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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幻境(一) ...

  •   云棠醒来时是在一间祠堂里。

      她倒在堂下的垫子上,穿着的却是一身嫁衣。点缀凤冠的珠宝散了满地,一睁眼便是满眼金灿灿的狼藉。

      这是哪呢?
      云棠刚要起身,膝盖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生生将她拖了下去。
      好疼!
      她咬了咬牙,只觉得这副身体虚弱的不像自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嗓子也干得仿佛裂开。

      祠堂不小,布置得很讲究。除了在她身侧一地的金银首饰和几盘已经冷掉的饭菜,整个祠堂肃穆得可以透出这户人家的贵气。

      到这,云棠已经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在不渡江畔的荆棘棺上昏倒,却醒在凡人家的祠堂里。如果她猜的不错,此时眼前所见应该都是异香让她产生的幻觉。而看她的这身打扮,她在这场幻境中扮演的角色,应该就是凶尸本人了。

      “小姐,夫人吩咐奴婢给您送饭,奴婢可以进去吗?”
      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声音。

      云棠尚未摸清状况,只好躺回地上装死。门外是丫鬟没听见回应又叩几声门,始终没收到回应,只好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看见云棠倒在地上,她显然吓坏了。手里的饭菜噼里啪啦摔在地上,还有几滴粘稠香甜的银耳羹溅到了云棠脸上。

      嗯,有点饿了。

      本来修行到云棠这个境界,已经不需要再食人间五谷,所以云棠很久没有体会过饥饿和口渴的感受。这里虽然是幻境,感觉却格外真实,云棠不饿,但这副身体却是实打实快饿死了。

      送饭的丫鬟以为云棠昏倒了,急得忙跑出去喊人。云棠听她的脚步声跑远了,才起身揉了揉肩膀。刚刚送来的饭菜都洒了,但刚醒时看见的冷饭还在,瞧着像是早上送来的,只是凉了,还能凑活充饥。

      云棠伸手去拿,可这副身体忽然不听使唤。伸出去的手自己退回来,还逼着云棠又端端正正跪回了祠堂前。

      云棠又气又无奈:“我说姐姐,你不累吗?”

      这副身体极其虚弱,维持跪姿都很艰难。云棠能感受到原主至少有两天不吃不喝了。

      “姐姐,就喝口水成吗?再不喝水你可就完蛋了。”

      哪成想,身体跪得更端正了。

      得!没救了。

      也对,本来就是一具凶尸,哪还在乎这些?

      趁着四下无人,云棠又絮絮叨叨念起来:“姐姐,如果你想让我知晓你生前的经历,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这么麻烦。我这人很好说话的,你有委屈,你直接跟我讲嘛!咱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何必再回顾这伤心往事,惹你心伤,还劳我筋骨、饿我体肤呢?”

      身体却不再回应,只是直挺挺跪着。云棠长叹一声,别无他法,只好自暴自弃的盯着边上那碗冷粥“望梅止渴”。
      她发现自己虽然不能使用法力,但手腕上的那条雾带还在。她伸手碰了碰,黑色的雾顺着她的指尖一点点移上来,所过之处,红色的嫁衣皆会变成她原本那件白衣的模样。

      看来这条雾带一直在保护她,如果她想离开,雾带应该会带她脱离幻境。

      也不知道连珩怎么样了,有没有和她一样被困在幻境里?
      想到这,云棠不禁失笑。以那家伙的本事,岂是小小幻境能困住的?想来他现在应该在幻境外一边锁着眉头,一边嫌弃想把她摇醒吧!

      很快,刚刚送饭的丫鬟又带着一群家丁回来了。她看见云棠好好跪在那,不免又吓了一跳。这回上前说话的是一名管家,称老爷已准她回房休息,要她别再闹脾气了。

      云棠却未动,主要是这副身体并不想动。
      “路伯伯,去转告阿爹,玉娘伤了陈家的脸面,理应在祠堂罚跪,不能起。”
      这话是云棠说的,当然并不是她的意思。

      从话中,云棠听出身体的原主本姓陈,名唤玉娘,是这户人家的大小姐。她又微微抬眸去打量堂上的牌位,想进一步去了解玉娘的身份,却发现所有牌位的名字都是模糊的。

      管家又劝道:“大小姐,您在这祠堂里不吃不喝的,哪里熬得住啊?您不替自己考虑,也想想大夫人。夫人这几日因为小姐您的事忧思成疾,已经病倒了。”
      “小姐,万一您真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夫人怎么受的住啊?”

      云棠明显能感觉到刚刚那种执念在听见“夫人病倒”时产生了犹豫。玉娘在担心自己的母亲。云棠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却隐约觉得玉娘并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事情,才会导致她宁可穿着嫁衣在祠堂里长跪不起,也不愿与自己的爹娘和解。

      云棠忽然感觉鼻尖发酸,眼泪很快顺着眼角滑了下来。悲恸和自责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有那么一刻,云棠觉得她的思绪仿佛是空的。而后便听见玉娘说:“劳您转告爹娘,女儿不孝,犯下如此逆行,当有一死,方可赎罪。”
      而后决绝地撞向柱子,仿佛以死明志。

      ——

      这算什么事呢?

      才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没半刻钟,又撞晕过去。

      好在这次晕的不是云棠,而是玉娘的身体。

      玉娘昏倒后,云棠虽然看不见,但依旧可以听见周围的声音。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从祠堂抬回到寝房,放在了柔软的床上。鼻尖有淡淡的果木香,耳畔是一个女人低低的抽噎声。

      那是玉娘的母亲,听闻玉娘想要撞柱自尽,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赶忙跑过来陪她,谁劝也不回去休息。

      “玉儿啊,是娘错了。娘不该逼你嫁给赵公子的。你爹给你定这门亲事的时候,娘就该拦着他。娘怎么没拦着他呢?”她狠狠抓着自己的手心,恨不得抓出血来,仿佛想将女儿吃过的苦加倍受回来。

      她又哽咽道:“玉儿,娘知道你喜欢小五。可他都走了多久了,他回不来了呀!玉儿,忘了他吧!爹娘不逼你嫁人了,你好好的,娘只想让你好好的。”

      玉娘的母亲就这样哽咽着说了很多。云棠渐渐从她的话语中得知了玉娘在祠堂罚跪的前因。

      玉娘母亲口中的“小五”是玉娘的青梅竹马,二人却不门当户对。小五自小长在陈家,十几岁开始做玉娘的护卫,论身份,应该算是下人。可玉娘偏偏爱上了他。

      玉娘平日里唤他“五郎”,说这样和她的名字更般配。陈家人起初并没有发现玉娘对五郎的情愫。直到玉娘屡次三番找借口推掉看好的亲事,陈夫人才发觉不对。

      陈家是大户人家,家规森严。小姐爱上家丁,从说书的口中说出来是佳话,在市井里流传,那就是丑闻。陈老爷自然不会准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久前,陈家接了一笔凶险的买卖,陈老爷心一狠,便趁机将五郎派了出去。五郎这一走,果然再也没有回来。

      纸本就包不住火,玉娘偏偏还是在与赵公子大婚前日,意外得知自己的爹爹是有意害死五郎。
      所以成亲那日,她换上嫁衣,登上喜轿,同这位心意并不相通的新郎拜过天地、拜过高堂,直待满堂宾客的目光都凝聚在他们二人身上时,她才掀开盖头,拿出了准备已久的休书。

      她站着众目睽睽之下,决绝道:“罪妇陈氏早与他人私定终身,欺瞒长辈,诓骗夫家,不配为人妇。今日特为夫君做休书一封,为赎罪,愿剃发为尼,终身不再嫁。”
      而后手起刀落,二人间红绸就如这场荒诞的婚事,一刀断了个干净。

      后来,玉娘被陈老爷带回家中,关在祠堂罚跪。陈夫人心疼女儿,一日三餐,派人悄悄给玉娘送饭。可玉娘瞧都不瞧一眼,一心寻死,一连饿了两日。

      接下来便是云棠醒来的时候了。

      陈夫人在玉娘的房里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云棠的意识受玉娘身体的影响,也开始昏昏沉沉的,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午夜。

      陈夫人已经回到自己房中。玉娘的房中只有云棠和最开始来送饭的小丫鬟。玉娘身上还穿着厚重的嫁衣,云棠觉得不大舒服,打算试着去换件轻便的衣服穿。
      怕吵醒睡觉的小丫鬟,云棠只能借着月色在屋内摸索。正准备开柜子,却突然听见窗边传来异响。

      云棠立刻停下动作闪到窗边。玉娘的身体比她想的灵活,应该是自小习武的缘故。窗边透出半个人影,隐约能瞧出是个男人。

      正疑惑着,窗外的人忽然推开一点窗缝,递过一张小小的纸条。

      “我在城郊玉梨山南坡等你。
      ——五郎。”

      五郎?
      按陈夫人所说的意思,他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云棠觉得事情不大对,打算直接出去会会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她趁着玉娘的身体没反应过来,直接从窗子跳了出去。甫一站定,便见月色掩映的松枝下,有一人一身粗布麻衣,闻声而回眸望她。

      顶着的却是连珩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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