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Chapter 37 ...
-
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召小二。没有生气、眼睛不再闪烁，全无神采。
果琛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郁结。伸出手覆在他冰冷的唇上。很小心、小心到有微微的颤抖。
“不会倒的。”
被那只浸了多年、已自然散发出面粉香气的手靠近，最后意外地完全贴附在自己嘴上；召曛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抬手拎起那只软趴趴似乎没什么力气的手，在她掌中心不痛不痒地“啾～”了一长下，颇是轻佻地睁眼对她，“你怎么会比我还有信心？”眼里闪现出今天第一次的光亮，
果琛抿了抿嘴，又稍稍思量片刻，终于坚定地说，“我跟你保证，像万象这样的大树倒下，是会砸死很多人的。希望它百世长存的大有人在，它没那么容易垮。”
“听着完全像是在安慰我。”
召曛没往心里去一般笑过；反转了果琛的手握着，或轻或重地捏玩着。“别用你太理论的眼光看这事。万象这棵大树，已经不是从中间被蛀空、外强中干那么简单了…”
仍然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好像这样能抑制住心中的悲愤一般。召曛再次闭上眼，想休息一下。“有人想要万象死。”
“！！？”
果琛一激动，本能地想要抽回手，“你说…！？”
被召曛使了点力阻止下。“你不觉得奇怪么？这几年公司盲目扩大，资金流动频繁，连周转用的储备现金都不多，那只虫可以动到的更少，所以他前前后后搬走的小数目加起来，不够他挥霍多久。”
“可是不是有传闻，他一家三口都转移海外？”
“这就更不合理了。如果没有人供给他绝对充足的钱财让他们一家衣食无忧，他有什么理由放弃国内有身份有地位的工作生活，跑到一点不熟悉的别人的国家去？”
“你说…有人收买他、掏空万象？？”
召曛不再应声，紧了紧已闭着的眼，
算是默认了。
“啊～！我没想过这个！！！”
脑中回路转了一圈，惊觉过来的果琛硬是夺回自己的手，把腿上召曛的大重脑袋一抛，跳起来奔回电脑前。“难怪这礼拜的交易日你们突然公告说进行股权登记？”
召曛紧急反应、自救回脑袋后，七晕八晕得想不起责骂两句她的鲁莽，却想得到这件事的稀罕——“你知道万象发布的公告？有这么关心我家的事么你？”
边向她踱去，边又想着，“总不会是、你有入万象的股？”
果琛不语，从她超大容量的拎包里翻找出两个移动硬盘，将其中一个连接上电脑。
召曛目瞪口呆。这女人毛病啊？出门带这么多板砖一样的家伙？！又见她打开了一系列只有她看得懂的文件，眯起眼研究；低头瞄见那个移动硬盘的皮套子上贴着个条，赫然写上：客户资料。
某种天然的惶恐感产生并包围了他。
抓住那只忙着操作鼠标的手，召曛尽量生憋出个笑容、表示“我信任你”——对上她不解的目光：“你干什么？找你客户的资料干什么？”
“？没干什么，跟万象的股东资料比照着，也许可以看出点东西。”
“就这样？”
这下果琛也察觉到了。眉一倒，有几分恼地反问，“不然你觉得我还能干什么？”
召曛松开她的手，在边上椅子坐下；难得的，语气中带着点严肃，“你不会、放着自己职业的判断不参考，也不会为了帮万象而随意买入卖出委托人的股票？”
果琛爱搭不理地瞟他一眼，继续工作，“你眼中我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召曛看着电脑频闪光线中，这个女人专注的脸，在心里叹了叹，不做声。
室内的空气像是减慢了流速，四周落入沉静。只有敲击鼠标的清脆声，夹杂几下小小的键盘摁动。
召曛觉得很放松。忙了一整天的身体在这样的环境中得以舒展，脑袋向后靠去，两条长腿交叉着架上桌子，大脚丫在果琛手边不远晃啊晃。满足极了，他整个人仰成的角度快成汤勺了，舒服得将要睡过去。
迷迷糊糊的，与果琛有几句交谈：
“所以今天你忙的借钱，不是为了弥补帐面上亏空那么简单？”
“恩。发现很多细小的公司持有万象的股份，做什么生意的都有。调查后才知道它们全是近一年里注册成立的，各行当里连名字都找不到的那种。像聚沙一样的这种潜在威胁很恐怖，我们必须收回一部分股权。
“可是完全筹不到资金，股东也不愿再投资……”他从没受过这种冷遇。即使是孤身飘荡在欧洲时，也不曾遇过——这才是生意场上人的真面目。
“……”果琛很想安慰他，却实在无法开口——她在这方面就是嘴笨嘛——“那合箬呢？”股东名录的第一页上显示着：合箬，个人股东。
召曛叹气，“不要烦她。前几天我在医院找到她，皇寂的状况很糟，合箬的精神也不好，不要找她了。”跟她开口只可能有一种解决方案——大手一挥，股权全转；要多少资金，全给。
果琛“哦”了一声，没再问。召曛看不出她那清冷的侧脸上写有什么情绪。
对着一列列的数据、名单，她托着腮，一步步谋算着……说了归齐，就差一个、钱，大量的钱。
后天股市开始交易，不管她是将手上其他股票卖出套现、再买入万象的股票止住股价下跌，还是卖出手上万象的股票由自己一人接住、防止有心人集中接收，都有违她的职业道德；至于是否触及法律……
召曛“嚯”地立起，两步迈到果琛身边揪起她的胳膊，“不行，我就不该把你掺进这里！你别管了，走，我送你回去！”
用力一拽，果琛吃痛又意外地被拉起。“啊～！你干什么？！会痛，放手！”
硬是抢回手，她定了定神，对上召曛铁青的脸色；想了想，猛地反应过来瞪大眼，“你就认准了我会干些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对不对？！我告诉你，做这行这么久，这点原则我绝对有，你别小瞧我！万象的事我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我就管到底！”
“你也说了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管到底？！”召曛觉得眼前这女人简直不可思议——
而果琛听了他的话，像是扎了刺的猫一样倒起了毛：“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你告诉我，这跟合箬有什么关系？你会亲自去找她、跟我就连提都不提？！”
“她是股东，我找她再投资有什么奇怪？”
“我也是股东怎么没见你找过我？说白了，你根本不信我，有事你先想到的永远是她。我就在那，为你提心吊胆担心你碰上什么事还是出意外，你却把我晾在那一个礼拜不闻不问！你的事、你家的事、万象的事，你一个人烦这些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
越说越气，越想越觉得委屈。喉头发紧，果琛斥不下去；住了口却停不住浑身发颤，抬手用力拭去那些克制不住涌出的泪水——自己这样恼怒，到底是怎么了？？
召曛本来就没怎么见过女生哭；而果琛这个在他印象中太强悍的女人、更是连想都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在自己面前飙泪。当即不能思考…
慢慢想清楚其中的她那点小心思……心里除了突然炸开来的欣喜之外，还有一阵阵随之而来纠结着的无奈。
伸长手拉下她忙着遮挡泪眼的手，露出一双憋着哭劲憋到通红的杏儿目，边是胡乱地给她擦去泪水，边苦笑着，“我就是不想你掺近来跟我一样费那些脑细胞，你还…本来都没打算让你做这些帐，要不是我实在没时间……”
果琛哽着声音打断他，“我才没有那么没用。”
“可你毕竟一直只在学校教学，不像合箬清楚企业内部的运作，作为股东她也可以帮上忙。”
“你不要搞错了，我可不是那种闷在象牙塔里的教书匠，没见过世面。我手上可以控制的万象的股票，或者如果我的客户把股权全部授给我代理，加总起来，我在股东大会上的席位，高过合箬。”逐渐平复了情绪的果琛，重新冷静地分析问题。
“你不会拿到代理的。最迟后天，你的客户会知道万象的惨况，他们只会让你抛出所有股票。”
“那我正好全部接下来。”
“你哪来那么多钱？”少说千万，还只是这一时的；如果万象无力自救…
“……”问题又回到这上面——“我有办法，到时你会知道的。”
沉默良久，正当召曛以为她会放弃的同时，果琛低着头静静说完，几下收了自己的东西、抓过风衣要走。
召曛有一种拽不回她的感觉；心里拧得慌——“我不想看到你做违心的事。你不会让我内疚一辈子吧？”
已经走到门口的果琛停步，回头时仰高着下巴尖，极不服气地反问：“你煮咖啡的时候，会掌握不了火候，搞砸咖啡让我失望吗？”
召曛盯着她的大眼里、一样坚定，“我煮毁的，了不起是壶咖啡，倒了重来就好。你要拿来玩的可不是说重来就重来那么简单的。”
果琛瞪他，缓慢道：“别把我看得那么弱不禁风。我告诉你，我老公的葬礼都是我一手扛到底的！还有什么事我做不了！？”
留下气得快吐血的召曛，她返身开了门——门外还站着一位、一样惊诧的林表姐：“呃，我不知道小曛在这。我等舅舅回去陪着舅妈，就特意赶来了。”
果琛点点头表示不介意，便离开了。
“妈的！！！”
召曛怒骂一句，提脚狠狠踹翻边上又大又重的真皮椅。“这些女人！一个个的我都惹不起行了吧！？”
打小没见过表弟这副撒火的样子。小林震了几震，“你在这跟自己过不去干什么？还不去追？？”
召曛鼻子一“哼”，撇过头怒视一桌面文件纸张。
“外面在刮大风，天气预报说晚上有雨诶。早上果琛是你开车送来的吧？”
他犹豫几秒钟，“…恩。”
“恩～？”林表姐夸张地模仿着他冷漠的回复，“今天下午可才躺倒一位舅妈，你该不会想看果琛也病倒吧？”
……胡说八道乌鸦嘴。
不吭气地瞄了那个似乎幸灾乐祸的家伙，召曛移动脚步，拿了外套和公事包。“这里交给你了。”
“…！…”小林面对一片乱糟、那个欲哭无泪啊。
出了楼才发现外头狂风大作。眼看就要下雨了。
在这一片写字楼林立的地区，周末晚间鲜少有出租车经过，偶尔被果琛拦停的一听要去海边，也连连摇头。
果琛抓紧裙子，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准备叫出租公司发车来接。
召曛出了大门，迎着风就看到她这样狼狈的背影。
她就是这样倔。怎么不想想如果是合箬出手帮忙，用的是钱，最多损失一大笔；但如果是她，违规交易的话……
他绝对不能赔上她的声誉。
叹了口气，快步过去拿下她手上的包。
“啊～！”果琛警觉地往回拉——发现是召曛后才松开，让他接过。顺便疑惑地望着他。
召曛换了单手拎着两只分量十足的提包，另一手牵起果琛的，拉着她走。“拦不到车都不会找我？叫什么出租车队。”
听不懂他有没在生气，果琛只顾紧跟他往停车场去的脚步；嚅嚅地应了一声，“哦。”
车子驶出地下室后，两人都不说话，像在比赛保持缄默。
不多时，豆大的雨点打下来，噼里啪啦砸到车玻璃上。召曛开了雨刷器，两人对着一对摆来摆去的黑条继续缄默。
召曛蓦地开口，“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哼哼～”
他自嘲地笑了笑，打转方向盘拐个大弯。果琛因为惯性晃了晃身子；再次坐稳时，她定了定心。
扭头看那个她一直以为是笨蛋的小二，握过他刚从方向盘上闲下来的右手，用双手、紧紧握着，“不会的，我对万象有信心。对着它的经营情况看了一整天，我知道她没那么容易被击垮，它很有前景跟市场。这一场对它只是毛毛雨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召曛很难才相信，果琛她居然主动握着他的手。转了头看她，看到她正对自己淡淡地笑着，像是要给自己最大的鼓励和最多的安心一样。
转回头正视前方的路，召曛忍下心里剧烈翻滚着的感动，仿佛眨眼就被赋予了莫大的勇气。也笑了，说，“你相信吧？如果我真的沦落到无处躲雨的地步，我一定不会让你留在漏水的屋子里。”
她依然不紧不慢、极肯定地回应着，“我也相信你不会有那种时候的，你不会让我被雨淋。还有我也是，不但我的委托人，我自己、我的家人，我都敢一直握有万象的股，是因为我看好它，我也相信你。”
低头观察他的手，逐渐用上力气握着自己的，果琛笑意更深。
看他翻转手，让两人的十指交扣。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Chapter 3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