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此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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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笛在战场上见到那个金发的德拉克指挥官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谁了。
对面的德拉克有两条，长得一模一样，从头发到衣着，从巨大的角到巨大的尾，相似得叫人区分不清。然而风笛有幸近距离地见到过她们的眼睛，一次望见了燃烧个不停的烈火，就像那一场战役中洒满大地的鲜血，红得刺眼，她险些被对方锋利的斧□□穿肩胛骨；另一次却是汹涌的沉默与澎湃的孤独，是一片闪烁的死火，比前者要迷人得多。于是她犯了个战士的大忌，愣了个神，差点就碰上了那人的唇。
对面的德拉克有两条。风笛不知道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但她当这是个秘密，不曾对任何人说出口来：或许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所有人能看见的火焰都是相似的那一面，在粗大的龙尾上烧着，轻轻一甩，就引燃了天空和大地。风笛也不得不承认，那真是可怕得很。但在只有风笛看得见的另一面，金发的德拉克持着与她姊妹相同的武器，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悲伤与忧郁。
风笛在田野的边缘发现了她。苇草抱着膝盖坐在破损的栅栏边上，呆愣愣地抬首望着天空。月光照在她身上，中和了火焰的浓烈，冲淡了她身上所有的攻击性。她像是一只精灵，或者诞生自月亮的神女。风笛立刻就认出了她。
“是你。”风笛上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着一些诧异与惊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月光下的精灵转过头来与红发瓦伊凡四目相对，但一言不发。
“请别这样看着我。我们见过的，你忘记了吗？我知道你是谁，至少，我知道你不是她。”
坐在地上的红龙有些紧张无措地甩了甩尾巴，手指在衣摆上绞了半天，才干巴巴地答了一个词：“苇草。”
“苇草？”
红龙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一洼池塘边上蔫巴巴的草叶：“我就叫\'苇草\'……就像那些。”
风笛眨了眨眼，露出牙齿笑了一下。
“真好听。”她真诚地夸奖道，“那我就叫\'风笛\'，一种音色很美妙的乐器，你知道吗？很遗憾我现在没办法展示给你看……”
“我知道。”苇草轻声打断了她的自语，“的确很美妙。”
自那天以后，风笛又多了一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在战事短暂地偃旗息鼓的夜晚，她会来到田野的边缘，与一个不为人知的、悲伤又孤独的影子相会。如果没有意外，苇草就会等在那里，沐浴着月亮或是群星洒落的微光，专注地凝望空无一物的夜幕。风笛问她：“你跑到这里来，不会被发现吗？”而苇草摇摇头。“入夜了。他们不会发现一道影子的行踪。”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口气中甚至有一些嘲弄般的骄傲，但很快一转，变成了全然的嘲弄，“他们也不在意。”
风笛张了张嘴，没有多说什么。她给苇草指了指面前这片荒芜的原野，娓娓讲道：“曾经这里是一片麦田。每个秋天，成熟的麦子将所见之处都染成金黄色，风一吹，麦穗就轻轻地摇摆起来，像是海浪，是金色的海浪。”
“你怎么会知道？你见过吗？”苇草盯着一根根凌乱的杂草，难以想象风笛口中描绘的美景。
“嘿嘿——这是农民的直觉。”瓦伊凡无意识地靠上苇草的肩膀，后者身体一僵，但没有拒绝，“还有那里！那片池塘，春夏时节，芦苇会长到那么高，即便是村庄里最高大的女人走进去，也立马就会被淹没，看不见影。到了秋天，草叶都变黄了，可仍然立在那儿，仍然那么高，像是守护池水的骑士。”
“即便池水已经干枯了？”苇草垂眸。
“不，苇草，它们守护的不是池水的实体，而是它的灵魂。”瓦伊凡拉住苇草的手，在轻轻的笑声中倒进了她的怀里，后脑枕着德拉克屈起的腿。火的热度包裹住风笛的感官，却比想象中要舒适得多，烈焰不是咄咄逼人的霸道，反而是种舒适、平和又宁静的温暖。“我喜欢它们，苇草，我喜欢你的名字。”
苇草低下头，伸手抚过风笛漂亮的眉眼，捻起一缕被压住的红发放到嘴边，珍重地碰了碰唇。她想起了战场上惊鸿的一瞬间，正是她鲜艳的头发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叫苇草愣了个神，出枪的动作慢了半拍，却在跌倒的时刻与她柔软的唇擦肩而过。
“风笛，我可以吻你吗？”
风笛弯起她亮晶晶的眼睛，反问道：“那我可以触摸你的胸口吗？”
苇草低下头去捉住那对自己思念了许久的唇，不甚熟练地与风笛接吻。而风笛也伸出手，用指尖试探地触碰对方发着光的胸脯，紧接着将手掌也盖了上去。苇草对此有些抗拒，但很快，风笛的动作更加大胆了，她抱住对方的腰，将脸颊贴上了她的胸口，侧耳聆听起苇草因紧张而加快的心跳。
“你会烧伤……”
风笛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用这样的动作来告诉苇草：她不会伤害自己。
德拉克粗长却灵巧的尾巴绕到身前，松松环住风笛的腰，小心翼翼地不让尾巴尖闪动的火苗碰上她的身体。苇草很轻地呜咽了一声，也抬臂拥住怀抱里的瓦伊凡，两对尖角轻轻地磨蹭一下，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飞快地溶进寂静的夜里，消散无踪。
她们依偎着度过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苇草对着天空张开手，虚虚抓了一把璀璨的晨光。
“你要走了吗？”风笛把脸靠进她柔软的针织衣物里，坚硬的角在裸露的颈部皮肤上蹭出一道浅浅的红印。
苇草“嗯”了一声，胸腔里随之传来闷闷的响动。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风笛有点不舍地拧起眉毛，而苇草用手指戳开了她额头上打起的结。
金发德拉克在熹微的日光下再度低头吻她，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倒向地上，在曾经种满了麦子的田野上翻滚几圈，头发和衣服上都沾满了泥土和草叶，仿佛整个人与土地融为一体，散发出自然的清香味。
苇草甩甩尾巴，嘴角抿出一个有些腼腆的微笑：
“我们还会再见。很快。”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此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