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情缘》夕越茗

32、最后的晚餐

　　安市连续下了一周的雪，今天早晨终于放晴了。

　　袁家别墅的大门外，一个瘦高的人影伫立在拐角处。

　　他望着院子里的景象，俊朗的侧脸被阳光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我猜你就在这儿。”

　　薛瑞走到何浩身旁，把羽绒服递给他，接着道：“他现在过的很好，你应该放心了。”

　　何浩把衣服穿好，点点头。看着院子里的人，渐渐笑弯了眼。

　　雕花大门内，一个男人追着另一个男人打雪仗。

　　苏晨揉了一个雪球看准赵晖的方向，挥手扔过去。

　　赵晖收起手机急忙闪躲，可冰凉凉的雪花还是顺着衣领滑进了脖子。

　　赵晖被冻的一个激灵，急忙90度弯腰从领口往外倒。

　　可是脖子里的雪已经融成水，浸到衣服里了。

　　“哈哈……赵晖，你太弱了。”

　　苏晨说着，抢走袁清手里的雪球，这一次他瞄准的是赵晖的屁股。

　　赵晖一边回复总部的消息，一边手忙脚乱地闪躲。

　　原本他也揉了一个球，可是手指沾了水，屏幕就按不上字了。

　　赵晖无法，只得拉高衣领，把脖子藏进去，再背过身躲。

　　他躲的快，苏晨瞄的更准。

　　几个回合下来，赵晖只能弓着腰。把手机藏在胸/前回消息，放弃般的留下后背和两条大长腿给苏晨丢。

　　苏晨如愿以偿地打到了赵晖的屁股，然后扔了雪球，拍拍手。

　　“赵晖，你太没意思了。袁清说了放你一天假，你怎么还在手机上工作。她们那边都出去度假了，你着什么急。”

　　赵晖几步跑过来，拍着身上的雪，满脸黑线。

　　“她们把需要我做的事情发过来后，开心的去度假了。说后天回去要结果，我不想被他们大半夜地催电话，只能提前做。”

　　苏晨笑笑，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同情。

　　然后趁他不注意，突然抓起一把雪盖在他的头顶。

　　“哈哈……赵晖，兵不厌诈。”

　　赵晖：“……”

　　院外的拐角处，薛瑞虚虚地揽着何浩的腰。

　　“苏晨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嗯，不一样了。”

　　何浩说的“不一样”比薛瑞的那句“不一样”，包含的意思更广，层次更多。

　　苏晨在何家的那些年，虽然也是爱笑的小孩性子。

　　但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他原本并不姓何。

　　而跟沈逸秋在一起的那两年，何浩看的出，苏晨在沈逸秋面前是卑微的，委曲求全的。

　　而此刻，在他真正的家人面前。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笑闹，没有人能把他赶出家门，也没有人再有资格让他卑微低头。

　　“要不要进去打个招呼，既然他想起来了，那你就还是他的哥哥。”薛瑞说。

　　何浩摇摇头，“他有兄弟了，我还是跟着小野这个名字一起留在过去吧。”

　　何浩最后看了苏晨一眼，转身离开。

　　薛瑞跟在他的身侧，小心翼翼地勾了勾何浩的手指，算作安慰。

　　何浩任由他挨着，居然没有闪躲，薛瑞顿时睁大了眼睛。

　　他又顺着何浩的手指爬上去，直接握住了他的手掌。

　　何浩咳了一声，没甩开，也没说话。

　　这下薛瑞彻底心花怒放了，他扯着何浩的胳膊，直接把人搂进了怀里。

　　何浩推开他，快步往停车场走。

　　薛瑞乐颠颠地追在身后，他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把人按进车里。

　　路上的积雪还未融化，两个人的身后留下一串脚印，印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院子里，苏晨站在门口，望着逐渐远去的黑色轿车。

　　他想起童年少年时期和那个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想起之后和沈逸秋的爱恨纠葛。

　　那些难熬的日子，那些过去的人与事。他爱的沈逸秋也好，喜欢过他的何浩也罢。

　　所有的悲伤忧虑，就让它们随风飘散。

　　和煦的阳光照在脸上，苏晨的嘴角微微上扬。

　　好看的眉目间散发出他本该有的英俊洒脱，苏晨终于变回了袁苏晨。

　　他回头，袁清朝他招手。苏晨扔掉雪球，笑着跑过去。

　　这一次，苏晨想轻松自在地活着，只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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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叶梓潇从片场出来给沈逸秋打电话，沈逸秋没接。

　　他驱车来到尚苑小区，保安说一直没看到他回来。

　　叶梓潇纳闷了，沈逸秋没有找他。

　　薛瑞跟何浩正在谈恋爱，也不可能陪他，那他究竟去哪儿了。

　　被叶梓潇惦念的沈逸秋，此刻正在一条酒吧街上晃悠。

　　不出意外的，他又喝醉了。

　　笔挺的西装换成了简约的休闲风，黑色的外套随意地套在身上。

　　虽然有冷风不住地灌进衣服，但他的胃里还是烧的厉害。

　　沈逸秋青着脸，蹲在墙角又吐又咳。过了半晌，才勉强止住。

　　他抹掉嘴角的脏东西，伸腿坐在地上。

　　视线模糊不清，脑袋稀里糊涂。

　　沈逸秋的世界像是绑在了过山车上，起起伏伏，浑浑噩噩。

　　不必思考，无需抉择，倒也快活，倒也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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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男人忽然站在沈逸秋的面前，沈逸秋下意识抬头看了看。没见过，继续低头睡觉。

　　“你看，穿的都是名牌。”光头小个子指着沈逸秋说。

　　寸头大个子踢了踢沈逸秋的脚，满意地点头。

　　“看来是个借酒浇愁的有钱人，你看他手腕上的表，绝对上万了。”

　　“那我们怎么办？”光头问。

　　“拿呗，今晚运气好，碰到一个大傻子。”

　　寸头男已经开始流口水了，没想到大冬天的，业务还能这么好。

　　“可是这人看着挺惨的，如果被我们扒了衣服，他会不会冻死啊。”

　　寸头男给了小光头一巴掌。

　　“我们是坏人，是混混，是街头‘捡尸’的，你不要参杂好人的思想。这条街那么多酒吧，谁让他们大半夜的不回家。喝醉了一个个地跑进巷子里吐 ，我们只是恰好路过，捡一些东西。况且，他们不反抗的话，我也不会动手。各自安好，各取所需。”

　　“可是，天儿怪冷的。”

　　“闭嘴吧你，赶紧动手。”

　　大个子迫不及待地伸进衣兜里，上下摸着沈逸秋的钱包。

　　小个子一边看着沈逸秋闭上的眼睛，一边麻溜地扒外套。

　　“行了，里面的毛衣给他留着吧。”大个子说。

　　然后他盯着沈逸秋手腕上的表，目露邪光，接着道：“这可是个好宝贝。”

　　拉着沈逸秋的胳膊，寸头男上手去解。

　　结果，一直烂醉如泥的男人突然抬起了头。

　　他甩开手上的钳制，一脚蹬了过来。

　　寸头正好蹲在他的正前方，被这么一踹，在地上滚了两圈，捂着裆起不来了。

　　“操，你他妈的，嘶……老子的儿子呦，爹对不起你。”

　　“大哥，大哥，没事吧。”

　　小个子忙不迭的把人扶起来，他看着沈逸秋森冷的眸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大哥，要么我们走吧，反正钱包已经到手了，里面现金不少。还有大衣，也值不少钱。这人看着不像个好人，我们还是别招惹了。”

　　小光头怯怯地说，寸头扫了沈逸秋一圈，确定这个男人站起来比他们高。

　　思考几秒后，他含泪忍痛点头。

　　“今天老子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以后你要是再让老子遇上，老子非……非……快跑，快跑。”

　　沈逸秋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换了一条腿曲着，靠墙继续睡。

　　等叶梓潇从柳星的同行那里打听到沈逸秋的时候，沈逸秋已经酒醒了。

　　他看着面前叶梓潇愤怒的大脸，把人推开一点，他的腿麻了。

　　“沈逸秋，你……你……”

　　叶梓潇被气的无话可说，他想上去给他一拳。

　　可是看到沈逸秋惨兮兮的和垃圾桶呆在巷子口，大衣没了，裤兜外翻着，鞋子掉了一只，头发也乱糟糟的，叶梓潇只能无奈叹息。

　　“被捡了？”

　　沈逸秋没说话，用指腹擦了擦手表，戴好，扶着墙站起来。

　　叶梓潇愣了愣，上次聚会，两个人还一起戴着。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珍惜了。

　　“走吧，天儿怪冷的。”沈逸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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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一点，沈逸秋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坐到桌前。

　　叶梓潇端着两碗热汤面，一边一碗放好，递筷子，开吃。

　　“你打算怎么办，不能一直这样吧。”

　　叶梓潇吸着面条，抬眼问。

　　沈逸秋叹气，“不知道，我不敢面对他。”

　　“可是，他们快出国了，你确定要浪费这几天的时间吗？”

　　“我趁他午睡的时候，偷偷进去看过他。”

　　袁清人不错，沈逸秋提出来了，袁清就答应他了。

　　“明天我和陆路去探望苏晨，你也一起吧，有旁人在，苏晨总不至于把你赶出去。”

　　“不会，他那么好。”

　　“那你还怕。”

　　“因为爱，才会怕。”

　　沈逸秋把香菜挑出去，瞥了叶梓潇一眼。

　　“今晚的事不要告诉别人，说了多少次，我不吃香菜。”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苏晨知道了，或许会给你加点同情分。”

　　“别，不管他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我不能逼他。”

　　“行，尊重他。对了，你一个星期没去公司露面，不要星途了吗？”

　　“不要了，给你了。”

　　“呵呵……”

　　两个人吃完后，沈逸秋收拾餐桌，端着碗筷去厨房清洗。

　　叶梓潇站着没事干，看到沈逸秋的衣服堆在框里。一个没忍住，又帮沈大佬洗了。

　　洗完晾好后，他指着沙发问，“逸哥，被子和枕头在哪儿？”

　　这间公寓没有客卧，他只能睡沙发。

　　“衣帽间的右下角。”

　　厨房开着水龙头，沈逸秋扯着嗓子喊。

　　叶梓潇“哦”了一声，自己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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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的时候，沈逸秋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叶梓潇，欲言又止。

　　“怎么了？”

　　叶梓潇睁开眼睛，被沈逸秋吓了一跳。

　　“我睡沙发，你睡地上。”沈逸秋说。

　　叶梓潇惊奇地坐起来，“什么？”

　　“苏晨离开后，我没再去卧室睡过。床太大了，一个人不习惯。”

　　不管半夜醒来多少次，胳膊腿怎么够，都摸不到苏晨。和以前他在的时候对比，区别太大了。两个人突然变成一个人，那种感觉太真实，真实到让人害怕。

　　沈逸秋的声音低低的，语气温温和和的，是叶梓潇从未见过的样子。

　　叶梓潇愣了半晌，才点点头。依沈逸秋说的，抱着被子挪到地毯上。

　　最后两个人一上一下，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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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家的客厅里，佣人摆好了点心和饮品。

　　苏晨看着对面的三个人，笑了笑。

　　“今天不用工作吗，老板带着总监和助理一起翘班。”

　　苏晨的话中提到了沈逸秋，但他的视线更多的放在了叶梓潇和陆路的身上。

　　一旁的沈逸秋对于他来说，更像一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

　　叶梓潇看了看沈逸秋，也跟着笑了。

　　“老板都翘班一个星期了，对比他来说，我和陆路敬业多了。”

　　“是啊，认识逸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逸哥没心思工作，什么都不管了就呆在家里喝闷酒。”

　　陆路看着苏晨的反应，又说：“苏晨哥，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吧。平时工作忙，周西西总抱怨我不陪她。但是国外的一些好地方，我又不认识路。所以咱们一起去，她就不会再唠叨我了。”

　　“是啊，你们正好一对儿一对儿的。我一个单身狗，免费给你们提行李。”叶梓潇说。

　　苏晨看着他俩一唱一和的，颇为无奈。

　　他没有接话，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很不巧他又忘记加糖了，舌尖的苦涩席卷味蕾，苏晨不自觉地皱眉。

　　沈逸秋看到后，忙端起一旁的冰糖雪梨递给他。

　　苏晨放下咖啡，果断地接了过去。

　　客厅短暂的寂静后，苏晨搅着小盅里的雪梨，低低地开口。

　　“逸秋，这几天你想过来就过来吧，不必等我睡着。”

　　淡淡的话语飘散在空气中，沈逸秋和叶梓潇的神情渐渐凝重。

　　这是结局已定，再无挽回的余地了吗？

　　所以，苏晨仁慈的给沈逸秋制造一个留存回忆的机会。

　　然后两个人真正的好聚好散。

　　沈逸秋看着苏晨，再没有说一句话。

　　之后的几天，沈逸秋几乎住在袁家。

　　两个人一起吃饭、散步、看电视，不论做什么，沈逸秋都会陪在苏晨的身侧，形影不离。

　　看似回到了过去的甜蜜日子，但沈逸秋清楚，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以前，苏晨会腻着他和他说话。

　　但现在如果不是他偶尔发出的脚步声，苏晨恐怕会直接忘记他的存在。

　　“苏晨，好久没有给你做饭了，今天的晚餐我来做吧。”沈逸秋系着围裙说。

　　苏晨放下喷水壶，走进厨房，笑着问。

　　“你要做什么？”

　　“你想吃什么？”

　　“那就京酱肉丝吧，阿姨做的没有你的好吃。”

　　“好。”

　　半个小时后，饭桌上摆了简单的三菜一汤。

　　袁清不在，沈逸秋难得的和苏晨单独吃了一次晚餐。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苏晨摊开薄饼，开始夹肉丝。

　　以前沈逸秋总在旁边唠叨，让苏晨多放黄瓜，这次他主动给苏晨夹了更多的肉丝。

　　“够了，要撑破皮了。”苏晨笑着说。

　　“没关系，再给你裹一张。”

　　“你说，这像不像你第一次和面的时候。面硬了加水，水多了加面。面再硬了，再加水。最后，那个面团有篮球那么大。”

　　苏晨想起当时沈逸秋沉着脸和面粉较劲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逸秋被他说的耳垂发红，捏起一条黄瓜丝朝苏晨扔过去。

　　“好了，不许笑了，之后包的饺子也没见你少吃。”

　　“是啊，面和多了，我们吃了三天的饺子。”

　　苏晨躲开黄瓜的袭击，继续吐槽。

　　“不管怎么样，你最后说了好吃。”沈逸秋反驳。

　　“确实好吃。”

　　“那明天中午再给你包，怎么样？”

　　一句话顺其自然地说出口，但两个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明天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吃午饭了。

　　苏晨低下头，继续卷肉丝。

　　沈逸秋看着他，没有动筷子，也没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