，眉目俊朗，一双星目正望着自己。
他身后跟着的人是这天牢的管事，就见那管事从男子一哈腰道：“慕大人，这便是你要找的那罪妇了。”
听闻这一声慕大人，天歌这才记起来，眼前这男子是八骏王府里的那名侍卫，也是这次护送自己入宫的人，怪不得如此眼熟。
“嗯。”慕韶云点点头，从腰间掏出一锭金子放入那管事手中，道：“多谢曹大人了。”
管事立刻笑开了花，他们这些“吃劳饭”的平日了俸禄就低，在这宫里更是不招人待见，眼前这玉树临风之人可是是堂堂三品侍卫，对自己这般客气，还有赏钱，那“曹大人”三个字真是把自己给捧上天了。
“没事没事。”管事眉开眼笑地道：“慕大人你想聊多久就聊多久，我估摸着这般时辰了上头的人也不会跑到这天牢来，我就在上边候着呢，你什么时候聊完了，就上来找我，我带你出去。”说完，他便将手中的火把插于一边的墙座上，转过身乐呵呵地走了。
待到闻见尽头的铁门又哐啷一声关上，慕韶云利落的一盘腿，就地坐在了牢门外，与天歌对视着。
其实他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了想来探监的念头，只是回到这宫内后，望着空荡的明月楼，一时觉得无事可做，加上早晨亲眼目睹了天歌行刺，内心深处总觉得有些蹊跷，因此便循着关系到了这天牢。
看守天牢的护卫统领与慕韶云是旧识，因此也并未拦他的路，再用几两银钱堵住天牢管事的嘴，他就这般进到了平日了戒备森严的大内天牢之中。
再次见到天歌，那月光下清冷卓绝的身影，依旧是让他有些微微愣神。
见慕韶云不说话，天歌也懒得开口，索性躺下，转过身，两眼一闭就要睡去。
“姑……姑娘……”好半天，慕韶云才支支吾吾的蹦出了这么一句话，可怜他自小便在男人堆里打滚，也从未出入过烟花之地，表面上是行事雷厉风行的侍卫统领，这些年来却没怎么和女子说过话——最多也就是王府内的丫鬟们，但是那些豆蔻少女怎能与天歌相比，没想到这第一次交谈，竟然会让慕韶云有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见天歌没反应，他不禁有些懊恼的埋首摇了摇脑袋，又重新唤了一声：“天歌。”
天歌这才微微侧过头，眼角闪着莫名的光，只是道：“何事？”
“呃……”支吾半天，慕韶云却一句话也没搭上来。
天歌侧眼望着眼前的男子，忽然觉得有些想笑，本以为他不过是个严肃到木讷的侍卫，竟然会露出此等窘迫的表情。
“你来找我，就只准备在这里坐一个晚上么。”天歌最终还是耐不住了，坐起身，惬意地抚了抚颈边长发，道。
“呃，当然不是！”说完这句，慕韶云忽然想抽自己的嘴皮子，别人轻描淡写地一句，自己何必这般冲动。
天歌掩嘴轻笑，不说话。
“那个……我是来谢谢你的。”慕韶云平复了半天的情绪，才闭着眼睛，心平气和地说出了这句话。
“谢我？”天歌困惑道：“何事需要谢我？”
慕韶云有些愕然，“你不知道我是谁？”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天歌点点头，“你不就是八骏王爷身边的侍卫，前些日子护我入宫，我还得谢谢你才是。”
眼前的女子双眸里唯有困惑，慕韶云不禁有些懊恼与沮丧，看来她是真不记得她曾救过自己，于是他只好提醒道：“你还记得那日在王府的事吗，就是皇上遇刺那日？”
“那日……”天歌的眸光变得深远。
“没错，就是那日，我中了那名刺客的毒，是你在最后关头从那刺客身上掏出来的解药救了我一命。”见天歌似乎有些想起来的势头，慕韶云忙道。
“是了，原来你就是是被墨……那刺客伤了的侍卫。”天歌了然地望着他，淡淡道：“这你也用不着谢我，我不过是顺手的功夫。”
你这顺手还真是拎着我的一条命，慕韶云心里暗道，末了，又问：“对了，那日你是怎么脱身的？”
天歌眼光一凛，“你问这个做甚？”
“我不过是有些好奇，没别的意思。”瞧出了天歌眼里的警觉，再一联想到她的身份，慕韶云不禁放低了语气，“我看那刺客绝不是心善之辈，你被劫走，定然是受了不少苦。”
天歌一声轻笑，“你想多了，他并没有把我怎么样。”
见慕韶云一脸不相信，天歌又极有耐心地道：“其实我要脱身并不难，身为凤仪阁的花魁，有个规矩便是要随身带着足量的迷药，因为总有些客人仗着财大气粗想要霸王硬上弓的，对于那些登徒子，该出手时，就绝对不可手软。”
说完，天歌好似在验证什么似的，对着墙角一只探头探脑的大老鼠轻轻弹了弹手指，就见一溜烟的白沫射过去，打在大老鼠鼻头，老鼠立刻身子一歪，仰面就倒了。
慕韶云不禁心中大惊，这般精准，他自问做不到。
当然，他自然是不会相信什么迷药迷倒刺客一说，就那日的情形看来，那刺客既然会随身带着粹毒银针，多少也是用毒高手，这样的人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用迷药迷昏，有些江湖经验的都不会相信。
不过，既然天歌要隐瞒，他自然也不会追问。
二人又沉默了片刻，慕韶云才问：“你今日，为何会行刺二皇子？”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探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