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大海，春暖发呆》瑀小年

11、Chapter 11

　　“老板娘，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谈、谈……”召曛用做贼的样子爬到三楼，正好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发现，果琛不在。
　　一屋子电器都开着，灯火通明让他第一次看清楚果琛的私人空间。从左到右，通顶又贴了整面墙的大书柜；对面窗下的超长形办公桌，深海蓝的绒布窗帘严密合缝；并排一边的是拉起布帘的衣帽间；最后一方空位摆着一张同样巨大Size的双人床，那面墙上应该没有开窗的，却有同样的深蓝绒布做成窗帘的样子。简洁的成熟风，没有一点女性的味道，说这像间工作室，兼有休息室的功能还比较恰当。
　　墙后面是卫浴间，那这面墙总不会是……透明的玻璃吧？召曛摸着下巴，盯着那块布帘笑得猥琐。
　　踏上最后一级阶，这才见着、一室的狼籍……召曛忍不住乍舌，“我说怎么死不让我上来，还以为她自己能整理到什么地步……真相啊真相，就素这样的。”
　　走前两步踢了踢地上的饮料罐子，召曛环视这个大空间，除了大书柜里的各层次书籍摆放得还算整齐外，其他诸如桌、椅、床、地上的东西完全是主人随手甩、摔、砸、扔后布置出的效果，杂乱无章。好在还不算太脏，但是角落的垃圾桶就……总之，让他曛大少在这样的环境中停留十分钟绝对是极限。
　　准备拿了垃圾桶下楼去倒时，还发现楼梯边，果琛提到过的储备：饮水机，小号的冰箱，超大号藤编篮？不，应该说是筐了，填满了饼干、干物大大小小各包零食……召曛再度张大嘴：“什么女人啊？吃这么多？”
　　等下，人嘞？难道又是关店后溜出去游泳？！可恶又不叫他！
　　召曛忿忿地拎起垃圾桶准备下楼倒，转身，发现正对着通往外面露天平台的玻璃门、透过那门有一双眼发着光死瞪住自己。

　　召曛眼睛大视力还佳，发现后登地、吓到。手一滑，垃圾倒了大半。怕脏的曛少嫌恶地赶紧抛开，推门来到天台，
　　有拖鞋相迎。“嘭”一声砸中他结实的胸膛，毫不留情……痛、痛痛痛！
　　“痛死了！你干什么发什么脾气？”弯腰捡起拖鞋，召曛走去要还给她，
　　没想到又一只拖鞋飞来。还好这次有经验有准备，眼明手快接住了。“你搞什么？！”再这样多好的脾气也得给砸灭了！
　　果琛正在喝酒，喝到眼都要睁不开了，努力瞪着召曛，“你刚才叫我什么？”
　　“嗄？”召曛走近了才发现她居然还举起了啤酒罐子！？连忙拦下，把拖鞋塞还给她，却装傻想不起刚才怎么称呼“老板娘”的。
　　“刚才对着我的床你在□□什么？”
　　“？！……什么淫、□□！？谁□□了？”曛宝宝差点咬到舌头，为自己那点小花花肠子被误认为大花花肠子叫屈。
　　“还有，谁准你上来的？”
　　最后一问声儿最轻，却最有震慑效果；再配上刀子一样的眼神，召曛不敢正视懒趴趴在台沿的果琛。
　　“垃圾整理好，带下楼去。”干净利落收回眼，果琛仰头灌下大口啤酒。

　　“不要。”
　　“你想死啊？”
　　“我有话说。”
　　“一分钟说完。”
　　对话越进行果琛越心烦，看都不想看他。快速解决掉省底的啤酒，另又开启一听。
　　“刚才我跟合箬通了电话。”
　　本来她让自己过去吃晚饭的。但讲到老人都在，召曛就说算了，还没到跟大人摊开的时候。所以连讲了快一小时的电话，直到耳朵和某处一样都痛了。
　　果琛果然停下手中啤酒，右手支在台沿上，高度合适，恰让冰啤罐子敷在脸上。她闭眼，很事不关己地道，“我是不知道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需要通什么电话，不过怎样、都没必要跟我汇报吧？”
　　“对不起。”
　　不对果琛的冷淡有所反应，召曛难得不嬉皮笑脸地、站直了和她讲话，正经地Say Sorry。
　　果琛遇上鬼一样看向他。见他自动自发到了自己脚那头去坐下，果琛缩回腿，整理了长裙拉好。又见他拿了啤酒打开就喝，于是趁他仰脖子正好四十五度时说，“这罐六块，从你工钱里扣。”
　　“噗”，果不出所料，召曛喷了，呛了液体害他狂咳一气……“咳咳、你也太……太计较了吧？”
　　果琛不以为意，乜斜着眼看他，“还有刚才那声‘老板娘’。”
　　心想可算逮着了，守了好久的说。

　　“好啦！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跑腿跟合箬说一声，让她以后尽量少来‘面朝大海’。”
　　召曛音量渐小。果琛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因为白天合箬的到来，让她想起……
　　“哦？你们的关系是有多铁？我跟她不算熟，但知道她合小姐不是会被人随便说动的性子。”
　　“还好，别人我是不好说，不过我也算她孩子的干爹，或许会卖我几分面也不一定。”召曛干干笑几嗓，一听就是笑无所依。
　　适才合箬直言不讳。说自己每次到“面朝大海”都如坐针毡，根本无颜面对果琛。想为她做些什么她又不接受，唯一能送的房子还被她算作跟自己合伙的资本。果琛不缺什么，爱人都没了她也不求什么了。
　　搬到这里来，隔阵子带合阳过来让他叫几声“干妈”，可能是只有合箬才想得出的表达歉意的方式，怪异。更怪异的是，果琛能够接受得到，所以她无法拒绝，生生接下来后自己一个人不痛快。不然也不会晚上不下海不上床，单坐在这里喝闷酒。
　　火气还很大。

　　“算了，没必要。”果琛抬头找了找，今夜无月无星。“就当是朋友好了，偶尔有美珠以外的小孩进来转一转，我‘面朝大海’才不会整天死气沉沉的。”
　　死气……沉沉？！“你当我死人啊？”
　　召曛不爽地横眼看她，顺着她眼望的方向、也转过头，“看什么？没月亮啊？”
　　“你怎么知道没月亮？没准它躲在哪朵云后面。”不然怎么解释天际并非完全黑暗？
　　“你说禅啊？酸死了！”
　　果琛作势要砸酒罐过去。召曛慌忙举起手，挡了挡后，道，“对不起，我不会再叫你‘老板娘’了。抱歉，我不知道、原来你真的结婚了，”他低下头，玩转手里的啤酒罐，“还……”
　　“还真的是寡妇。”果琛接着他的话头说完，啜啜瓶口残着的啤酒，似乎是没力气喝了。“不用道歉，他活着也不是老板，没差。”
　　“哦？……哦。”召曛不再说话，沉默着喝酒。
　　“喂！”果琛伸脚踢踢他，“合阳，是不是身体发育比脑子慢的孩子？”
　　“嗄？！”召曛一吓，“你说吓？”
　　果琛有点犹豫，“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合阳太懂事了，一点都不像这个年纪孩子的心智。”
　　她想了想，回忆起最初见到那个“小年老成”小屁孩时的情景，“一年以前他才两岁？两岁的孩子路都走不了多久，合箬领着他到迪玠灵堂上，让他跪下，他就跟着妈在那里跪了两个钟头。别人说她狠心，让他们起来她不听，合阳也不叫苦。最后我去跟她说，她这样我会被人说闲话，她才带着合阳站起来。现在看也是，三个孩子里他看上去，真有老大的范儿了。”果琛浅浅笑了下，像是赞许般点点头。“不过身体不是很好。”
　　召曛听到最后，才也弯了弯嘴角笑了，“是哦，这就不得不说合箬给孩子排大小的方法还真绝了。”
　　“排大小？”
　　“恩，她未婚夫出事后，说要领养孩子。”

　　当时还在澳洲的自己听闻皇寂出事，和遥远先后回国。帮合箬撑过那一段后，那个永远有着不寻常想法的女人提出这种天方夜谭的计划，家人朋友谁也不敢拒绝。因为看到面无表情的合箬。所以他和遥远陪着她认养了三个婴儿，全是在皇寂出事那天被送到福利院的。
　　刚出生的婴孩看上去一般大，别人分老小无非是、早入院的算老大。合箬偏要与众不同，拿了个称给娃娃过磅，最重的是老大。养了三年出的成果颠了过来，微笑养成了小胖妹，合阳倒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不过这是因为——
　　“小阳的肺不好，因为那次意外。当时我人在国外，等听说他们出事时案子都已经结了。合箬一直说没事没事，不让我回来，我就信了。后来家里才告诉我，小阳的肺受了伤。但具体经过我不清楚，是因为……？”
　　见召曛探询地看向自己，果琛苦笑，“火灾。绑匪发现事情败露，逃走前在海边的木屋放了把火，想把孩子烧死……”
　　果琛别开脸，对着那片海，“他们说我老公跟同事冲进去，找到孩子后抱着往外跑时发现绑匪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动不了。我老公把孩子给了同事后去救那个王八蛋，那人脱困后却跟他打了起来……”
　　她声已哽，努力深吸几下试图平复呼吸。因为她对着一片黑暗不动唤，召曛看不清、但可以想象她的眼，必定不平静。
　　“最后他们都落入海中……我接到消息时，搜救队只找到那个混蛋。我们在局里一直等、等、等，等到搜寻到他的尸体。”

　　话至此，果琛反倒安定了下来，声音不再起伏不再颤，轻轻缓缓结束了一个人的离去。
　　召曛暗悔自己触了地雷，嗫嚅着无能开口：“对不起，我……”
　　“跟你没关系，我自己想说的。”
　　像是知道面前小子在内疚个什么劲儿，果琛决然地打断他未出口的话。伴着心里一阵大大惊叹……
　　“很久没跟别人说起迪玠了，讲出来我也减点压。过几天是他的忌日，我要回我婆婆那，你看着店。”
　　召曛抿着嘴，老实点头应允：“哦，我记着了。”
　　“没事了吧？没事赶紧下去。”
　　“虾？”召曛一呆，没反应过来。
　　果琛白了他一眼；不过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叫你下楼去。你忘了我们之前讲好，让你住在这的条件？”
　　“哦，当然记得。不过老板娘……不是，”召曛用眼角偷瞄一下果琛见她没什么不悦，只赶紧改口，“老板，楼顶海景这么好风又这么爽，难怪你不让我上来，这样剥夺员工福利很不人道诶！”
　　“在二楼也看得到海景吹得到海风，我拦着你了吗？”果琛闲闲懒散地瞟过去一眼，
　　瞪得召曛一震，“二楼的这个位置是厕所！”
　　“厕所这面墙也有窗，你打开不就看得到了，瞎计较什么？”
　　果琛越来越不耐烦，忽地弯腰捞起拖鞋丢向召曛，“下楼去！不许再上来！”
　　召曛吃痛，大叫着跳起来，“上来看风景也不行啊？！”
　　“不行！”
　　召曛见她又抄起另一只拖鞋，只好叫跳着朝门的方向逃跑，“知道了知道了！幸亏你只有两只脚不然我就……啊！”
　　“嘭”、话还没完就又被砸中了。
　　“你干嘛不去打篮球啊打人这么准又这么大力气？！”他快要抓狂了！
　　果琛毫不示弱，从身后摸过空啤酒罐，“我就是三分后卫出身的，你要不要再见识下？”说话间又举高了手。
　　召曛简直欲哭无泪了，“不用了不用了！我信还不行？……啊！”
　　“嘭”、还是没来得及，第三次被砸。
　　“啊对了！”
　　果琛突然喊住他，此时的召曛已经扒着门抹眼泪了，“干什么？很痛诶！”
　　果琛见他那样儿，憋着嘴闷笑。“晚上我要通宵，你帮我煮一壶咖啡，整个端上来保温住，其他的我自己做。”
　　“虾？”召曛瞪大眼，“你要喝咖啡？让我端上来？……啊！”
　　“嘭”、回答他的是第二只酒罐。“你白痴听不懂人话啊？”
　　“很痛诶！不要再砸了啊！你刚喝酒怎么喝咖啡？我给你泡壶茶好了。”召曛摸爬着进房间，同时皱着鼻子小声嘟囔，“明明才说不让我上楼的，什么女人、果然善变……”
　　果琛扔罐子扔上了瘾，又找到一只举起来砸过去，“我说要咖啡！你少自作主张！”
　　“哐”！召曛及时拉上门躲过一劫；换作果琛惨叫，“我的门！玻璃没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