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赴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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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昭月一直睡到了午后才睁眼，翻来覆去几下，却是再也睡不着了。他住的羲和宫内并没有大量的宫女太监，仅有寥寥数名内官随侍身侧，一来柳昭月天性不喜人多眼杂，二来他自小就染有一种失觉怪疾，最是受不得吵闹，因此严令之下，自然是将整个寝宫的侍从压缩到了最少。
刚坐起身，立刻就有小太监将面巾呈上，柳昭月眉头皱了皱，脑子里又传出了细碎的疼痛感，他立刻接过冰凉的面巾敷于额上，丝丝寒意浸入，那感觉才缓缓变得淡了，最终消失不见。
“你会遭报应的……一定会的……爹娘如今正在天上看着呢……”
猛然间，凄厉沙哑的呼喊再度狂卷着窜入脑海，他忽然弯下身子，双手死死地抱住脑袋，额间青筋暴跳，好痛，真的好痛，像是一条虬龙在自己的头颅里不断翻滚一般，一根一根地撕扯着自己的筋脉，直到要将眉心都撑得爆开。
豆大的汗珠不断在他的下颚处凝结，再滚落在华贵的丝绒锦被上，一阵阵抵押的嘶吼将一边的小太监给吓得一愣一愣的，那小太监许是从来未见过主子会这样，踟蹰了半天，却是不敢上前。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柳昭月才逐渐安静下来，一张脸深深地埋进掌心里，一声不吭地呆坐着。
“殿下，殿下？”见柳昭月长久没有动作，小太监不禁唤了几声。
柳昭月眉头一皱，将手捶了下来，沉声道：“何事？”
小太监望着他俊逸的脸庞完全被汗水给浸透了，犹豫片刻，才说：“太子殿下已经回宫了。”
“太子殿下回宫了？”柳昭月愕然地转过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自从早上明月楼那场风波后，他便再也没有了什么四处逛的兴致，早早地回了寝宫歇息，一直到现在，因此这半天来宫里宫外洋洋洒洒各种变动，他是半点也不知情。
“接驾的队伍一个时辰前便过了昭仪门了，如今太子殿下正在天祺殿内给皇上探病呐。”小太监说完这些，还特意瞧了瞧柳昭月的脸色，就见他轻哼一声道：“柳郴早些时候只知道在上野逍遥快活，父皇这般重病都不闻不问，现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难不成他巴不得要立刻登基称帝了么？”
说到这里，还不等小太监回话，柳昭月突然嘴角一勾，随即道：“明白了，他多半是要为了明月楼的那名女子来寻我的晦气。”想到天歌，柳昭月不由得细细回忆起来，可却又想不起来那女子容貌到底如何，只记得一双清亮圆润的眸子，带着愤怒，不甘，怨恨，那目光刺在脸上都有些生疼。
再往细里想，脑子里那股痛感隐约又要席卷而来，他也只得作罢。
“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刚过了申时。”
柳昭月偏头朝窗外望了望，见日头已经偏西，果然不早了，估计今天呈上来的折子又已经在御书房里给堆成了山，还得逐一处理——虽说太子已经回宫，但他柳昭月可不认为太子会愿意对着那些条条框框头疼一整晚。
“晚膳可传了？”他又问。
小太监眨眨眼，道：“尚未传，奴才瞧不准殿下您何时起身，不如现在传膳？”
“不用了。”柳昭月淡淡地摆摆手，披上一层薄衫下了床，“等会自会有人送膳食上门。”
“呃？”小太监有些不明白柳昭月所意为何。
柳昭月回头一笑，“得了，快去准备些热水，我要梳洗一番，等会好见贵客。”
小太监更是困惑，眼看就要到了用膳时间，哪有什么贵客可见，不过他自然是不能违了主子的意思，立刻退下身去办事了。
待柳昭月将一切都打点好，已经月上梢头，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内官们已经将灯笼掌上在门外候着，每日的这个时候，便是他行去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时辰，但今日却有些不同，柳昭月一直是在里屋内观摩几副前人的名家墨宝，好像并不急着出门。
眼瞧着时辰逐渐过去，掌灯的内官呆不住了，纷纷朝那小太监打探消息，小太监也说不准，琢磨半晌之后，才咬咬牙，一跺脚进了内室，朝柳昭月行礼道：“殿下……”
他话还未说完，却被柳昭月一抬手给打住了。
“我们有贵客到了。”柳昭月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笑，目光遥遥偏至窗外，就见月色下的殿外长廊里，迂回着绕行这两点灯光，像是有人正行来，而方向，正是这羲和宫的殿门。
“小桂子，开门迎客。”吩咐了这一句，柳昭月便抬脚朝外走去，小太监怎敢怠慢，也立刻跟了出去，领着殿内随从们将殿门打得大开，就在门边候着。
那两道灯光走得也快，不多时就已经到了殿门近前，小太监这才看清了，来人是李义高与宫内的另外两名司仪太监，他不敢怠慢，立刻躬下身去，“小的拜见李公公。”
李义高也不与他多言，只是道：“二皇子殿下可在？”
“殿下正在正厅候着李公公呢。”小太监答道。
李义高点点头，与身边另外两名太监对视一眼，抬脚便进了殿内。
主座上，柳昭月正细细地品着香茗，见李义高等人进来了，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唤了声，“李公公。”
李义高在一丈外便站住了身子，与身后两名太监行了叩礼，长声道：“二皇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柳昭月浅浅的一笑，带着有些明知故问地腔调说：“李公公这般时辰前来，可有要事？”
“殿下明鉴，小的此番是来请殿下动身的。”说完这句，他便不再等柳昭月开口，而是直接道：“太子殿下今日回宫，在东宫设下晚宴，特请二皇子殿下赴宴。”
柳昭月放下手中的茶盅，又道：“太子殿下还说了什么？”
李义高抬抬眼睛，“无了，就这些。”
小太监此时已经循着礼仪抬着三盅香茶上了前，见李义高三人仍跪在地上，也不好再往前去，只得立于一边站着。
殿内的烛光晃了两晃，忽然暗了些，有内官除去灯盖，以铁钎撩拨着那灯芯，一时整间殿里的光影闪闪烁烁，连带着照着柳昭月半张深邃的脸孔也变得若即若离。
李义高见柳昭月半天没有反应，也不让自己起身，心里有些飘忽不定，想要抬起头来悄悄脸色，不料却募的发现柳昭月一双狭长的眸子正在晃悠的烛光里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他不禁全身一颤，心底泛起一股寒意，忙又重新低下了头。
过了半晌，那内官才终于将那宫灯处置妥当，光线恢复，这殿内的气氛也冷了，小太监端着托盘的手已经有些酸痛，可没有主子下令，他也只能那么站着。他轻叹一口气，带着怜悯的目光望向一直跪着的李义高三人，他们三行的可是大礼，呆在那一动不动这般久了，只怕两只脚都已经全麻了吧。
终于，就在李义高觉得自己快要摔倒的时候，柳昭月突然轻声道：“你们起来吧。”
只这一句，仿佛已经大赦，两名司仪太监年纪尚轻还好些，李义高着实地踉跄了一下，脸色惨白，多亏背后两人看准了托着，才没有倒下去。
“皇兄宴请，本殿怎可不赏脸，多日未见皇兄，我心里可是想念得紧呐！”柳昭月笑着打了个哈哈，变脸变得之快，连那甚为熟悉他的小太监都给惊得一愣一愣的。
“李义高，前边领路吧。”
“是……”李义高提着气应了一口，转身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小太监忍住笑，放下手中的托盘赶紧跟在了柳昭月身边，两内官尾随其后，一行人就这般直奔太子寝宫而去。
一路上李义高的姿势扭曲，偏偏还要在最前方领路，柳昭月还好，可其余随侍的人无一不是紧紧地绷着脸，怕一个不小心就笑了出来，即便眼前的二皇子不会追究什么，说不准以后李义高会不会给自己穿小鞋。
那小太监这才明白了恐怕是柳昭月早就料到了现在这情况，因此才吩咐自己不用传膳，也不禁为自己主子的精明砸了砸舌。
柳昭月望着前方的李义高，心里真是冷笑连连，这太监早已成了太子的人，怪不得今日早上那么心急火燎地要吧那女子送入天牢，也不过是在给太子对付自己找个理由而已，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方才的教训已是轻的，待到时候到了，少不了他的苦头吃。
东宫太子殿，名唤“朝阳宫”，为历朝各代储君侵身之所，与帝王所居“天祺宫”，皇后所居“坤鸾宫”并成“三龙争珠”之地势，而朝阳宫特在“雏龙”之首，可谓集风水之大成，整宫时运只比天祺宫差上那么一线而已，然而自旧朝覆灭后，似乎这宫内风水并没有起的什么效果，如今不光皇帝遇劫命悬一线，就连太子也整日声色靡靡，什么朝纲社稷，早给抛到一边去了。
当然，这事宫内人人心知肚明，也没人敢放在明面上说。
才踏上朝阳宫前宽广的石阶，便可闻见殿内那粗豪的笑声，太子柳郴此时又不知在做着什么乐事，嘻嘻哈哈丝毫不知道遮掩，柳昭月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上到尽头也未直接入内，而是让李义高进去通报。
李义高走路的姿势总算恢复了些许正常，立刻进了殿里，片刻之后，调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有太监出来相迎，缓缓将殿门打得打开。
柳昭月理了理长袍的下摆，嘴角带着笑，抬脚踏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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