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主》天木

27、万花岛

　　船靠岸发出一阵笛鸣，沈奉书从睡梦中惊醒。此刻时箬坞已不在她房内，侍女上前对她说道：“沈姑娘，万花岛到了，我们可以准备下船了。”

　　沈奉书心道原来这里叫做万花岛，想必风景不错。

　　几位侍女进房，将沈奉书安置在轮椅上，推出房间。自码头上往外瞧，万花岛占地很大，犹似城池。

　　其间林立密密麻麻的屋舍，一道街道通往前方，两侧房屋林立。此时已是夜晚，各处亮起了灯，星星点点，隐隐看到岛上的人在街道走路，或归家或在外逛街，竟像个人间集市。

　　与沈奉书之前想象的不同，这里有岛民居住在此地，故而并不显得冷清或严肃。

　　时值冬季，岛上草木凋零，但放眼望去一片树木丛林，想必冬季过后，这里万花盛开，是名副其实的万花岛。

　　一架架轻巧的马车停在码头，白色垂幔围绕，沈奉书等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开码头，去往岛深处。

　　沿着街道行驶，岛民见到春雨知时宫的马车，纷纷停下步伐拱手行礼，待马车离开复去做自己的事情。沈奉书瞧见颇感稀奇，问道：“这些是岛上的原住民吗？”

　　时箬坞回道：“当初万花岛是座荒岛，师父救治了一批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难民，恰巧师父在岛上的春雨知时宫刚刚建好，便让这群人来了岛上定居。平时靠打鱼种植为生，春雨知时宫平日的用度，基本可由岛民供给，而春雨知时宫付他们银钱或者为他们医治伤病。

　　沈奉书看着车外暮色沉沉，感慨道：“倒是颇有桃花源之感。”

　　时箬坞想到什么，提醒道：“岛上的花木记得善自靠近，这里的草木皆可入药，有些带剧毒。是岛上的人种植提供给春雨知时宫的，若无提醒，容易碰到什么中毒。”

　　“倒是座天然屏障。”

　　马车慢慢前行，两旁的屋舍渐渐减少，到了最后，前方出现一座恢宏大气的宫殿。

　　夜色中，宫门前挂着一排雕刻精巧的宫灯，衬着宫殿的华美大气。这座宫殿占地极广，宫墙外坠着各色花样，门牌上篆体刻着“春雨知时宫”五字。

　　纵然见过许多江湖门派，沈奉书仍是有些震撼，姬散在一旁出声：“好富丽的地方。”

　　沈奉书噗嗤一笑，心中震撼倒是少了许多。春雨知时宫遍布各地，行医问诊皆是收入，再者她观春雨知时宫的人，除了时箬坞，都有些张扬花钱大手大脚，倒也符合这里的特色。

　　宫门推开，两列人自宫门走出，手中合提一盏灯，喊道：“恭迎宫主回宫。”

　　虞行止命令众人回去歇息，又转过身对沈奉书道：“你随箬坞回房间，我待会会过去医治你身上的伤。”

　　沈奉书说道：“多谢前辈。”

　　姬散听到此话便有些瑟瑟，好在虞行止没看他便走了。身后小童推着他边走边说：“姬公子，你今天挨了一顿扎，要明天才能再扎了。”

　　姬散听他语气中还颇为他惋惜，忍不住开口：“我怎么听你话里还带惋惜之意。”

　　小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头：“那是自然，宫主行医可不是常见的，多好的观摩机会。”

　　姬散：“……春雨知时宫都是你这般人物吗？我可以换人服侍吗？”

　　小童羞涩一笑：“那估计不能，没有地位比我更低的了。”

　　姬散气结。开始想自己的好侍女姬青竹，随即又想到她也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暗道莫非自己时运不利，不是做少爷的命，不然怎么遇到的侍从都如此奇葩。

　　进入宫门，宫殿内部道路四面通达，沈奉书仔细看了看，想来这处是按医部来划分的，各条道路上方撰着文字：药部，器部，毒部，经部… 朝其中一条望去，前方院子中隐隐有一张牌匾，里面灯火通明，看到有人影走来走去，似乎还在忙着。

　　时箬坞在她后面解释道：“宫内分各部，每部职责不同，你便住在我院中吧。”她看向姬散，唤他身后的小童：“将姬公子安置在我院中的一处房间。”

　　小童因为少宫主跟他搭话，很是激动，高喊道：“好的，少宫主！”

　　沈奉书内心感叹：难怪春雨知时宫可以遍布景朝各地，闻名不如见面，如今倒是令人叹为观止。

　　时箬坞在她身后似宽慰道：“春雨知时宫的医术虽不能起死回生，治你和姬散还是绰绰有余。安心在这里养伤便好。”

　　春雨知时宫在民间威望甚高，毕竟经常救死扶伤开办义诊。但在江湖朝堂之中，对那些有生死之虞或者长生之想的，往往还是隐匿的风微谷更吸引人。

　　不过观时箬坞言行，她并不在乎这类比较，不由感叹春雨知时宫果然真正的医者仁心，心胸不凡。

　　一侧的姬散看到宫内布置，也是暗暗称奇。夸赞道：“早前便听闻春雨知时宫，没想到这般厉害。”

　　“那是自然”小童喜滋滋道。他自幼在岛内长大，不谙世事，对春雨知时宫有种天然的尊敬，遂打开了话匣子：“我养父母把我送来宫时，担心我出差错，千叮咛万嘱咐，可是他们想太多了，宫里人可好，待我也好，等我哪天学成大医时，保管吓他们一跳。”

　　姬散忍不住问：“你学到哪成了？”

　　小童双眼放光：“目前还在认草药阶段，不过这次被安排来服侍你，能看到宫主怎么医治你，我觉得受益匪浅。若是宫主之后没时间，我可以代宫主给你扎针。”

　　姬散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说不必了。又想想这个二吊子，虞行止怎么可能让他医治，遂没有打击他的豪情壮志。

　　又问道：“你养父母，你父母呢？”

　　小童挥挥手道：“咱这儿的人，都是以前的离民难民，我三岁跟着父母逃难，父母出事死掉了，同行的人便一路带着我。虽然他们没说，我自认他们是养父母。后来宫主救了咱们，其中的孤儿也被带到宫中教养，我就一直在这里长大。”

　　看小童如今不过十三四的模样，想必就是十年前改朝换代之时遭殃的百姓。虞行止此人虽然冷峻不近人情，倒是实实在在做了很多好事。

　　他斟酌片刻，想安慰下小童：“抱歉啊，不小心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小童无所谓道：“生死难状，珍惜眼前人当是。”

　　“没想到你境界倒是挺高…”

　　“姬公子不必歉意，若是信我，之后便让我来试手吧！”

　　姬散闭上眼，不再言语。

　　时箬坞作为宫中的首席大弟子，即将承袭宫位的少宫主，所在的院子不可谓不豪华。

　　院门一道“时”字牌匾简单明了，进入院门，满院摆满花草植株。南面一排房屋，最正中应该为正厅，两侧为卧房及书房佣人房等。

　　“我这里人少，空的房间很多，此前已命人打扫过，若是二位不嫌弃就在这里呆段时间。”

　　说罢带着沈奉书和姬散各自去了之后要住的房间，时箬坞虽为少宫主，本身却喜素检，院外布置华丽，内里却能简则简，两间客房可见布置的比较用心，只是仍以舒适为主，并无太多花哨布置。

　　随沈奉书一路的侍女留在这里侍奉她，时箬坞又喊道：“梓乌，你从今日起，便留在这里照顾姬公子。”

　　“好的少宫主！”

　　圆圆的娃娃脸透着喜气，他一直住在弟子宫内，能在这里呆一个月，还能近距离观察宫主行医，回去后能让他好好说道说道了。

　　沈奉书一路车马，有些困顿。此时箬坞已经离开去做自己的事，她离开宫殿许久，应该也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躺在床上朦朦胧胧间，感到有人在给她把脉，睁开眼，虞行止正低眉垂目探听。

　　过了一会儿，收回手道：“还好你武功修为深厚，不然就是医好，武功也废了。”

　　“劳烦前辈了。”

　　虞行止起身，说道：“我已安排人带药浴的木桶，一会儿便到，到时我再给你施针。”

　　沈奉书犹豫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有件事想请教前辈，不知可否赐教？”

　　“何事？”

　　“前辈可知十几年前的妖僧执印，因何进了皇宫？”

　　虞行止想不到她问的是这个，内心一滞：为何如此发问？

　　“总觉得，有哪里没有理清。”沈奉书道：“一个妖僧，突然出现在皇宫，皇上不是为了长生，但若说控制，皇上又如何会遇到此人。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搅得前朝风雨飘摇，却无一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是何目的。”

　　虞行止内心茫然无措，过去的事她不愿想起，刻意忘记，却终究还是被掀出来：“你又为何一定要了解这些？”

　　“我…”沈奉书知道此次机会难得，虞行止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然而不等她说什么，虞行止便道：“我久居江湖，又如何知道宫廷秘闻。前朝事远，只要能抓住执印，便好。”

　　沈奉书待要再说些什么，春雨知时宫的弟子已抬进药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