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主》天木

13、申屠拢

　　翌日清晨，众人聚集到了议事厅。

　　天枢对众人道：“申屠拢带来的北疆九万兵士，目前正在齐州城外的燕山山谷内。申屠拢之前计划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若是今日之后没有消息，他对军队下了死令，明日攻城。”

　　她看向卫青衫：“卫夫人，麻烦将齐州城的守备及领兵情况告诉大家。”

　　卫青衫脸色苍白道：“齐州守备军有3万人，驻守齐州城四方，分别由肖燃、屈广义、山衡、苏和四位将军带领。齐州紧急情况下可以征集到民兵两万人，由城库派发兵器。”

　　时若坞问：“北疆暗探之前既然敢贿赂太守，城中军其他几位将士是否有被收买的嫌疑？”

　　天枢看了眼江岁晚，道：“十二楼的人，已经将城内的暗探及私通外敌的人都搜了出来。这四位将领，没有与北疆暗探接触过。”

　　“申屠拢先接触的是齐州太守，太守行事超出他所想之后，申屠拢便放弃了贿赂其他将领的想法，转而在各处安插自己的人。”

　　众人心中皆是庆幸，若是他策反其中哪怕一位将领，里应外合，到时战事只会更危险。

　　江岁晚看了眼在场各位，安排道：“沈奉书、姬散、时若坞、天枢，你们四位武功不凡，可分别增援一方守备军。云公子，麻烦你继续暗中保护太守夫人。”

　　虽是江湖人人欲诛之的魔头，安危之际却只有她可以堪此大任。

　　这时卫青衫说：“云公子去做更重要的事吧，大人，卫青衫请命镇守城门。”

　　江岁晚看了她一眼，卫青衫仍然装扮成太守的样子，战事当前，一城太守是安抚人心的所在，随即应允了。

　　“卫青衫，今日之内”她说，“从四方守备军中各自抽出3千人，今晚夜袭攻山。”

　　“另外，把民兵汇集起来，陈兵相待，天枢，你和十二楼的人率领这支队伍。”

　　姬散道：“今晚的行动风险最大，如何保证不走漏风声？”

　　卫青衫说道：“交给我吧。”

　　卫青衫本是凛朝漠北大将的女儿，卫将军齐州起家，后来镇守漠北。作为家中庶女，她生性胆小怯懦，后嫁给陈家庶子陈舟去。

　　江岁晚也是没想到，这次她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
　　静默片刻，说：“行事小心。”

　　卫青衫颔首。

　　众人计划事毕，按既定计划离开太守府，分别开始各自行动。

　　沈奉书待到最后，看着江岁晚说：“你怎么打算？”

　　江岁晚说：“申屠拢还被十二楼囚禁着，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沈奉书点点头，转身离开。

　　小院内，默章坐在申屠拢对面，几日下来从他口中已经套不出其他的话。默章想，不知天枢什么时候回来下命令。

　　只是这次天枢没来，来了位默章意想不到的人。

　　江岁晚推门走进来，看了眼意识不清的申屠拢，随即转身看着默章：“你是天枢楼的人？”

　　默章慌忙点点头，低声道：“我是天枢楼主手下默章，这次被天枢楼安排来看守申屠拢。见过楼主。”

　　江岁晚创建的十二楼分十二部，各部司职不同。天枢楼主暗杀追踪，十二楼门徒众多，她能记得的，不过十二楼各楼楼主，更多时候由各楼主下派任务。此时瞧了默章几眼，问道：“你下的迷魂术吗？”

　　默章低声道：“是。”

　　“把他解开，我有事问他。”

　　默章上前，拔出插在申屠拢头顶的一根银针，解开头上一处穴道，申屠拢慢慢开始恢复清明。

　　“在门外守着”江岁晚吩咐道。

　　默章躬身退了出去。

　　申屠拢睁眼，看到了眼前人，不由颓然一笑。这几天他虽被控制了神智，但一直都知道自己将消息都泄露了出去，

　　“笑什么？”

　　“笑我之前太看轻中原人了。”

　　他慢慢想着，本来万无一失的计划，从哪里开始出了问题。

　　策反齐州太守，却被他走漏风声。

　　毒杀太守，陈舟去却活蹦乱跳的在花街花天酒地。

　　他担心其中使诈，一时按兵不动，却等来了几个江湖人，还有中原的十二楼。

　　“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

　　“我冒险来率兵潜入中原，选择齐州，除了地势位置，还因为齐州太守贪生怕死……这个齐州太守真的是中原人传言中的废物吗？”

　　毒杀翌日，太守出门巡查，因是降太守，此州太守无尊卑之势。巡查之事常有，百姓也不觉得稀奇。

　　直到他进了花街青楼。

　　街边酒楼，申屠拢立在栏杆处，看着大街上的太守。

　　他的手下魁奇惊讶万分：“这……”

　　申屠拢像看着一出好戏，慢慢笑着说：“听闻中原有狸猫换太子，不知这太守背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

　　魁奇说：“那我们怎么办？”

　　“太守可知道你我的身份和相貌？”

　　“这，应当不知。”

　　“那不就得了，”申屠拢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多派几个人在各处闹闹事，敌明我暗，把鱼揪出来。”

　　魁奇听命离去，申屠拢看着下面的太守，百无聊赖的斟了杯茶。

　　只是没想到，鱼却是后来才来的。

　　“齐州太守确实那日便死了”江岁晚平静的看着他说。

　　“什么？”申屠拢突然挣扎起来，只是身上没有力气，又退回到了椅子上。

　　“齐州太守的夫人，姿色能力皆平庸，但是少年时便有一项拿手绝活，她的易容术能将自己变成任何人。那天之后，你所见到的太守都是她。”

　　申屠拢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十一年没见，没想到中原人变得狡猾了起来。当初父王带着北疆军驰骋北方中原大地时，是何等肆意。没想到我申屠拢，竟然被你们这群人算计到了。”

　　“果然一开始便该直接率军攻入齐州”他后悔道。

　　“不过”申屠拢的绿色眼睛闪过狡黠，“你们还是会被我北疆的铁骑攻入，就算没有我，北疆军也会里应外合，迎来北疆入主中原的那一天。”他似是得意，猖狂大笑起来。

　　江岁晚无聊的听着他说话，待他停下的那刻，问道：“满城的异族铁骑闯入，妇人被奸杀，儿童被挂在剑尖上玩笑虐杀，男子被驱逐到一处，放火烧掉。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出毁坏，房屋被烧，一城除了尸体便是废墟。你怕不怕？”

　　申屠拢盯着江岁晚，戏谑道：“你是说曾经被我北疆铁骑们屠过的雍州城吗？那时何等痛快，这些年，我替北疆忍够了。北疆是吃肉喝血的狼，何曾像狗一般！”

　　江岁晚摇摇头，站起来对着他道：“不是雍州，是未来的北疆”

　　她说：“我会让整个北疆变成这样。”

　　申屠拢有些仓皇，他强撑住：“你未免想的太天真，就凭你们这些中原人”

　　“中原人确实不会这样做，可是我会”江岁晚平静的看着他，却像极了修罗恶煞。

　　申屠拢忽然有些心颤，就算之前被十二楼欺骗暗算，施了迷魂术，他也没有如此怕过。

　　他擒住姬散那天，十二楼有人突然找到他，自称是十二楼天枢楼的楼主，说她们楼主江岁晚想要与北疆合作。申屠拢虽一直在塞外，却听过十二楼江岁晚的名字。杀人不眨眼的前朝公主，比起姬散，更有合作价值。江岁晚想借助北疆复国，他自可以先入主中原然后反客为主。

　　直到最后被暗算，他都以为是江岁晚想彻底控制住他，进而控制北疆军。然而，可能他一开始就错了。

　　申屠拢忽然有些瑟缩：“你是十二楼的江岁晚吗？”

　　他想，十二楼从来不是传说，他见到了真的修罗地狱。

　　江岁晚盯着他绿色的眼睛，半响道：“你体验过双目失明的滋味吗？我今天心情好，想让你尝尝。”

　　一声惨叫从屋内传来，默章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

　　江岁晚平静的从屋内推门出来，默章注意到楼主手上还滴着血。

　　“接下来交给你了”她将此话丢给背后的默章。

　　默章在她身后轻轻喊了声“是”

　　江岁晚离开后，默章进了屋，申屠拢双眼淌血，已经晕了过去。

　　若是挖了眼，接着让人死去，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若是让人在失明之后活过几天，想必比死更加难受。

　　尤其是像申屠拢这样的北方蛮族，肆意跋扈惯了，想必他自己都会自杀。

　　默章叹了口气。

　　江岁晚走在青石巷，一只白鸽到了她手上。许是受不了血味刺激，一直跳动不安。

　　江岁晚用另一只手抚摸它羽毛，安抚下它，拿出纸条放它飞走了。

　　是秦无咎的信。

　　“齐州事急从权，若要援兵，可从滕州调三万。”

　　三万几乎是一州的兵力，就算现在去请，最快也要三天之内到达。何况滕州兵若是空了，并不安全。

　　巷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想是卫青衫等人在秘密联络当地民兵。

　　今夜攻山，所以此时襄州城还不能有大动静。

　　她慢慢在小巷走着，日渐黄昏，天空被分成了两种颜色，上面夕阳趁着黄色，绚丽夺目。一线天之下，尚且青白，透着冷寂。

　　沈奉书在前方等着她，夕阳将她身影拉长，江岁晚站住，看了好长一会儿。

　　沈奉书迈步走过来：“一万两千兵力已经调好，城内大半数箭矢都交给了他们，两个时辰后出发。”

　　江岁晚点点头，沈奉书忍不住道：“这次我带兵去吧。”

　　江岁晚看着她，笑道：“沈轻识，你何时才能认清，你始终不是冷血冷情之人。”

　　“若是一直这样，又怎么能有一天杀了我？”

　　她走向前去，说：“夜袭军由我带兵过去，烦劳你告诉大家，这次是死仗，极大可能有去无回。”

　　沈奉书看着她，忍不住想，她也会有去无回吗，可江岁晚从来不是这种人。

　　她平白有种感觉，江岁晚是要在更大的地方搅乱风云的，而不是齐州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