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待》何文希

22、二十一（修改）

　　即使再后知后觉，茗茗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首先，刚来霍家那阵曾出现过，后来又消失的被窥视的感觉，又回来了。

　　其次，她的东西开始不翼而飞。

　　如果说第一点是自己神经过敏、疑神疑鬼，那第二点就是货真价实发生的事。

　　站在花园中央，茗茗缓缓环顾四周，近日霍谋不再时刻紧盯着她，此时花园就只有她一人，明朗的阳光照着枝头的新绿，偶有鸟雀掠过飞檐，空气中漂浮着草木的清香。

　　在原地转了一圈，茗茗重重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地毯式搜寻。

　　第一件丢的东西就是那支中性笔。

　　虽说她一直反对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带到这里，但古代生活实在有着太多的不便，所以皎皎偶尔将一些小东西带来古代改善生活，只要不是那种会惊吓古人、引起骚乱的东西，她也睁只眼闭只眼。这回轮到她来古代，也忍不住带了点顺手的小东西。

　　这支中性笔，正是她鉴于两年前来古代用不惯毛笔，而特意带过来的。最后一次见到它，就是那天在园中为霍谋作画，之后便莫名消失无踪了。明明记得那天收拾东西一起拿回房了，可偏偏遍寻不见，虽然问了洒扫庭院的下人都说不曾见，她还是抱着希望亲自来找。

　　一圈下来一无所获，茗茗揉揉酸涩的脖子，刚要抬头，忽然颈后寒毛直竖，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又来了……

　　四周静悄悄的，日正当中，茗茗心底却有些发毛。她近来才知道，这个诡异的时代，到处是命案现场啊！

　　古代本来人命就不值钱，再加之有个无恶不作的前任霍老爷，这偌大的霍府，某座楼，某棵树，某口井，某个湖，都是传言中闹过人命的地方！

　　下人们说得有鼻子有眼，听得她是从头凉到脚，虽然接受了二十多年科学教育，但现代无数优秀的恐怖片同样赋予了她比古人更强大的想象力。

　　其实是自己吓自己吧？就像看了恐怖片之后要花好长一段时间才能从那种恐怖的情境中脱身出来一样……茗茗这样安慰自己，但还是克制不住四下寻找可疑视线的来源。

　　视线扫过假山、桃树、粉墙……迅速拉回，那假山的影子有点奇怪……好像……多出半条人影……真有人躲在后头？她壮着胆子，上前两步想伸头探看，那人似有所觉，影子一跃，迅速消失在假山后。

　　“等等——”

　　茗茗拎起裙摆追了几步，脚就痛得受不了，只好朝飞奔离去的背影喊：“是不是霍汲？霍四爷？”

　　那背影又往前跑了几步，忽然慢下来，待茗茗一瘸一拐走近，少年已经转过身，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嘶……你跑得真快……”茗茗忍着抽痛，对少年露出善意的笑，“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没有。”蹦出两个字后少年就重新抿紧唇。

　　“那……你为什么躲在后面？上回在余容轩偷看的也是你吧？”

　　此话一出，少年像被点燃的爆竹一样跳起来：“我才没偷看你！”

　　被他的激烈反应吓了跳，茗茗刚想张口解释，少年喘口气又抢声道：“谁跟着你！我在自家府里闲逛，你管得着吗？”

　　“……”

　　见她语塞，少年似觉占了上风，反过来摆出一副家主的模样质问她：“倒是你！在我家园子里转来转去，想做什么？”

　　“我在找东西。”茗茗老实回答。

　　“什么东西？”

　　“一支笔，不知你有没有见过，就是……”

　　“没见过！”

　　剩下的话就这么堵在喉咙里，茗茗尴尬地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才硬着头皮打破冷场：“呃……就是这么长，透明的笔杆，中间黑黑一条细线是笔芯，跟毛笔不大一样，笔头是硬的。你若是看见，就请麻烦告诉我一声。”

　　听了她的描述，少年奇异地没再发火，只是问：“什么是‘笔心’？”

　　“呃……笔芯里装了笔油，通过笔头的小圆珠印在纸上写出字来。”

　　“原来是用油，而非用墨……”少年喃喃自语。

　　茗茗奇怪地瞄他一眼，两人目光一对上，少年立刻警觉闭嘴，换了副鄙夷的表情，“哼，旁门左道，我才看不上。”

　　“……”她一头雾水。

　　听说霍家老四才十三四岁，按现代眼光估量，顶多也就是个初中生，青春期的孩子本来就心思难测，何况中间还隔着几千年的鸿沟，眼前这个少年对她来说简直像外星人一样难以捉摸。

　　“聊什么这么好兴致？”一道温和的声音蓦然插入，打破这一方诡异的静默。

　　茗茗回头，就见花园那端，一个俊美青年分花拂柳，款步而来。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翩翩佳公子吧……心底油然生出这样的赞叹。

　　“咦，四弟州试回来了？路上可曾辛苦？”青年边走边说，话音里中气略显不足。

　　“刚回来没几天，近日三哥身子好点了吗？”霍汲打量这个很少出延寿阁的三哥。

　　“老样子……大好春光，能多看一日都是福气啊。”霍营走上四角亭便停了下来，摇头笑道：“才走几步就不行了，这破身子……”随即举目朝两人招呼：“今日难得聚在园中，不如一同过来叙叙话，章夫人也许久不来延寿阁了。”

　　霍汲看了眼身边的女人，犹豫了下，道：“我……我还有诗会，改天再去探望三哥吧。”

　　“哦，那就不耽误四弟了。”

　　得到首肯，霍汲几乎迫不及待地离开花园。

　　拐了几个弯，看不见园中景物后，他放慢脚步，就这么落荒而逃是不是太丢脸了？才做了一回偷鸡摸狗的事，在那女人面前就好像凭白矮了一截，这样要怎么去抓那女人的小辫子……还有三哥，放他跟那女人独处，会不会那女人又趁机使心眼？不盯着真是不放心……

　　站在小径上，他犹豫不决地回头看向来时路，可是刚才说了有诗会……找个什么借口回去呢？

　　左右张望了下，正好瞧见一个下人端着一壶茶打不远处经过，他立刻喊住他：“等等，站住，就是你。”

　　下人回头，赶忙行礼：“四爷。”

　　他走上前，问：“这是给哪里送茶水？”

　　下人恭敬道：“是爷来了客人，总管吩咐小的送茶水去正厅。”

　　“什么客人？”

　　“小的不知。”

　　大哥的客人？霍汲掀开壶盖闻了闻，断定不是什么贵客，当下毫不客气地一把夺过茶壶，说：“这壶茶我先拿去用，你再去泡一壶。”

　　无视下人垮下的脸，他转身就往回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回头郑重吩咐：“稍后送碗油去我房里，记住，要上等油。”

　　端着一壶茶，霍汲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回到花园。

　　坐在四角亭中闲聊的两人都很意外，霍营问：“四弟不是有诗会么？怎么又回来了？”

　　霍汲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哦，方才想起我记错了日子，诗会不是今日，又想难得三哥精神好，我送壶茶来，也陪三哥说说话。”

　　“原来如此。”

　　哼哼，看你还能玩出什么把戏……霍汲略带得意地瞟了眼未作声的女人，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

　　短暂沉默后，霍营率先开口：“方才说到夫人在找东西……”

　　得意劲还没过，霍汲闻言心中就咯噔一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有点埋怨地看了三哥一眼，早知道再晚个一时半刻回来……

　　茗茗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什么，小东西而已，找不到就算了。”

　　“哦？”霍营淡淡瞟了身侧一眼，伸手自怀里掏出个东西，“昨日偶然在府里拾得的小玩意，不知章夫人找的可是此物？”

　　茗茗一见，小小啊了一声。

　　霍汲好奇地凑过来瞧，只见霍营掌中躺着一个小指般的短棍，非玉非金，说不出什么质材，一头拴着根细绳，侧面还嵌着一粒小圆珠。他瞧了半天，也没认出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先前我在找一支笔，不过这也是我的。”这迷你小手电便是她丢的第二样东西，皎皎走的那夜留给了她，前日找笔却发现连手电也不见了。

　　茗茗露出疑惑的表情，“奇怪……记得我收好了呀……”

　　“许是下人打扫的时候弄丢了。”霍营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既然是夫人的东西，理当物归原主。”

　　他笑着递上前，边上却冒出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上头又没有刻字……”

　　茗茗还没开口，霍营率先责备道：“说的什么话，这种小玩意岂会有人错认。”又朝茗茗歉然一笑，主动将东西放入她手中，“四弟不会说话，还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不，没什么……”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茗茗心一跳，下意识错开视线，是她多心了吗？怎么眼神怪怪的……

　　“谁知道这是不是值钱的玩意……”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冒出来。

　　霍营瞟了边上一眼，回头继续笑着道：“不瞒夫人说，在下捡到的时候，也曾把玩过，发现此物甚是奇妙，那小珠一按，便会发光，却又不似烛火般烫手，再一按光又灭了，可再按光又亮起，真是妙不可言。在下也好奇，这究竟是何物？”

　　“这个……这个叫手电筒。”茗茗见霍汲不住地往她手里瞧，便示好地将迷你小手电递到他面前，希望能消除少年莫名的敌意。

　　霍汲不客气地接过，上下看了看，试探着按下小珠，随后吃惊地看到一头真的放出光来，再一按光灭了，再按，又亮了，他咧开嘴，高兴地让它不断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不知此物做什么用处？”

　　视线从玩的不亦乐乎的少年身上收回，茗茗眨了眨眼道：“嗯……就是照明用，跟灯笼差不多。”

　　“没有其他用处了？”

　　“其他？”她想了想，“没有吧……就用来照明。”

　　“这么小的灯笼，真是闻所未闻。”霍营望着她感叹道，“唉，年少时也曾想游历天下，增广见识，可惜受这身病骨所累，别说游历天下，就是出府都不易。”

　　“你放宽心，养好病想去哪里都不迟……”茗茗说着客套话，心里却直打鼓。不会吧？霍大帅哥这是在对她放电？

　　接下来她假装欣赏园内风景，闪躲着那道直勾勾的视线，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心中不断祈祷最好是自己的错觉。

　　就在她坐立难安之际，一阵人声传来——

　　“……久闻霍府后园叠山理水，精巧秀雅，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侯老爷过奖，这边请……”

　　随着人声渐近，回廊尽头转出四五个人，当头的便是霍谋和一名中年男子。

　　亭中三人听到对话，纷纷起身。

　　这时来人也注意到四角亭内的动静，几双眼睛望过来，其中一双看清亭中身影后，微微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