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一百年》阿D

4、Chapter 4

　　“生得细皮嫩肉的，和楼里那些花姑娘们没什么不同，脸长得真像女人，啧啧，看看你这双手，没做过粗活吧。”
　　“这家伙名字好像也挺女气的，叫什么…………什么莲？笑死了！怪不得长得和小白脸似的，看了就讨厌……哎哟！！你敢打人——”
　　她原本是坐在河堤岸上，看着对岸的绮丽风景暗暗出神，却听到河床下面有几个人的声音。
　　她起身，站在大桥的一侧，微微偏头，只见一堆大约和阿雅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在河床下面，不知道在吵嚷什么。
　　她踮起脚步，以危险的姿势站得高了一些，只见那一堆人高马大的少年，将一个人围着，仿佛是在打架，势头正猛，但怎么看，都好像是……
　　中间的那个少年，因为傍晚的河床掩盖了他的脸，看不清楚样貌，但是他的身形看起来比阿雅还要高瘦，他毫不犹豫的挥出拳头，打向一个胖乎乎的少年，却挥了一空，他的手被身旁的少年架住，肚子很快的就被毫不留情的打了一拳。
　　哎呀……
　　她的视线有些微微的凝了起来。
　　村子里的孩子们也长长嬉闹，那几个孩子中，似乎有两个还是经常在教堂见到的孩子，说起来都算是比她微微年长，其中一个还悄悄送过小花生给她吃，但是，那一拳，又快又狠，不像是一般的嬉闹。
　　“你小子敢还手？是不是不想活了！！打他！！”
　　少年们一拥而上，看上去简直就是混乱不堪，中间那少年被打倒在地上，其余的少年口中骂骂咧咧。
　　“怎么了小少爷，快回家向你那个势力的老爸哭鼻子吧！还手啊，你怎么不还手啦？也对，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怎么打得过我们这些天天在田间做粗活的人？”
　　“小爷咱们今天打你，就是要你记住，不要以为你老爹有钱就在这南孚村无法无天，你要记住今天为什么挨打，这拳就是为了在你们家做苦工的春琳打的！！你们有钱人就是不把咱当人看，春琳那么小，她替她爹筹治病的钱才在你们家帮佣的，看看你爹都做了什么？！诬赖她偷东西，把她活活逼死了！！真是太狠了！！！”
　　拳脚如同雨点一般降落，那被打的少年拼命站起来，但却一次一次被打倒在地。
　　“这是什么？”一个少年拿起被打的少年手中紧紧撰着的一些纸：“有钱人真是高雅啊。老子长这么大，连个字都不认识。”
　　“还给我——”
　　这时，地上的少年发出了微微的一个声音。那群少年先是不可置信，然后都笑起来。
　　“对春琳的事，你怎么说？”一个少年踩着那地上脏污的人的背，微微用力。
　　地上的少年喘了喘，他竟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但是声音却很冷，似乎比这冬日的天空，更加寒冷，他缓缓说道：“别人的事与我无关。”
　　那群少年眼露狠意，钟娅海在这桥上也微微怔忪，她从未听过如此寒冷的人说出如此寒冷的话，在这种状况，也从未见过那些平时对她和蔼可亲的男孩们此时有些如同小凶兽的一面。
　　春琳？？
　　是上周的夜晚在教堂祷告的那个哭得很伤心的女孩吗…………
　　那拿着一堆纸页的少年，踩着地上的少年的背，把那堆纸往河中一抛——
　　微微的风，吹起来了。
　　有一页飞上来，钟娅海轻轻伸手，接住了那一页纸。
　　其余的，漂浮在河水中。
　　她看着那纸上的一些不整齐的字，却是微微一愣——乐谱…………？手写的……乐谱……歪歪扭扭的音符们，在纸上跳跃……
　　“喂，你们————”
　　她站在桥头，朝下面喊，男孩们都微微吃了一惊，见到钟娅海，有各种各样的表情。
　　“娅海！”其中一个稍微大的少年神色微微羞赧，其余少年却都笑起来，抽了抽他的肩膀，那男孩刚才打人分明很凶狠，这时突然别扭起来，口齿不清道：“我……我们——”
　　“高正英，你在做什么！！”她恶狠狠的说道，“还不快把你的脚从别人的肩膀上放下来！”
　　“娅海，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子的，是因为——”高正英逃避着桥上的视线。
　　“无论什么原因，你们都不能以多欺少！”她相当干脆的打断了他的解释，但是却并非是蛮横的：“如果你们有仇怨，男人的战斗就应该一对一的解决，你们这样几个人打一个，根本就是小人作为！！”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小子的老爸干过什么好事！”其中有一个少年冷声道：“打他一顿算是便宜这小子了！父债子偿是天经地义！”
　　钟娅海微眯起视线，“那他老爹是死了吗？你们有本事就去打他老爹泄气，找一个方便的泄气包打一顿就是你们男子汉的作风吗？如果是这样，我瞧不起你们！”
　　僵持。
　　高正英盯着她的脸，最后终于呼了一口气，对地上的人道：“臭小子，今天就算了，算你运气，改日再叫我遇上，老子还是要打你一顿！”
　　地上的人默不吭声，衣服却都已经被那河岸的泥土脏污了颜色，带着一些淡淡的血迹。
　　“娅海，明天我还去教堂。走！”
　　高正英对桥上的人说道，和身边那几个孩子飞快的交流了一下眼神，那几个少年就从桥下的河床沿着后面的路，渐渐消失了身影。
　　钟娅海松了一口气，她仍然站在桥上，只见那河床上，受伤的少年站起来，四处摸索。
　　他应该是被打得很严重，但是却在找什么。她拿起自己手中的纸，是……这个吗？
　　天色不算黑，冬日的河水没有结冰，但是表面却看不到流动，他就在那河床上，用手仔细的在地上摸索着，那些被高正英丢弃的纸，分明就在离他不远的河水里…………
　　他………………
　　钟娅海突然意识到，他……看不见！
　　是的，他看不见！！
　　他居然看不见，高正英他们，竟然欺负一个双目失明的人！！
　　他站起来，好像比阿雅还要高，但是他却沿着河道，双脚踩在泥中，低头用手摸索，她只得急急的从桥上跑下去，不一会就跑到他身边，将手中的一页纸塞到他的手里。
　　“这个，是这个对吧。”她急急的说道。
　　他的手，摸到了熟悉的纸片。
　　他愣住了。
　　她也愣住了。
　　好漂亮的人…………只有在童话里才有那么漂亮的人……她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生物，透过那张带着泥污的脸，他没有神采的焦距似乎在盯着她，在阿雅身边从未有过的感觉，危险，美丽，惑人，这个人，为何这么漂亮……她简直是要看呆了………………
　　“其他的都掉到河里去了……”她说道，话未完，只感觉到他的手微微缩紧，他的神色有些懊恼，却出其不意重重的推了她一下，她踉跄的重心不稳，向后倒在河床的泥上，她自然是吃了一惊，但是却见到他坚定的，迈进寒冷的河水里。
　　“不行！”她突然意识到他的行为，她从泥中爬起来，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脏污，抱住他的腰：“危险，不能去！”
　　少年分明看不见，但那没有生命力的眼睛却如同穿透了她的心，他拧眉，张口，吐出清淡的话语：“放手。”
　　“呃……”她明显为这句话怔住了。
　　他似乎不习惯被人触碰，有些洁癖的伸手，拂开她抱住他的手，他自己也微微不悦，感觉这女子，手劲极重。被这么一抱，腰骨好似移位似的。听刚才的声音，不过是十几岁的女孩，怎么力量如此惊人？
　　“那只是一些……”她话音未落，他却怒意横生的看着她。
　　“一些废纸？”他的容貌分明让人如痴如醉，但是偏生说出的话语残酷无比，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人没有梦，便如同垃圾一般活着。你这种人，必然不懂。”
　　他仿佛在嘲讽她，她愣愣的看着他下了河床，迈进那深水里，他看不见，却心高气傲无比，并不开口，当她不存在，冬日的河水冰冷彻骨，漫过他的膝盖，他的手摸索到其中一张纸，便是向更深的河水跋涉，他脸色惨白无比，透出一种美来。
　　她感到自己的心在跳动，那种仿佛要跳跃出来的疼痛，她就站在河床上，紧紧的盯着他。
　　他的手分明是触到了手稿，却只见他神色微微有异，他努力抓住了手稿，身体却下陷，她呆呆的看着他，心想他必然是遇到了某种突发的状况，但他却死死的抓住那些纸张，浮冰向他移动，撞击到他的胸口，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把随身的小包包抛在河床上，大步滑下河床，进入到寒冷的水里。
　　冷…………
　　她打了一个恶寒的寒战，觉得这种对寒冷的疼痛几乎要把她的神经摧毁，但她还是卖力的朝他的方向游过去。
　　她这是在干什么……
　　不要管别人的闲事，这已经不知道是阿雅的第几次耳提面命，但是她，仿佛就是不知教训……
　　寒冷，但是她就是无法对这个人，弃之不顾……
　　他说她不懂，那些手稿对他来说，必定和生命一般重要，或者比生命还要重要，但是她懂的，真的懂的……
　　冷水麻痹着她的神经，她终于是，摸到了那个冰冷的躯体。
　　冷水似乎侵袭了他的意识，任凭她力气再大，不过是个12岁的孩子，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提回岸上，天色已经要黑了。
　　她狼狈不堪，有气无力的拍打着他不省人事的脸。
　　吹来冷风，她这一身衣服，脏污不堪，湿淋淋的，打了一个喷嚏，她俯身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按压他的胸口。
　　这是西洋复生术，夏天看见阿雅对一个落水的孩童这样实施，还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扳开他的唇，渡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的脸上必定是燥热不堪，对着这么一个天仙一般的人，对着这么一个王子一般的人（这完全是童话的毒害），她竟然趁机，吻了他好几下……不，这不算是吻，这个在西方，叫人工呼吸……
　　四处无人，也没有阿雅，不然必定被他恶狠狠的训斥，说她会被人拿去浸猪笼。
　　他呛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因为她那不良的施救动机，他咳出了水，却没有醒。
　　他身上全是伤痕，从破碎的衣服中隐隐看见血迹，高正英那群人，的确是没有对他留手的。
　　她吃了一惊，仿佛有点心虚，但是却看到他手中紧紧握着湿成一团的手稿。
　　她的视线柔和了。
　　天色降落下来，空气十分僵冷，她低头，将他手中的纸片小心的收进她自己的小包包，咬牙，把他这个毫无意识的庞然大物背在背上，向教堂方向缓慢蜗牛速度的——
　　移动。
　　天色全黑。
　　她狼狈的叩响教堂的大门。
　　开门的是米凯勒和阿雅，一见到她背着一个如同人一般的物体，浑身都是湿淋淋的，想也能猜测发生了何事。二人的神色十分精彩。阿雅咬牙切齿，米凯勒手舞足蹈。
　　“OH~~~~wonderful~~~~~”米凯勒兴奋十足：“小公主，你带回了你的罗曼蒂克！”
　　“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已经把她放纵到如此无法无天的地步了！”阿雅的脸色完全是乌云笼罩。
　　她疲惫不堪，下一刻倒下来，阿雅微微吃了一惊，却还是接住了她下滑的身体。
　　高烧——
　　两个都是高烧…………
　　再看她背上的那个少年，阿雅眉头微微皱，那个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