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路人的我还是太天真了[穿书]》敛冬

2、扮演

　　早点店很好找，魏宇坐在桌前招手，莫璟岚挤过门口等着打包的上班族，一边抱歉一边往里走。

　　魏宇长着一双笑眼，看起来一副大咧咧的开朗相，让人生不起距离感。生长在道貌岸然的各色嘴脸中的莫璟岚，也不得不承认戚闻挑朋友的运气相当不错。

　　莫璟岚如沐春风地走过来，微笑着淡声道“早安”。桌子上摆着中式的早点，莫璟岚视线梭巡一圈，也没客气，提起筷子就吃。

　　“昨儿又通宵了？”魏宇在对面喝着豆浆，吸管放在一旁，捧着杯子喝了一口。

　　莫璟岚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垂着眼眸，敷衍地“嗯”了一声回应。莫璟岚吃饭斯斯文文，但速度极快，风卷残云一般扫遍餐桌，看得魏宇有点懵。

　　“老七啊，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魏宇凝着眉毛，端详着莫璟岚。

　　莫璟岚不动声色地挑起眼看对面的人，投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啊？”魏宇恍然大悟，又说：“感觉变了个人，也帅太多了吧，就你刚刚抬眼看我那一下，啧啧。”语气虽然不正经，却没有促狭轻慢。

　　莫璟岚皱了皱眉，摸到鼻梁上的些微痕迹：“今天出门急，忘了。”

　　魏宇健谈，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莫璟岚三言两语就套出了戚闻的情况：父母双亡，有猫有房，个人生活简单，交际圈小，简直活得像个NPC。唯一出挑的就是脑子好用，一路都拿着奖学金上来，去年进了X大读金融。

　　与自己那每日如履薄冰的生活相比，这里的日子闲适得让人惊讶。莫璟岚曲指弹了弹桌面，突然不着急联系莫家的那位“莫璟岚”了。想必对方此刻正焦头烂额，亦或是被纸醉金迷的生活砸的晕头转向。

　　魏宇看着对面的好兄弟忽然露出了片刻兴致盎然的幽深笑容，尽管转瞬即逝，他仍然感到汗毛竖立起来。

　　戚闻此时还无暇顾及城那边的事，他正坐在餐厅里用早餐，左边是温延初，右边是管家，一个像笑面虎，一个像羊皮狼。他背颈僵直着，看似慢条斯理地切着小牛排，实则脑中疯狂运转。

　　戚闻在房间里模仿着书中的莫璟岚练了几遍仪态和动作，他的学习能力虽强，毕竟不是从小接受的精英教养，莫璟岚骨子里的矜贵优雅还是难以做到。

　　此时的时间点是剧情刚刚开始，莫家的一把手——莫璟扬被人暗算出了车祸，从此以后失去了右腿，莫家旁支实力一扑而上，以此为契机，莫璟岚从傻白甜一路升级成为霸总是故事主线，然而在戚闻看来，莫璟岚是一直被家里排除在权力之外，往废了养。

　　莫璟扬出了事，不得不把莫璟岚拉进这个漩涡，初衷也只是帮自己稳固势力。然而莫璟岚光环太大，到了后半段又有各路大佬助阵，实力直逼莫璟扬。
　　戚闻都怀疑，莫璟扬九死一生，就是为了作为最后的反派，强行制造冲突。

　　戚闻一琢磨，莫璟扬作为莫家的继承人被培养起来，如果没有主角，他是完全可以重新上位的，将来还是可以继续做戚闻的衣食父母。

　　敲定了行动方向，戚闻又想到莫璟岚的万人迷光环，在心里叹了口气，暂时无解，能避则避吧。

　　莫璟岚进餐时不说话，这是身边人都知道的。见他放下餐具，温延初体贴地问道：“岚岚，吃饱了吗？”

　　戚闻被这称呼惊了一下，慢慢点头，想起来莫璟岚待人温柔有礼，抬头补了个毫无灵魂的笑。

　　温延初兴致勃勃地问戚闻：“我那首歌你听了吗？怎么样？”

　　戚闻自然是听了的，莫璟岚本人有没有听就难说，但是戚闻下楼时看见了温延初的吉他，觉得他如果说没听，估计对方会现场唱一次。“嗯，”戚闻顿了顿，“好听。”

　　戚闻的反应太冷淡，温延初作为从小跟在莫璟岚后面的发小自然有所察觉，他觉得今天的岚岚心情不太好，还有点高冷。

　　“你心情不好呀？”温延初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我请你看演唱会呀，别不开心了。”

　　温延初本人比镜头前更真实，褪去了营业式微笑，毛茸茸的浅棕色头发折射出纤细的光泽，湿漉漉的一双圆眼巴巴地看着戚闻，让人难以拒绝。

　　“我会看情况尽量去的，”戚闻收下票，补了一句：“谢谢你。”

　　这句话说的认真，温延初是被安抚到了，但看着面前的莫璟岚，觉得隐约有些陌生。

　　“还有什么事吗？”戚闻问。

　　温延初看着面前的青年，好像被上天精心描绘过的脸，带着温柔的笑意，眼睛也是自己很钟情的桃花眼，一切都没变化。对方在认真地注视自己，温延初想起来，莫璟岚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谁，他的目光温和氤氲，而不是这样，带着冷静和清醒。

　　温延初晕乎乎地，就这样被戚闻三两语打发走，踩在云里离开了莫宅。

　　温延初走了，管家适时插进来，提醒戚闻上课。莫璟岚作为主角，双商很高，请了老师在家里讲课。

　　原本戚闻以为莫璟岚所学的内容不会有什么难度，莫家不会培养出威胁继承人的后辈。但当戚闻坐下半小时后，他想抽自己两耳光，这是人学的吗？

　　莫璟岚学的内容很多且杂，在授课时，老师的语速飞快，似乎默认了莫璟岚掌握知识的速度和能力能够跟上。

　　戚闻向来觉得自己的脑子好用，此时也只想吐血。

　　挣扎于知识的海洋中一天，戚闻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完成吃饭和洗澡的，只是躺在床上沉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美好的一天，从小公寓和撸猫开始。

　　戚闻知道自己醒了，但是他不敢睁眼。他闻到了淡淡的桔梗花香，仍然拼命催眠自己快睡着，是梦。

　　十分钟后，戚闻对着天花板认命地叹了口气。

　　戚闻拉开窗帘，思考着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能不能引起穿越，或者摔断了腿今天就不用上课了。楼下的园丁看见戚闻立在窗前，朝他笑着打招呼。

　　戚闻微笑着回应，算了，再想其他办法吧。

　　下楼的时候，管家立在一旁，向戚闻汇报了今天唯一的外出行程：去医院探望兄长莫璟扬。

　　戚闻可有可无地应了声，无视管家略带探究的目光，径直坐在餐厅里吃早餐。

　　管家算是莫璟扬放在莫家看管莫璟岚的人，戚闻没打算在一个时刻盯着自己的人面前表演。

　　早餐吃完的时候，管家将莫璟岚的手机递给戚闻：“都处理好了，您可以放心使用。”

　　戚闻挑了挑眉，废了老半天劲才想起来，莫璟岚曾经有一位志趣相投的网友，两人一度相谈甚欢，莫璟岚偶然发现自己的手机被黑过，信息泄露，就把手机给哥哥处理，也就跟那位网友失去了联系。

　　后来，一位科技圈的新贵总裁横空出世，声称自己与莫璟岚是故交，很快加入了追求者的阵营。

　　戚闻打开手机，里面果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他收好手机，能够与外界取得联系让戚闻心情愉悦很多，连惨绝人寰的高压学习都没那么难熬了。

　　莫璟扬受伤的事情被封锁地死死的，直到莫璟岚这颗棋子被重新动用，才有人猜测莫家上层是否出现了变动。

　　前些天莫璟扬转出了重症病房，高级疗养院的环境深幽僻静，栽种着成片的竹林。

　　戚闻见到莫璟扬的时候，他正坐在轮椅上，侧头看着窗外大片的绿色。他的身形略有些佝偻，头发有些长了，柔顺地搭在前额，丝毫不见谈判桌上沉稳庄重的样子。

　　听到响动，莫璟扬眼珠子转了转，看了一眼戚闻，便全如没见着人一样，又看回窗外。

　　莫璟扬一直以来是天之骄子，很早就独当一面，对待弟弟冷漠又纵容，给他锦衣玉食，却从不嘘寒问暖；允许他吃喝玩乐，却不许沾染陋习。
　　莫璟扬出了意外之后，意志消沉了一段时间，性情变得有些乖僻阴沉，渐渐与崭露头角的弟弟形同陌路。

　　戚闻一时摸不清莫璟扬的态度，也不知道这人叫自己来又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

　　莫璟扬见戚闻不动，转过脸来又看了戚闻一眼。莫璟扬长得跟莫璟岚有七八分像，但眉眼更锋利，看向戚闻的眼中一片荒芜。

　　“哥。”戚闻颔首，面带尊敬地叫人。

　　“站那么远，怕我吃了你吗？”莫璟扬扯了扯嘴角。

　　戚闻抬步走近，护工在一旁搬来椅子。

　　“谢谢哥。”戚闻弯了弯眼，坐在莫璟扬身侧。椅子比轮椅要矮一点，戚闻微微抬头仰视那双被发梢遮住的眼睛。

　　“让你坐了？”

　　“……”戚闻一顿，默默地又站起来。

　　莫璟扬想过见到莫璟岚的场景，他觉得他弟弟应该会一开门就扑到他的轮椅上，抱着他的膝盖，睁着一双根本没有眼泪的桃花眼喊他“哥哥”，然后跟他演一出兄弟情深。

　　莫璟岚坐着，视线却锐利幽深，像浓墨一样的瞳仁审视着戚闻，让戚闻喉咙发紧，好像无所遁形。

　　“听管家说，你这几天在家过得很舒服，我不在，就舍得回家了？”

　　“没有，我……没心情出去玩。”戚闻双手在背后绞紧，微微低头，看起来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莫璟扬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敲了敲，声音戏谑又恶劣。
　　“哦，也是，以后整个莫氏都是你的，确实该想想怎么挥霍更好。”

　　“不是……”
　　“我没心情陪你虚情假意，”莫璟岚打断了戚闻的话，冷漠又锋利，“想要莫氏，你大可以试试，下周去公司报到。”

　　“……”完全无法沟通的样子啊。

　　“就算我死了，还有一群豺狼虎豹等着把你剥皮吸血。”莫璟扬靠在椅背，眼中戾气蔓延，“希望你能撑得久一点，可别哭着回来求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不会，你不会死。”戚闻看向莫璟扬的眼睛，语气笃定，他可是能存活到大结局的反派。

　　莫璟扬抿着唇，那种锐利的审视又扫向戚闻，半晌没说话。
　　“既然来了，就陪我吃餐饭再走。”

　　戚闻一顿，这太阳还挂着呢，吃哪门子饭？

　　“不愿意？”
　　“我不饿。”戚闻实话实说。

　　莫璟扬让护工推着轮椅往餐厅走，显然驳回了戚闻的请求。

　　餐桌很长，跟莫宅的差不多，主位没放椅子，是留给莫璟扬的。
　　吃饭太暴露一个人的习惯和偏好，戚闻坐在莫璟扬侧首，脊背僵直，如坐针毡。

　　佣人的手脚很快，餐具菜肴都摆好在桌子上就安静地离开，只留下管家还站在一旁。
　　莫璟扬自尊心强，越是落魄越不愿被旁人瞧见，即便现在只有右手能活动，也自己吃饭，不让佣人帮忙。

　　莫璟扬身体还没恢复，上的菜都清淡，戚闻机械地一口一口喝汤，视线停留在自己的盘子里。
　　“什么时候开始吃苦瓜了？”

　　戚闻握着汤勺的手一颤，差点把汤洒出来。他怎么知道这是苦瓜汤，他也不知道莫璟岚不爱吃苦瓜。
　　“汤还挺好喝的。”戚闻此时只觉得苦瓜的味道苦进了舌苔味蕾，心里也苦。

　　戚闻曾经也听说过穿越类的故事，看主角们怎么作都如鱼得水，怎么自己这么快就折戟了？
　　莫璟扬没再说话，沉默地继续进餐。

　　“吃完了就去隔壁等我。”

　　戚闻心中苦闷，无比地想逃离这个虎穴。但虎大王不放人，只好认命地起身。

　　佣人把他带到一间类似阅览室的房间，戚闻等得无聊，走到书架旁浏览书名。
　　戚闻是知道原书中莫璟岚对待他哥的态度温柔乖巧，但戚闻干不来，况且莫璟扬的反应也很不耐烦，显然照着演效果不佳。

　　等了二十多分钟，莫璟扬才出现，丢了几份文件过来。
　　“坐。”

　　莫璟扬没再试探，只说起莫氏集团的内部情况，似乎打消了对戚闻的疑惑。他说了很多，戚闻都仔细记下来。

　　莫璟岚暂时查不出什么问题，顶多就是心理问题导致的性格变化，危机信号解除，戚闻就忍不住浪了起来。
　　他状似感叹：“哥你还是快点回公司吧，要是晚了，我可不会把吃下去的蛋糕再还给你。”

　　莫璟扬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戚闻，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最终莫璟扬摆了摆手，向后一靠闭目养神。

　　回来的时候，管家并没有跟在车里，想必是在跟莫璟扬汇报近况。

　　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倒是个好时机。

　　戚闻让司机在路边停下，自己下车。下车点是一个高档小区，树木茂密，人烟稀少，傍晚的余晖从枝丫间穿过。

　　戚闻拨出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着一串串“嘟”声平稳地响起，他的心跳居然有一丝紧张。

　　好像就是下一秒，“嘟”声中断，电话被接起。

　　对方停顿了一下。

　　“你好。”熟悉的声线从那头传来，音调上挑。

　　声音的情绪被电波削弱，有些失真。但是戚闻就是能确定，这两个字不只是接电话的礼貌用语，也是在问候这个藏在莫璟岚皮囊下的戚闻。

　　这么多天的压抑，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