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戎祀》山海聊斋

20、第 20 章

　　“……重秋。”隐约之中，重秋听到重芒正在呼唤，他看到前方不远处侧身等着他的兄长。
　　“大兄，等等我！”重秋迈开双腿，向着重芒所在的地方奔跑，但无论如何，他们仿佛一直横亘着不远的距离。
　　重秋跑了许久许久，逐渐看清二者之间的横亘所在，那是一条漫无边际的长河，仿若星河般幽深而又点缀星光。
　　重芒，正站在星河的彼岸，在他的身旁有鸾鸟起舞，在他脚下四周金灯花开。
　　但仔细一看，重芒却又有仿若置身于无尽的芦苇丛中，不见其真实面目。
　　“秋，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风拂过，芦蒿丛随之晃动，带动星河波澜阵阵。
　　这时，前方的重芒说话了，“我将前往彼方，你还未到时候。”
　　“彼方？”重秋听闻此言，顿住了脚步，“大兄，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前方的身影逐渐模糊，只见重秋腰间的玉佩渐渐发亮，光芒覆盖住他的身躯。
　　“回去吧，荒还在等着你。”
　　声音逐渐变得不在真切，重秋极力的伸出未负伤的左手，想要握住前方的人影。
　　终于，他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乾荒担忧的神情。
　　见到重秋醒来，乾荒总算松了口气，展开笑容 “秋，你总算醒了。”
　　“....大兄呢？” 重秋连忙问道，却只见乾荒面容顿时僵硬，如此情形下，重秋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又想起了梦中漫无边际的芦蒿长河。
　　“……日晷市场的镜象消失了，伯父和神使去天扉的时候，只看到你倒在了东海滨。”
　　重秋听闻乾荒所言，勉强撑起了身子，心绪纷乱，不住的自责 “都怪我，大兄都是因为我才.....”
　　“不要想太多，秋。”乾荒伸手握住了重秋，安慰道，“伯父说，芒的魂灯并未消逝……”
　　“真的么！那，那我能做什么？”重秋说道，“对，只要魂灯未散，我们就可以聚魂返魄，这样就可以让大兄回来！”
　　“荒，我要去昆仑，去修习返魂之术。”重秋忆起过往所看的古籍，古籍记载道中于昆仑之上，有不死之树，可使亡者返生。
　　“咳咳咳.....”在悲喜情绪的交加下，重秋不住的咳嗽，但他已经找明了方向。
　　“秋，万万不可，让亡者复活是违逆之举！”听到重秋有如此大胆的想法，即便现在他现在有伤在身，乾荒仍是不住的斥道，“芒也不希望你如此行径。”
　　“咳咳……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兄魂散于天？！！”
　　“荒，大兄是极具天分的巫者，既然魂灯还未消逝，还有机会返生……”
　　见重秋还欲继续说话，乾荒无奈的摇头，随后右手抚住重秋的双眼，“秋，你先休息，待明日你冷静下来，再做打算吧。”
　　在术法的加持下，本就精神疲惫的重秋很快的就陷入了沉睡。
　　见着重秋深锁的眉头，乾荒低声叹气，而后起身准备离开巫医署。
　　就在推开巫医署门帘的时候，乾荒看到了白衣贵胄的青年，这位华夏联盟的统领此时双目微阖，不知就这姿势站在门外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见到乾荒出来，少昊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转而无意道，“小秋方才所言，你有何想法？”
　　“伯父。”乾荒有些惊慌，他知道少昊平生最恶他人谈及亡者复生之事，这是因为在涿鹿的时候，正因有人族通过秘法学会此术，肆意操纵生命。
　　“秋只是还未清醒，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他并无此意。”乾荒极力的解释。
　　“荒，秘境里发生的事情我们并未知晓。”少昊说道，“芒去往何处亦是不明，不是么？”
　　乾荒看着少昊此刻的模样，白衣青年仿佛在问他，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大巫引道时，言明重芒道启扶桑，他一直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无论什么事都极力做到最好，从不让我担心。”
　　“伯父，芒一直都是穷桑子弟的榜样。”乾荒说道。
　　“重芒……是尔等的兄长，他遵循自己的道心，做了应该做的事情。”少昊缄默了良久，而后双目阖上，仰天长叹一声。
　　此时的少昊，也只是个失去孩子的父亲。
　　乾荒侧立在少昊的身旁，亦是不语，他们三人从小长于穷桑王城，共同接受白帝少昊的教导。然秋年龄略小于他们二人。固无论术法谋略，他与重芒总是相互探讨印证，皆有来回。
　　此番重芒生死不明，乾荒在秋面前虽是保持沉稳，但他内心中也未必没想过返生之事。
　　“我们走吧，明日还有要事商讨。”还是少昊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华夏的王者按着继承者的肩膀，扯起一道略苦的微笑，道“至于小秋，就让他好好休息吧，无论他想去昆仑亦或是东海，多出去走走总是好的。”
　　乾荒知道，少昊此番想让重秋远行，未尝不是担心重秋会触景伤感，小秋从来就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
　　“是，伯父。”
　　“那，明日的大朝会？”乾荒问道，“共工氏似是对大壑秘境分配不满。”
　　“共工氏不满的，可不只这个。”少昊少有的露出冷漠神色，“自父王鼎湖登天，未让共工之异随行，共工一族就没有满意过。”
　　“……伯父说的极是。”乾荒道，“共工之异虽对华夏有功，但其罪亦是罄竹难书。”
　　“之异其人，虽在涿鹿之战中战功赫赫，然其驱使亡者，无视生命本身的意愿。”在一边行走中，少昊说出了他不喜亡灵复生的缘由，“人之生命只有一次，有陨落便会有新生，这是天道循环之理。“
　　“若以亡灵之躯重回世间，实际上却是耽搁了往生之路，时态严重时，更会迫使生灵魂飞魄散，族群再无未来。”
　　“故涿鹿之后，时至今日已过数十年，然我大荒人族新生者，不过寥寥数百人。”少昊说道，“太多的族群因共工氏族之举，再无新生，或许待到你登临之时，那些族群也将会消失。”
　　“伯父，我知您的顾虑。”乾荒说道，“明日待到小秋醒来，我会将此事告知与他。”
　　“小秋，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二人走到日晷市场处，此时正值晚市时刻，日晷市场人声鼎沸，加之现在为春祭之时，有许多的族群从四方赶来，使得此处更是热闹非常。
　　此刻，闲暇下来的人们正在谈论刚结束的拔筹仪式。
　　“嘿，真没想到这次获胜的会是蜀山氏的蚕丛太子。”有熊族的青年摇着手中的水葫芦，爽朗的打开了话匣子。
　　“是啊，并且重秋帝子似是并未完成比试，听闻还是在东海滨发现他的。”一旁手拿着几颗果核把玩的风后族人回应道。
　　“对对，执勤的戎卫可搜寻了好久，最后是在东海鲛人族的帮助下找到重秋殿下的。”
　　“只是好像没看到重芒殿下了。”
　　“嘘，重芒殿下的事不可说……”祝融氏族人看了看四周，说道，“听闻重芒殿下已前往东海寻道了。”
　　“啧啧，你们祝融族还真是一群应声虫，少昊王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这下，刚还在一旁静默的共工族人发声了，“身为炎帝的直系子族，你们就这么绕着金天凤鸟族的尾羽打转，害不害臊。”
　　“要我说，日晷市场出现境像异常，而后只有重秋那小子归来。定是那家伙做了什么手脚，让重芒帝子无法脱出秘境。”
　　“哈哈哈，金天氏的重芒帝子怕不是永远的迷失在归墟深处了吧！”
　　共工族人言罢，在众人还未反应之时扬长离去，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重秋殿下，怎么可能会是这种人.....”
　　“今天晚市也该关了，散了吧。”
　　惊诧之后，余下众人珊珊离去，但在各自心中皆已经留下了一丝疑虑。
　　乾荒虽相信重秋，但是当他侧首看向少昊时，却见这白衣贵胄的联盟统领脸色阴沉，双目出神的望着共工族人离去的方向。
　　乾荒心想，这下糟了，共工族人此举怕是步步为营，目的就是为了动摇少昊的决议。
　　明日的大朝会，怕是不太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