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人的重生》林跃然

17、羡慕嫉妒恨

　　源城文会每年只一次，因为源城文会三省知名，且大儒云集，佳话频出，因此许多文人才子，尤其是那些年轻文士，就盼着能在这个文会上一举成名，乘风而起，踏上青云之路。
　　然而文人自有清高风骨，若不是有真才实学，想让这些个大牛们肯定称赞，就算是有背景，送人情，那都是痴心妄想。
　　因此能参加文会又有点野望的年轻人，大部分就跟南园书院这仨人一样，全面撒网，重点押题，全凭运气。
　　然而任何事都可以投机耍滑，虽然可以重点押题，但一个人的水平有限，就算知道题目，给他十年，也未必能写得出令大能们首肯赞叹的作品来。

　　比如前生顾凌云，就是因为偶然得了饮风散人的诗集，就窃取里头的惊艳之作，冒为己有……饮风散人早已经过世，且一生默默无闻，因此文会上的几位大儒还真以为顾凌云是诗才绝伦呢。
　　如今诗集被钟恒给截走了，顾凌云只能全靠他姑夫高夫子。
　　高夫子身为文都书院的两位教谕之一，地位在文都书院里也就仅次于山长，才华自然是有的，但高夫子已经年过五十，写出来的诗老气横秋，就算他原意白给顾凌云，让文会上那么多资深行家一看，很容易就能看出纰漏来。

　　高夫子只好让自家二儿子替顾凌云捉刀。
　　高二郎也在文都书院读书，算是优等生，自然有些目下无尘，他跟顾凌云这位表弟打小也就见过一两面而已，没多少交情，又看不大上顾凌云这种从小地方来的，更何况顾凌云才学平平，还想着偷机取巧？

　　高二郎迫于父母之命，不得不替顾凌云捉刀，那肯定不会尽全力。
　　若是真的得了什么佳句，那也是留给自己日后成名用的，哪能就这么白给了这个便宜表弟？
　　于是高二郎就给写了几首，看上去对仗工整，但才气平平……高夫子心里清楚，知道二儿子没尽全力，但也没说什么……就算是高二郎没尽全力，也比顾凌云的最高水平强得多了。

　　顾凌云刚刚写的，就是高二郎给他捉刀的。
　　他其实也不是对高表哥的大作很满意，但他自己写不出来，又没啥法子弄到更好的啊！

　　因此前生一举成名的顾凌云，这辈子泯然众人，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外地小士子。
　　几位大儒在感叹惋惜饮风散人其人的时候，根本就没人多看被搁在旁边那一堆的诗页。
　　这一堆诗里，不光有南园三子的习作，也有高二郎为顾凌云的代笔。
　　顾凌云唯一得能在大儒们跟前露脸的机会，就是他姑父高教谕将他引荐到大儒跟前。
　　大儒们听了顾凌云的名字，再想想方才排出来的几首佳作，完全没有半点印象，便都是礼貌地点点头，应酬地勉励一两句罢了。

　　顾凌云打小在乐县长大，乐县虽然不是偏远小县，甚至还因为地处要塞，商路发达，十分繁华富庶，只是在办学上头，就差了许多，不说比不上源城了，就是连江城都没法比。
　　江城好歹还有个南园书院，源城连个书院都没有，只有一个老秀才办的私塾，顾凌云在私塾里进学，有那么十几二十个同窗，他就是这些人里头最出众的，因此很有些个自负……

　　可他自打来到源城，才算明白了就他那点墨水，压根上不了台面，这源城文会，要不是有他姑夫的面子，他连门都进不来！
　　如今这些赫赫有名的名师大儒，没有一个多看他一眼的，顾凌云十分的失落，待要多赖上一会儿，蹭个脸熟吧，却冷不防坐在上首的黄先生眉眼带笑，抬手冲着他……身后猛招。
　　“钟生，快过来！”
　　“待老夫为你引见几位良师！”

　　顾凌云僵着脖子，转过去，正好看到一个瘦长个的年轻人，面带微笑，大步流星地朝着首席走去。
　　那年轻人身穿一身月白长袍，素雅又不失讲究，就那个绸质料子，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而且在源城本地还买不着，由此可见家境定然非富即贵。
　　那位钟生经过他时，衣袖带起一阵飒然微风，他下意识地朝边上让了让，还露出友善的笑容，而那人已经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了。

　　呸！
　　不过仗着有个好家世罢了！
　　顾凌云咬牙暗恨，且等他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他要坐上那首席，让所有人都来巴结奉承于他！

　　然而将来还虚无飘渺，此时的顾凌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富贵的钟生来到首席，受到众位名师大儒的瞩目。
　　“这位便是钟生小友，他单名一个恒字，实在是难得的赤诚君子！”
　　黄先生说起钟生便赞不绝口。
　　“这次老黄去柳湖游玩，差一点就葬身湖底，幸好有钟小友舍身相救啊！”
　　虽然过程涉及阴私手段，他不能说得太细，但钟恒这位年轻人优良的品行，他还是可以好好的宣扬一番的。

　　众人一听自然忙问究竟。
　　经过饮风散人诗集的事儿，黄先生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
　　他要收钟生为关门弟子，自然要替他先扬一扬名，而且把前因后果说出来，也显得他收弟子没那么突兀嘛！
　　众人听了黄先生遇险的经过，都直呼好险。
　　“黄兄果然是吉人自有天象啊！”
　　“钟生小友见义勇为，实在是难得的好人品！”
　　“钟小友年轻有为，不知道一向在哪里读书？”

　　顾凌云本来是要走的，但他还没走远就碰上了钟恒过来，他脚下就不由自主地站定了。
　　见到之前对他很冷淡的老先生们，这会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了钟生，心里那嫉妒的小火苗忍不住腾腾燃烧。

　　顾凌云就忍不住也来了句，“黄先生落水，钟生恰好相救，实在是巧啊！”
　　不是他把人心想得歪了，就钟生这种富贵子弟，掉进水里能自己上岸就不易了，还把黄先生给亲手救上来？
　　除非是早有预谋！
　　就算他是在小城的私塾里进的学，也听说过黄先生的大名。
　　这姓钟的小子成了黄先生的救命恩人，还真是贪了天大的功劳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