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手巧的神仙少年》夕崖

65、永安城（四）

　　莫名其妙离开客栈，叶问天不敢相信自己是被赶出来的，虽然很委婉，但就是劝退啊，他懂的。

　　让他悲伤的是，本以为和商颂早就是好兄弟了，却突然发现，他不这么想。真是世态炎凉，透心凉，扎心凉。

　　等叶问天离开，傅雁北和商颂关上门开始探讨“不是那个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雁北解释半天，又身体力行，让他深刻了解“不是那个意思”里的“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商颂衣衫不整地瘫在床上，脸上潮红未退，依然拒绝：“即便不是这个意思，也不行！”

　　傅雁北无话可说：“好，都听你的。我以后就你一个弟弟，其他人只能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

　　商颂忽然哈哈笑起来：“叶问天是不是被我们说迷糊了？”

　　“你才知道啊？”这也忒后知后觉了吧？傅雁北拧了拧他的鼻子，也跟着笑起来，对叶问天表示深刻同情。

　　傍晚时分，两人吃过饭。商颂泡澡时，小二来敲门，说是柳大官人来访。

　　傅雁北一听，将澡巾搭在浴盆边沿，放下袖子：“柳易来了，我下去看看，你洗好了就下来。”

　　来到大堂，他一眼便看见临窗而坐的柳易。他一袭深蓝色常服，五官俊逸，看起来风度翩翩，气质超群，其实他内里最是离经叛道，只是鲜有人知。

　　目光看过来，撞上傅雁北，他眼中闪过亮光，站起来，笑意盈上眉梢。

　　“诚岳。”

　　“柳易。”

　　傅雁北三两步跨过去，柳易迎上前，两人右掌相击，紧紧相握，欢喜不已。简单寒暄几句，他们便要了个雅间，又点了酒菜，相携坐下，互相打量。

　　“一别两三年，再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傅雁北笑着打趣。

　　柳易无奈抱怨：“身处俗世，难免随波逐流，身不由己啊。”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每个人都会变的。”傅雁北感慨，“想当初，我也是一腔热忱，闯荡江湖，如今，只想着独善其身，别的事，最多顺手而为，再没有那般敢为人先的魄力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柳易十分理解，“任谁被整个武林那般错待和冤枉，都会心灰意冷，你没有性情大变，我已经很佩服你的内心强大了。”

　　小二端上酒菜，傅雁北给他满上酒，笑道：“差点儿吧，当初被逼入十万大山，几乎想躲在里面不出来了。”

　　“噗！”柳易一口酒水喷出，指着他呛咳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傅雁北瞪眼，“我什么时候夸大其词过？”

　　“想不到顶天立地的傅雁北也有落荒而逃、不敢面对的时候。”笑话完了，他难免替好友心酸，叹道，“当时你的事震惊武林，我初听到时，也是心焦，却也无能为力……”柳易见他神色舒朗，显然已经放下此事，心中也为他高兴，不过，对那段过去他还是很感兴趣，追问道，“你快与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雁北只得再与他细说此事前因后果，以及自己那段时间的经历。

　　柳易一直没打断他，听他说完，叹息不已。

　　“总而言之，此事乃是一伙神秘人所为，而我也因祸得福，在十万大山得有一番奇遇。”他最后总结道。

　　“你有没有试着理一理所有的脉络？此事始于武林中人欲推举你为武林盟主，后面一连串的阴谋，包括揭穿你的身世，冒充你作恶，都是为了让你名誉扫地。”柳易转着酒杯，沉思道，“此人不愿武林中出现众望所归的人物，他们希望武林是一盘散沙，甚至，想将你强行钉入魔教的阵营。”

　　傅雁北也跟着他的思路走，接话道：“他想让武林乱起来，自正魔大战之后，魔教势微，他们便想将我打落尘埃，逼我加入魔教的阵营，甚至再一次挑起正魔大战。”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这个结论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柳易仅仅根据他描述的只言片语，便得出这个结论，足见绝顶聪明。

　　“你说的没错。”傅雁北肯定了他的猜测，又告诉他侠客山庄金秋宴上的变故，以及他与宋寒水对此事的猜想。

　　柳易听完，眉头紧锁：“若真是这样，事情就难办了。”

　　两人喝酒吃菜，一时无话。

　　“其实，你被武林中人中伤诽谤，对江湖事也淡了心思，何不就此退隐江湖？”柳易知道此事难为，便想劝他明哲保身，“不管这件事的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该怎么收场，其实都与你无关。”

　　傅雁北抬眼看他，柳易的神色十分正经严肃，他是认真的。

　　“你好好想想。”柳易见他沉默，忍不住继续道，“你如今还有什么顾忌吗？以往江湖中人都以你马首是瞻，你自然万事都往肩上扛，可如今，没人再期待你做什么，他们也没有这个立场。说白了，你如今不被名望所累，是真的自由了。你什么都不管，没人会说你半句不该。”

　　“我，只是顺手而为。”傅雁北垂眸，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轻笑，“我没想大包大揽，只是凑巧，事情扎堆，线索都指向‘大公子’，查他的身份，本就是我要做的事，就顺道，查一下他背后的人。”

　　柳易扬眉，看着他了然地点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啊，再怎么变，也还是那个爱多管闲事的傅雁北。”

　　“这真不是闲事，”傅雁北试图争辩，“这里头关乎多少人的生死存亡呢。”

　　“行了，我懂。”柳易叹口气，“你想怎么做？”

　　“就查呗，京城也就这么大，总能找到这个神秘的‘大公子’。”

　　“找到他之后呢？”

　　“盯紧了他，看他背后的人是谁。”

　　“若真是皇帝陛下呢？”

　　“找他谈谈。”

　　“谈什么？”

　　“我们江湖人，一没想造反，二没想作乱……呃，即便有个别作乱的，但不该祸及整个武林啊。”

　　柳易沉思片刻，对此不予置评，转而问道：“你先说说，打算怎么查天魔令吧？”

　　“威逼利诱，前提是得找到‘大公子’。”傅雁北也没有别的办法。

　　正在这时，包厢门被敲响。

　　“进来。”傅雁北喊了一声。

　　门被推开，柳易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位风姿俊秀、气质脱俗的少年。少年扫了一眼包厢，然后泰然自若地走进来，坐在好友旁边。

　　“这是商颂。”傅雁北为他介绍，又对商颂说，“阿颂，这便是柳易。”

　　商颂闻言目光落在柳易身上，对他点头致意。

　　柳易刚刚在傅雁北的描述中得知了商颂这个人，但傅雁北没说，商颂是这样出色绝伦的美少年啊。他竟然一时看呆了，真是有损形象。

　　“原来是商少侠，久仰久仰。”柳易客气回礼，目光依然打量着商颂，忍不住赞道，“商少侠真是，风采过人，令人心折。”

　　“嗯哼——”

　　傅雁北往商颂那边挪了挪，他想起柳易是个书生，身上也有文人的风流秉性，从前在别庄时，身边始终佳人环伺，有几次，他突然上门，就撞到过他和书童的狎昵。

　　简单说，这是个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的主。

　　他以前觉得柳易离经叛道，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只是眼下，必须让他知道，阿颂可不是他可以随便“心折”的对象。

　　傅雁北见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商颂脸上，便直接开口：“柳易，有件事，我得通知你。”

　　“什么事？”柳易感觉他的语气还挺严肃，终于把注意力从商颂身上移开。

　　“我已经成亲了。”傅雁北郑重地说。

　　柳易先是大吃一惊，见他神色严肃，迟疑地道贺，“恭喜？不知道嫂夫人……”是出了意外吗？新婚便丧妻，真是悲惨，难怪好友一脸凝重。

　　“便是阿颂。”傅雁北忽视他瞬间呆滞的眼神，握住商颂的手，微微一笑道，“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是不是很惊喜？”

　　柳易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屁股下的板凳都坐不稳了，站起来，指着他哆哆嗦嗦地说：“我单单以为，只有我这样的风流书生会断袖，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大侠，竟然也断袖了！你……你还和他成亲了！真是……干得漂亮！”

　　他激动地走过来，坐在商颂身边，看了两人一眼，自觉地起身，绕到傅雁北身边，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棵铁树终于开花了！以前，给你推荐了那么多美人，你都……”对上商颂瞬间睁大的双眼，他忘了词，讷讷道吐出心里话，“……我多担心，你是看上我了……”

　　商颂直接懵了：“你们……”

　　“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

　　柳易和傅雁北同时出声，十分默契。

　　只是这份默契，在此时此刻，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傅雁北简直想仰天长叹：他不该惦记着柳易的，这个损友，给他挖了这么大的坑，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商少侠！”柳易一抬手，义正辞严，几乎要指天发誓，一字一句地说：“诚岳，绝对是正人君子！二十多年的光棍一条，从无感情纠葛。我可以为他担保！”

　　商颂看向傅雁北，傅雁北能做什么表情，只能坦荡又无奈地说：“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咱说点正事，行吗？”

　　“我说什么了吗？”商颂的神情早就恢复淡定，公事公办地说，“你们继续吧，刚刚说到哪了？就当我不在。”