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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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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开始前,音响说:[倒计时仅剩22小时,挑战者们,请把握好机会,祝你们成功。]
他们已经被第一轮的高度紧张给折磨得筋疲力竭,此时如一群春运等车的返乡农民工,横七竖八地挤在几张破沙发上。
唯有1号独自占着一把单人座椅,以及2号不知疲倦地靠墙站着。
地板上的蜘蛛潮水已经散去,只偶尔还有几小群漫无目的地乱爬,然后死在妮妮的脚下。
妮妮又发了一轮牌。
“1号挑战者,”她读起来,“你抽到的牌是大冒险,请选择一位挑战者作为同伴,前往2楼,共同度过‘寂静1小时’,不许动,不许发出声音,本轮挑战中,你们同生共死,一人死亡则另一人同样死亡。”
1号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睛,看向她:“可以不选同伴吗?”
妮妮摇了摇头。
“好吧,看来帅气大哥哥魔法对你失效了,”1号指尖点着木椅子的扶手,问其他人:“有人自愿吗?”
沙发上的宛如一堆等着挨宰的鹌鹑,个个对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充满了惶恐,争先恐后地摇头,生怕自己被选走进而送了命。
只有2号依然面无表情,也无动作,乍一看去像个局外人。
1号走到他面前,不过几步的路,风衣下摆居然扬起了点风。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迟愆:“……”
他什么时候哪张嘴用什么语言说同意了?
1号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有你没摇头。”
迟愆立刻摇了摇头。
“晚了。”1号说,架住他的胳膊下边就往二楼走。
迟愆想了想他走路的那副吊样子:“装逼遭雷劈。”
1号:“?”
这说的不是人话。
但好在他大度,这种小事一般不与人计较。
于是1号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地架着自己的小伙伴上楼去了。
踏上楼梯,迟愆甩开他的胳膊,整了整自己被扯歪了的病号服。
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到最后一层时1号忽然停下来,向后侧头,说:“我叫顾忱,顾及的顾,热忱的忱。”
迟愆:“不好意思,记不住。”
这是真话。
他长年住在精神病院,上无老下无小,既没爹妈也没子嗣,唯有一个自称法定监护人的男性军官,一年来看他一次,一次只有十分钟。
生活不是吃药就是睡觉,什么都记不住,优点是一觉醒来没烦恼。
唯一记住的就是医生说他精神有问题,是病,得治。
迟愆非常配合治疗,每天重复着发呆,吃药,睡觉,失忆,再到发呆的一个完整循环,直到今天这个循环被打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药睡觉,但发呆失忆应该不会受影响。
他们进到二楼,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吱吱嘎嘎地关上,套路跟十年前的恐怖片一样老旧。
顾忱拉了拉把手,木门纹丝不动。
挺沉,还隔音。
妮妮的笑声凭空响起:“大冒险开始啦,大哥哥们千万不要动,也不要发出声音哦,咯咯咯,要是死了妮妮会特别特别伤心的,只好把你们也做成标本陪着妮妮啦。”
二人还没摆好姿势,只能以方才的动作僵在原地,一个手拉着门把手,一个正要弯腰。
迟愆是看见地上有个东西闪了一下,想看看,但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火坑,还跳进去了。
这个动作坚持一小时,要么腰废了,要么他废了。
相比之下,顾忱倒显得幸运些。
1楼,“鹌鹑们”在妮妮的注视下变成了鹌鹑雕像,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妮妮拖着条人腿去厨房乒乒乓乓捣鼓了一会儿,端着只白瓷茶杯回来,坐在她的专属位置上喝了一口,嘴唇上沾着些许猩红的液体。
隐隐有些腥味儿在空气中散开,有对味道敏感的人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4号倒在地上,忽然扭头看她,身子抽了一下,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哈。”
8号缩在沙发一角,端详着自己指甲上的白月牙,小声道:“我们要在这等他们俩一个小时是吗?”
他算是鹌鹑里最镇定的一个,说话的时候腿还来回晃荡着,看起来并不怎么害怕。
6号看了他一眼:“原话是‘寂静1小时’。”
“所以是他们的一小时,”8号看了看天花板,“不是我们的一小时。”
有人很快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们这时候可以干点别的?”
“我就是蹦个迪,”8号瞟了妮妮一眼,两只脚踩上地板,站了起来,“她也不会干什么吧?”
其他鹌鹑们心说之前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活泼的人,这种时候了还想着蹦迪。
8号摸了摸眼角,那处有一小片疤,微微泛红。
忽然往前跳了一步,正好站在妮妮面前。
妮妮正在专心地喝“茶”,没什么反应,甚至连眼睛都没抬。
8号吹了声口哨:“看来我猜对了。”
见他竟敢如此嚣张,鹌鹑们纷纷劝说:“别吧,你还是安静一点儿,万一一会儿她再来个变脸什么的……”
那真是太可怕了,谁也不想再看一次。
但8号伸手过去,摸了一把她的毛绒兔子,兔子有些脏脏的,绒毛里沾着灰尘,但手感很柔软。
妮妮还是没有反应。
山中无老虎,鹌鹑当大王。
8号更加嚣张起来,探头往她的杯子里看了看,深红的,很粘,还带着浓厚的腥气。
他被呛得后退了两步。
而妮妮一动不动。
猜测得到证实,8号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转身面对众人说:“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应该是只针对特定的人。”
说着竖起手指往楼上一指:“比如正在接受大冒险的那二位,所以这一个小时里我们是安全的。”
他心里隐隐有些兴奋,好像蜷缩一轮游戏的勇气终于在这一刻探出头,看见了洞外的阳光。
还真把自己当成勇士了。
以致于一只枯瘦的手掌搭上了肩膀都没注意。
在他对面,几只鹌鹑们吓得快要炸了毛,谁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对他使眼神。
8号还在激情演讲:“我就说嘛,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呢,这肯定是个什么恶搞的节目组,死人应该也是特效吧?肯定在考验我们的观察能力,等一会儿我发现破绽,肯定会有明星跳出来jump scare的!”
那只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8号毫无察觉,过度分泌的肾上素使他面色红润,自以为所向披靡。
“不知道你们最喜欢谁,”他还举起手挥舞了起来,演讲的姿势倒是挺专业的,“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国内的明星,演技太差了,综艺节目都背台本,也很假。”
鬼手有些寂寞,终于忍不住在他的脖子上抓了抓,尖长的指甲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卧槽,”8号猛地往旁边窜了一步,拍着自己的脖子和衣服,“这蜘蛛他妈的还会咬人?”
“蜘蛛”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作为jump scare的尊严。
但这么一折腾,8号终于有点冷静了,注意到众人犹如中风偏瘫的表情,疑惑道:“你们怎么了,干嘛挤眉弄眼的?”
5号——肌肉男抬手指了指他的背后。
“干嘛,”8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能吓到我吗?”
他笑嘻嘻地回头,正对上一张被水泡得苍白且浮肿得几乎大了一圈的脸,正咧嘴对自己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烂牙和被剪去半截的舌头。
“操——”
8号翻了个白眼,表演了一个原地昏厥。
2楼,迟愆正在心里默念:“7301,7302,7303……”
十分钟漫长且煎熬。
但他逐渐适应了黑暗,看清自己眼前的地板上正躺着一条项链,打开的吊坠里有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尽管印得有些模糊,却能看出来是正常版的妮妮。
她穿着红裙子,笑容天真,怀里抱着一只兔子玩偶。
那兔子的两只眼睛是缝上的纽扣,嘴巴笑着,却被针线粗劣地缝了几道,显得破旧且诡异。
就在这时,冷风吹过,一把匕首泛着寒光,直指他的眼球。
就这么一瞬间,他还思考了一下规则里没提“不能眨眼”这一条,才闭上眼睛。
刀尖贴上他的眼皮,阴暗的空气中有人失望地冷笑了一声。
随即眼球上的压迫感消失,一切恢复如常。
迟愆睁开眼睛,发现项链不见了。
楼下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穿过陈腐的地板传上来,听起来有些沉闷。
背后疾风袭来,迟愆没犹豫,立刻回身。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带着白色鬼状面具的“人”扑下来,匕首直直插进迟愆匆忙中挡在胸口的小臂上。
下一秒一只手抓住了这不知是人还是鬼的手腕。
黑暗中,顾忱的声音响起来:“不好意思,慢了一步。”
迟愆笑了一声,没把他当回事,只是死死抓住匕首,把它从胳膊上拔了下来。
然后从地上爬起来:“看过空手夺白刃吗?”
“还真没有,”顾忱本想伸手扶他一下,可惜只等到一把空气,“我身边没有这么莽的人。”
“那你刚刚看过了。”迟愆把匕首握在手里,略微压低了上身。
顾忱:“……”
话不该说得太早。
迟愆舔了舔嘴唇,可能是破开了小口子,有些刺痒。
面具人只消失了几秒钟,又从角落里钻出来,这次还带了个同伴,两个手里都拿着电锯。
顾忱骂了一声:“这打个屁。”
“同生共死。”迟愆低声念叨着。
刀刃与电锯碰在一起,切割出一片耀眼的火花,刚刚挡过身前的攻击,他又回身向后,为顾忱挡了一下。
但这一次刀刃碎裂开来,电锯直逼二人。
顾忱搂住迟愆的腰,把他往怀里带了一下,并往旁边错开了一小步,右手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捏住了面具人的手腕。
力道之大,骨骼都变了形。
那手一松,他顺势接过了电锯。
“看见没,”他说,“这才叫空手夺白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