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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2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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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止”的钥匙从一开始便是人类的左腕,那个在西马隆之前,坐拥人类大陆半壁江山的国王,直到死之前都不曾忘记永远埋葬他的手臂。当罗伯特·维拉·贝拉鲁砍去寄宿着钥匙的左手,他最后亲吻了妻儿冰凉的身体,毅然跳入即便是炎热的夏天都不失冰冷的护城河。
人生不可能完全掌控,生命中总有些难以预料的事情。
罗伯特到死都不会想到,他一度以为已经死去的儿子,却在他投河后发出了微弱的呼吸。真正的贝拉鲁一脉在经历了衰败、舍弃姓氏后终得以在流亡中传世,直至达恩比利·维拉与真魔国26代魔王育有一子,钥匙才又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
可笑的是,当年罗伯特断臂投河,整个人没入河底的刹那,隐约中看到了立于璀璨金光中的魔族始祖,在他强大的魔力领引下,罗伯特宛如天神降临般落在地球的某一人家家中,同时还有那条历经无数世纪都不曾腐烂的手臂。
“贝拉鲁”这个姓氏依旧为时间堙没,而他的后代却在地球生生不息,不论是异世界还是地球,于安里·雷江、于村田健都有着不小的渊源,也许这才是最令真王感到不可思议的。
地球历公元1984年,维拉卿·孔拉德来到地球的美国波士顿,进入了一座由葛雷弗斯财团建造的小型博物馆,而内部藏品皆是海瑟尔·葛雷弗斯及其继承者艾普莉·葛雷弗斯亲自处理过的东西。而艾普莉的孙女克莉丝朵儿·葛雷弗斯在确认了他的身份后,毅然从戒备森严的保险库将代表钥匙的手臂交给对方。
如今,孔拉德的左臂便是其祖先的手臂,带着真王赋予他的使命站在大西马隆的角斗场上,与他曾经誓死也要保护的魔王陛下刀剑相向。当利刃相逼的时候或许才能明白,其实失去比拥有更踏实。
“噢!诺曼——”
芙琳·基尔彼特扯着嗓门,尽可能地将当年丧夫时的悲痛再现。
涉谷有利回到出口处就看到身着蓝色晚礼服的年轻夫人趴在白色木箱上失声痛哭,两行清泪自脸颊划过,滴落在散逸着怪味的棺材上。
他摸摸自己的脸,上一刻他还在冒充诺曼·基尔彼特,还以胜利者的身份向大西马隆王提出让卡罗利亚独立的要求;下一刻,他“死”了。
环顾了一下大厅,发现好友村田的镜片在明亮的烛光下反射着光芒,是一种亮瞎人双眼的感觉,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漠视芙琳哭得撕心裂肺。不过,更令涉谷在意的还是几个中年妇女的窃窃私语。
“你看,就是他,刚刚我还看见他跟那位夫人在跳舞呢,我看准是那样。”
“我看也是,那位夫人长得那么漂亮,不可能没有一两个情夫。现在她丈夫死了,他不就有机会了?”
“难讲,那小子明显比她年轻,地下情一旦浮出水面激情就要打折扣了。”
涉谷觉得她们正在议论自己,因为芙琳拒绝了所有男士的邀舞,唯独跟他跳了。他很头痛,一来她们会错意;二来她们的声音不小,以致保鲁夫拉姆正用仇视的眼神看着他。
他挪到村田身旁,低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村田摸了摸鼻梁——习惯真是可怕——理所当然地啥都没摸到,顿了顿才低声说:“我就知道你会放弃盒子的所有权,所以我们事先潜入王城内部了。”他朝盒子努了努嘴,“就是这个。”
涉谷一怔,他没想到一举两得了。
“这么大?”
村田有些尴尬:“当初时间仓促,只能就地取材,所以……”
芙琳仍旧在歇斯底里地喊着亡夫的名字,周围的人都为之动容,甚至还惊动了大西马隆王贝拉鲁四世,并当众决定为诺曼·基尔彼特举行一场隆重的葬礼。
如今的卡罗利亚已今非昔比,身为大西马隆史上第一个在“智、速、技竞技大会”上夺得优胜的非主办国,它在获胜的同时也脱离了小西马隆的统治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诺曼·基尔彼特作为一国之君,其葬礼当然马虎不得,而且此刻收纳其遗体的白色棺材也不能大意。
翌日清晨,整个大西马隆王都的气氛极其凝重,为别国国王举办葬礼并非新鲜事,但像大西马隆这样野蛮的国家居然会为一个新生的小国令举国上下都沉浸在哀乐里,委实够震撼的。
尤扎克和保鲁夫拉姆扮演卡罗利亚的侍卫兄弟,他们在台上情绪激动地讲述诺曼·基尔彼特的生平事迹,台下是其妻子断断续续地哽咽声,达卡斯克斯像保镖一样站在她身旁。另一边站着涉谷和村田,以达卡斯克斯的视角来看,大贤者的镜片一直在反光,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至于魔王陛下,他觉得全城的居民都在戳他的脊梁骨。
一位身着水蓝色长裙的金发女人说:“那边的那个穿黄衣服的就是基尔彼特夫人的情人,看上去还只是个孩子,没想到这么小就当小白脸,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教育的。”
“嘿嘿,我倒不这么认为。”一个穿着体面但身材粗矿的大汉摸着下巴,“依我看是那小子拯救了一位无辜少妇的青春。”
金发女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大汉低笑一声:“别生气,那诺曼·基尔彼特说死就死显然身体状况本来就很糟,而他夫人又这么年轻,我想就算他本人心里也该有数。”
“不管怎样,勾引人家妻子就是不对。”
“你怎么不说是她外面找人。”
金发女子张了张嘴,没了下文。
大汉看着白色棺材从他眼前抬过,随即摇头轻叹:“就这么死了,着实不体面。”
送殡一直延续到下午,大西马隆指派的人马恭敬地将卡罗利亚代表送到码头,豪华客船“爱的俘虏”号停靠其中,美丽的性感女王和她的男友也等在那里。
在登船的刹那,涉谷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背影,在刺眼的阳光下,融入了大西马隆的人群里。
回想着王城内的一幕幕,从满怀希望的游说,到失望而归,如今算是无望吧。
“走了,涉谷,很多事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维拉卿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做。”村田边说边拉着涉谷往船内走去。
“看你说得那么肯定,莫非你知道内幕?”
“一切都已成过去,所以只能不断朝前走。知道有时候还不如不知道,至少只有向前一个目标。”
涉谷滴汗:“我觉得你在答非所问。”
“不要妄想一下子知道太多,每走一步都会经历一些事情,终有一天你会完全知晓。”
“那要等到哪天。”涉谷有些泄气。
村田扬起嘴角:“如果觉得长的话,那就先下去吧。”然后直接把靠在护栏上的涉谷推下海,其他人但闻一声惨叫,第一个闻声而来的达卡斯克斯眼睁睁地看着贤者大人干净利索地跳下大海,同时悲壮道:“涉谷,我来了!”于是,连着两声“扑通”,带走了真魔国最伟大的两位领导人。
“不——”
这声惨叫源自第一个目击者,当达卡斯克斯跑到护栏低头看去,只见阵阵涟漪激起朵朵浪花,怎么看都不想有人掉下去的样子。
随后,一个个脑袋伸出护栏,脸色挂着震惊的表情,因为根据达卡斯克斯的描述,陛下跟猊下是殉情的。
蓝天白云悠悠。
绿树青草葱葱。
村田健和涉谷有利就这么突兀地回到地球,只不过出现的地点换成了涉谷家的浴缸。
在涉谷幽怨的眼神中,村田哼着小调朝家的方向走去,随着住了十六年的两层楼建筑渐渐清晰,他突然意识到贴在眼球上的蓝色隐形眼镜似乎变质了。说起来,为了以防万一他当初去海边前买的还是月抛,尽管那边怎么都没待够一个月,但历经风吹日晒又在海水里泡了泡,他怀疑这玩意儿出了严重的质量问题,要不他怎么会看到有几个白大褂在他家门口晃悠呢?
事实证明,地球产月抛质量还是不错的,村田家之所以有此变故还是国情使然。起因是上周日村田太太的同事去乡下的养殖场逛了一圈,第二天那里的鸡莫名其妙死掉三分之一,直接惊动当地政府。当天下午,调查结果出来了,确定为H5N1型高致病性禽流感。
村田太太的同事于上周日晚回到埼玉县,第二天照常上班。一个工作日后,噩耗来了,公司大楼被封锁,所有人必须在这水泥灌溉的建筑里待满一星期。惨遭波及的还有这些职员的家属,而村田爷俩就是这些被波及的家属之二。
生活是一种体验,隔离也是一种经验,至少涉谷是无法体会到的。村田在电话里如是跟涉谷感慨着,本来潇洒地一跳,没想到一回来就被隔离,一家人还得分居两地。
隔离的第五天,村田的房间来了位不速之客。
“你怎么来了?!”村田眼珠子一瞪,眼看着一女生从窗外爬进来,吞了吞口水后勉强扯出抹笑容,“不怕被传染?”
小姑娘安全着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挑衅地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老底,你都能传染那全世界估计没个正常的了。”
村田摸摸鼻子:“你也太高估我了。”
她耸肩:“放在以前说不定是高估了,但现在你要是提前嗝屁,那家伙就得郁闷了。”
村田磨了磨牙:“你是来咒我还是来挑拨的。”
“嘻嘻,消气消气。”她走到村田跟前,“过几天你们学校举办校庆吧,那时候你也该放出来了,记得带上涉谷有利。”
村田眯起眼睛,不晓得这女的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他还是点头应下了,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做出不利于涉谷的事。
当她准备原路返回时,村田叫住她:“你不打算回去看看么?”
她想了想,摇头:“你回去有你的理由,而我却没有,甚至连个落脚的地方也失去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对遥远过去的释怀,即便有再多的眷恋,如今的她也只想做个普通的人类。
“过去太沉重了,好不容易恢复自由重新开始为什么还要回头看,我只希望你们两个能够明白这一点。”说到这里她看了眼村田,随后便跳窗了。
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村田笑了,他当然明白,世上没有走不通的路,只有想不通的人。只是,他们无论是谁都一味地在生命中疯狂追逐那些无法拥有的,却放弃最需要的。然而明白了又怎样,光他一个人明白并不能改变什么,他加诸在他身上的诅咒不会因为他对人生多出一份感悟而消失。
人来人往,无边思绪陪伴了长夜,也沦为了记忆里的几点唏嘘。
岁月如刀,顶了一世的后脊梁,在年华老去的同时留下一道沧桑的划痕。
很久以后,我回忆起遇见你的那一天,到那时会不会将我对你的思念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