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春暖发呆》瑀小年

6、Chapter 06

　　今天，“面朝大海”如之前一个礼拜一样门庭若市。召曛照样在送外卖，果琛照样跑进跑出。
　　她越来越经常地想到沐画某日喝茶时闲磕牙的一句，“男主外，女主内～哦！”顺便会想到她那对挑挑动动没画线的眉，挑逗得跟抽风一样。
　　越是告诉自己别费那个脑筋想这些有的没的，那幅画面却好像越是自动地、不断浮现眼前……男、女……内、外……
　　啊啊啊！～烦透了！！！
　　果琛把气出在面团上，“咚咚咚”、把面团当沙包打。“靠！等下不要发太大了……草莓布丁要做多点很多人问；甜甜圈断货了；奶黄椰蓉的可以多做些今天外面很多小孩……”
　　果琛自言自语，趁客人少的时候进厨房来赶工补货。累啊！原先每天只要早上做三个小时工就差不多够卖一天；现在，一天做三批都常常要跟客人说，“抱歉，那种卖完了。”
　　好累啊！体力都要透支了。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店大门上的铃铛被撞响。
　　啊啊啊！又有客人上门了！为什么她没觉得钱上门，只觉得麻烦上门了？

　　可她在踏出厨房的一刻，脸上还是挂出了职业的笑容，
　　“欢迎光临，二位要外带还是在这吃？如果要咖啡的话，抱歉要等一下，也可能等不到因为我们的咖啡师在外面送货。”
　　对每一位光顾的客人都来这么一句，她压根不管是否会扫了来客的兴致。
　　似乎没有。一男一女两个还是学生样的年轻人进来后，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的店。那个女孩更是甜笑着对着她的面包大涎哈喇子。
　　身形高而长的男生缓步走过面包架，一手随意点着层面滑过，看上去是在挑选口味。最后到了蛋糕柜，面对果琛时扬起来脸，清朗俊容，似笑非笑。懒洋洋道了一句，“雇个咖啡师送货？这位老板真请得起工哦！”
　　“我一想到曛少开着小车给人送货上门的样子就好笑诶！姐姐，我可不可以吃这边这个，绿茶慕思？”女生也来到果琛面前，隔着玻璃指住蛋糕柜里一块精致的蛋糕，笑得可爱到不行。
　　“麻烦你啊宋新柚，不要整天想着吃好不好？我们是来办事不是旅游的！”男生拉着她的后衣领，硬是将她贴着玻璃的脸拖起来，语气中大大的无奈。却又能见他仿佛带着宠溺地摇摇头。
　　“办事？你们认识召曛，找他是吧？那先等一下，他应该快回来了。美眉我给你拿蛋糕。”哎，这俩客人还是员工亲友，想冷淡都不行。果琛取了盘子，弯身夹出一块绿茶慕思。
　　“我们先跟你谈也可以呀老板娘。”叫新柚的女孩子抬手接过光亮的瓷盘后道了声“谢谢”，立刻执起叉子大快朵颐。“怎么曛少没跟你提吗？他约我们过来谈给‘面朝大海’做广告的事。”
　　“做广告？你们两个？”分明就是一个学生妹加一个学生弟啊？远看还会以为是高中生嘞，T-Shirt配仔裤。
　　迎着果琛不信任的目光，周松平动动半边眉毛，也不再笑。“就我们两个。我是周松平，她是宋新柚，去年开的工作室。广告设计的部分由我负责，先来看看你是想做平面的还是电视或者网络媒体上……”
　　“玩真的？我没说过要打什么广告啊！”现在她要质疑的已不是这两个娃娃过家家样子的学生组合，而是……他们在说什么啊？！

　　“召曛找你们来给我‘面朝大海’做广告？他搞错了，我没这个意思。”
　　果琛邀请两人在落地窗边的座位坐下后，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用以抵挡对面两个活力十足年轻人的游说。
　　松平说理，新柚道情，果琛从一开始的“他搞错了”，一路说到“那个猪头得了猪流感思路不畅，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做广告的！”
　　到最后，好险在她发飙下逐客令前，周同学先没了耐性，扯着吃了满嘴蛋糕沫的宋美眉要走。新柚原还想劝说，但被松平带了五百瓦电力的电眼瞪过后，晕乎乎地跟着出门了。
　　果琛独自坐在大玻璃边上，脸色越来越难看。有客人临门她也可以不搭理，只说，“老板暂时不在。”让将近一打的顾客满头问号地抓着脸离开。
　　第十三位进门的是召曛。满头大汗的他下了车没走几步就看到窗边的老板娘一脸沉思，以至于进门的动作都放轻了。
　　“怎么没生意？老板娘忧国忧民呢吧这表情？”召曛闲闲打趣，语毕正想进厨房开工，
　　果琛坚持一号姿势，双手环胸，用正好够大的音量道，“你有朋友找上门。”
　　“朋友？！”正扎围裙的动作“咯噔”停下：不是吧？！哪走漏的风声！？
　　“恩，一男一女两个‘小’、朋友。”谁说只有英语才讲究语音语调的？中文也能用重音表达很多。
　　“…？…哦！那两个小鬼！怎样，谈到哪一步了？”召曛恍然大悟，马上关心起他构思的发展计划是否可以开工。
　　果琛只隐隐地、不被察觉地，冷冷笑了。“谈到他们到外面散步了。”
　　尔后，绝对地“拍案而起”，怒极的果琛用足力气一击面前圆桌，“砰”一声大响吓得召曛死瞪大了眼。“你干嘛？那桌子还要呢。他们狮子大开口了？不会吧他俩都不怎么谈钱的，尤其那女的，你给她几块蛋糕她什么……”
　　看他一脸迷惑翻着眼皮自言自语的样子，果琛只更觉得恼火。“那丢几根骨头嘞？”
　　“？恩……”曛少想了想，“估计她边上那小子会宰了你。”
　　“我宰了你先！”果琛阴阴冷冷地磨着牙道；蓦地又拔高了嗓音冲召曛吼，“谁跟你讲的我要做广告了？你没事做啊这么闲，把人小孩招我这来谈什么生意？！”
　　“不是小孩。那两个小……那两个家伙有几把刷子，做过的案子都很成功……”
　　“我不是说这个……”
　　“说哪个？”
　　“……”

　　呼气……吸气、呼气……吸气……三次。
　　召曛看果琛的眼睛圆圆睁着像是金鱼一样，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脸皮再厚他也不得不小生怕怕地往后退了退：“老、老板娘……”声儿都颤得跟唱花腔似的。
　　“召曛，你是个好员工。”
　　“恩，我知道。”他一点不介意老板这么当面表扬——虽然听着像是“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适合”一样；莫非下半句？！
　　“我很庆幸你这么为‘面朝大海’拼命，小红是沐画自家妹妹也没你这么卖命做事。我很感谢你。”
　　果琛一步一句话，慢慢靠近召曛。说得虽然煽情但不乏诚恳，她只想把该说的一次说清，早点解决眼前这些该死的麻烦。“但是‘面朝大海’不需要，沐画的‘发呆’也不需要。我们不需要做广告，不需要扩大经营，两家店只要有目前的规模就好了。”
　　召曛不信，直直打断还要大呼“Why Why Why”，“怎么会有人开着店不想赚钱？‘面朝大海’、‘春暖发呆’都还有再扩大再生钱的潜力，你们为什么不开发？”
　　“志不在此。”
　　很简单的答案，果琛后悔没早点跟这个呆头鹅挑明了讲。“你看不出来吗？我跟沐画根本不靠这两家店吃饭。她是演员不差钱，我也有别的工作养活自己，经营这种程度的店子完全是因为兴趣。我们不想把自己累死在第二职业上，了解？”
　　而且，照她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有两天法定双休的活法，想靠这两家小店吃饭过活？早也饿死了。
　　“了解归了解……”召曛偏开被果琛盯着不放的眼，想了想，讷讷地，“可还是不懂，有能力做得更好，干嘛、不做？”
　　“小孩，别让我显得那么老好吧？”果琛摇着头笑了，“经营一家店的目的可以有两种，赚钱或是兴趣。正好我们两个都属于后者，外面也有很多人这么做，我们不算特别。小孩我问你，你背井离乡到外头去学做咖啡，又跑遍欧洲见习，最后还是回了国，难道是因为你觉得在国内比在国外好卖咖啡？”
　　“不是，是因为我喜欢。国内的人总以为咖啡是外国货，没我们的茶好喝又有传统。其实不是，我也只是想可以煮出有味道也有内涵的一杯咖啡，给同胞喝……”
　　停下了，似乎明白了老板娘想告诉的意思。
　　略有丝尴尬、却又有份释然的感觉产生。召曛微察自嘲，转开脸后一直笑着、抿抿嘴；再放开，没再讲话。

　　倒是果琛怕是不是自己讲话的语气过了。话不重又没恶意，只是她不善言辞，浪漫的抒情诗能被念成葬地祷告文的功力，让她时不时需要反思一下。像现在也是，别到头来因为自己一副凶婆娘脸孔吓跑了好好的员工。
　　于是她暗暗整了整呼吸，尽量和缓声音像位循循善诱的人民教师，“召曛呀，其实做人也不用那么拼的，张弛有度，命都长点。就像你的咖啡，咖啡生长的地方海拔越高，品质越好，煮出来味道都更美，你知道是为什么吧？”
　　召曛点头，稳稳道出，“恩，高海拔的地方温度低些，平缓的气流能减慢咖啡的生长速度，让咖啡豆充分吸收了咖啡果肉的营养和香味后再成熟。”专业知识由专家道来就是不一样。
　　“老板娘，你的意思我了了。谢谢。”末了，露齿微笑。

　　果琛像是能闻到那种稍稍降了些温度的新制咖啡散发出的浓浓醇香，不是她所喜欢的，但是奇异地、让她心绪平静。
　　“客气。往后你只要继续，把你的咖啡从选料到烹煮都做到最完美，我不怕我的‘面朝大海’没生意。”她也笑了，拍拍召曛的肩，“帮我试试新做的面包。”
　　“没问题！”大男孩式笑容重现，召曛拍胸脯保证；反正小白老鼠的工作他从前就常干。“我拿一些去给那两只老饕尝尝，他们说OK了肯定没问题。”
　　果琛巴不得他赶紧把那俩瘟神请走，连忙奔进厨房拿纸袋塞满了各式点心，丢给召曛，“恩恩，这些都拿去，让他们白跑一趟真不好意思。这些算我的，别客气快去吧！”连推带搡把召曛往外送。
　　召曛抱着大袋食物又被推得脚步不稳，还不忘回头问，“老板娘，你刚才说、因为兴趣才开店的事……”
　　“恩，怎么？”果琛依旧致力于将他赶出门。
　　“要不是你亲口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想到。”
　　话毕，他正好推开门，跳下台阶，转回身对果琛笑得灿烂，“他们往左还是右走？”
　　热气袭来，果琛眯起眼，有点晕乎，“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找。”
　　同他挥过手后他才跑向海边。果琛扒着自家的玻璃门，皱着眉想小二刚才那句话是啥意思？……一定不会想到……？
　　啊天太热了太热了……等下、是说以为她开店不为兴趣只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